“小草，小草, 我說的話你聽見沒？”張支書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吸氣, “想什么呢？”

    楊斌扯她一下。

    張小草抬起頭：“?。俊?/br>
    “我剛才說的話——”

    張小草點頭：“聽見了，聽見了?！笨纯此蟛? 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不可能換了個人。那就是應(yīng)該是人家常說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不買。到時候有需要再買也不遲。”

    張支書放心了，“那過會兒再做飯？”

    “我們剛吃過。”張小草微微搖頭，“不著急，我回家看看?！?/br>
    張支書：“你啥也沒買？”

    “他們比我有錢?！睆埿〔莶淮屝》及褨|西拿出來，就拉著楊斌往外跑。

    張支書無奈地搖搖頭，“這樣回去不挨罵才怪。”

    方劍平心說，那也是她自找的。

    “叔, 這河蚌還能吃嗎？”方劍平小聲問。

    張支書沒聽說過開了珍珠的河蚌還能吃。閨女現(xiàn)在有了孩子, 還是小心點好, “剁碎喂鴨子吧?！?/br>
    方劍平正有此意，立即拿去廚房。

    高素蘭不舍得, 只是一看到小芳的肚子，還是把話咽回去。

    張支書道：“殺只鴨子吧?！?/br>
    高素蘭猛然轉(zhuǎn)向他，“殺啥？”

    “不殺你的雞，殺我的鴨子?！睆堉匆谎坌》嫉亩亲? “以后每月殺一只。肚子這么大了，臉上也沒長點rou，這樣可不行?！?/br>
    高素蘭：“那她，她生了以后吃啥？”

    張支書道：“買魚?！?/br>
    高素蘭頓時忍不住說：“你錢多燒的?”

    張支書點頭。

    “……我不管了。錢花完了，我看你以后怎么辦?！?/br>
    以后再掙唄。又不是今天錢花光了，明天孫子得上學(xué)或娶媳婦。

    張支書不想跟她吵吵：“你殺我殺？”

    高素蘭見他打定主意，不忿地瞪他一眼去廚房里拿刀。

    “下一只八月十五再殺。”

    張支書算一下日子，今天是陽歷八月二十五，離農(nóng)歷八月十五還有一個多月。那時候應(yīng)該正好是農(nóng)忙的時候。

    閨女沒法彎腰割豆子，但可以掰玉米摘棉花。可是這樣的活連著干幾天身體也吃不消。村里以前就有一個，農(nóng)忙結(jié)束就流產(chǎn)了。

    思及此，張支書贊同：“行，八月十五再殺。”

    今年八月十五來的有點早，不出張支書所料，正好農(nóng)忙。

    高素蘭直言太累，小麥種下去再說。

    張支書知道她什么毛病，先前主動說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再殺也不過是故意拖延。于是直接讓方劍平殺。

    方劍平懶得理丈母娘，不然受委屈的是小芳。

    按照老丈人交代的這個月殺一只，下一個收莊稼的時候又殺一只，殺的時候都沒問老兩口。

    小麥種下去村里沒多少活，人可以暫時歇歇，方劍平找個周末，中午又去鴨圈抓一只。

    高素蘭不樂意了，“再殺就沒了。”

    方劍平：“再殺也有三只，怎么就沒了？”

    高素蘭噎住了，“你你，都殺了，回頭小芳生了吃啥？”

    “吃你的雞?！狈絼ζ矫摽诙?。

    高素蘭語塞，又不甘心，“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貪吃？”

    方劍平知道她故意這么說，“那是您以前不了解我?！绷嘀恢圾喿映鰜?，看到小芳從偏房里出來，“快進去，外面風(fēng)大?！?/br>
    農(nóng)歷九月底已不是秋高氣爽，而是進入初冬時節(jié)。涼爽的風(fēng)中都裹有冷意。

    方劍平想到他奶奶信中特意提到換季的時候尤其要注意防寒保暖，生了病很多藥不能吃，小芳只能硬抗。

    “帽子呢？”

    小芳搖頭：“我又不出去。”

    “不出去也得戴。”方劍平下意識把鴨子遞出去，給她找帽子。

    高素蘭的手抖了一下，鴨子啪嗒一下落到地上打了個滾。

    方劍平看過去，“怎么回事？”

    “它突然掙扎我沒拿住。我這就抓回來。”高素蘭說著朝鴨子撲去。

    鴨子晃晃悠悠躲開她，高素蘭就繞到鴨子另一邊抓。鴨子瞧著空檔一溜煙跑出門外。

    “這還咋抓啊。”高素蘭懊惱，“劍平，要不今兒就算了？”

    方劍平無語，他丈母娘的演技還能再拙劣一點嗎。

    剛才堵鴨子的時候可以往偏房那邊堵，也可以往堂屋那邊堵，她不，偏偏留出大門那邊的空檔。

    “沒事，鴨圈里還有一只公鴨?！狈絼ζ讲还苄》?，進去就把最后一只公鴨拎出來，“小芳，等我一下，殺了再給你找帽子?！?/br>
    高素蘭傻了，還可以這樣？

    小芳撲哧笑噴。

    高素蘭轉(zhuǎn)向她：“還笑。我有你的時候什么也沒吃，你不也長這么大?！?/br>
    方劍平忍不住說：“所以小芳早些年不開竅?！?/br>
    高素蘭噎的沒話說。

    可是被女婿三番兩次堵得無言以對，她心里不痛快，忍不住說：“我就看瞳瞳能有多聰明?！?/br>
    張支書聽不下去，一只公鴨她至于耍這么多心眼嗎。

    “反正比你聰明。”

    高素蘭猛然轉(zhuǎn)向他，“你啥意思？再說一遍！”

    張支書嘖一聲：“啥意思都不懂，你可真不愧是咱們家二傻?！?/br>
    “你——你還大傻呢?！?/br>
    張支書：“大傻也比你二傻大?！?/br>
    高素蘭的呼吸一窒，“……你還挺得意？”

    張支書背著手越過她進廚房。

    “你啥意思？”高素蘭忍不住跟進去。

    張支書：“我燒水脫鴨毛。要不你燒？”

    護鴨沒成功，高素蘭心底還有點不痛快，立即退出去。

    “你要是沒事就把鴨子找回來，別被過路的人抓了吃了?！?/br>
    此言一出，高素蘭頓時顧不上別的，趕緊出去找鴨子。

    張支書無奈地搖頭嘆氣：“劍平，別跟她計較，她是窮怕了，東西少了就心慌。非得哪兒都滿滿的她才能睡踏實?！?/br>
    “我知道?！狈絼ζ近c頭。

    張支書邊往鍋里兌水邊問：“早幾天我看郵遞員給你兩封信，一封是不是你父母的？”

    先前來的那封讓方劍平親自收的，張支書看到信上的地址是醫(yī)院，寄信人也姓方，但不是方劍平爺爺?shù)拿?，就知道是他父母的信?/br>
    只是怕內(nèi)容不好，方劍平不好意思說，他就一直裝不知道，也沒問過小芳。

    方劍平也知道什么都瞞不過精明的岳父，尤其還是在張莊他的地盤上：“是的?！?/br>
    “咋說？”張支書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方劍平輕笑一聲：“還能怎么說。知道小芳有了，說小芳以前的情況極有可能遺傳。罵我無知唄。不過你放心，我給爺爺回信的時候把他們寫的信一并給寄過去了?！?/br>
    張支書傻眼了。

    小芳頓時忍不住進來：“你還真寄了？”

    “這還有假。我爺爺?shù)膬鹤硬欢?，不讓我爺爺管難不成我管？從來都是老子管兒子，兒子管老子算怎么回事？他還不得天天罵我不孝，逆子?！?/br>
    張家父女倆相視一眼，都不敢相信眼前人是方劍平。

    方劍平見倆人愣了一對，倍感好笑：“怎么了？”

    小芳：“你那次說，你爸再寫信罵你就寄給你爺爺，我以為你就隨便說說?！?/br>
    “我逞那個口舌干嘛。你們放心，瞳瞳出生前他頂多頂多再來一封信?！狈絼ζ秸f著，不由得看小芳的肚子，大如笸籮，“叔，我以前聽奶奶說過早產(chǎn)，小芳這不會早產(chǎn)吧？”

    張支書朝隔壁看去：“秋香不是給算了，預(yù)產(chǎn)期十月左右?，F(xiàn)在生也不算早產(chǎn)。”

    “那我最近是不是得注意點？”

    張支書點頭：“得注意，雖是有可能發(fā)動。不過你也別慌，頭胎沒那么快。咱們村生孩子最快的也得兩三個小時。我跟大伙兒說過，回頭開車拉你們過去，回來把油箱給加滿。”

    可以開車去，方劍平就不擔心了，“叔，還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不是忘了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啥事??？”

    方劍平看向小芳，“先前小草結(jié)婚的時候，我想到我倆就扯個證，也沒辦婚禮?？墒翘匾廪k也會惹人說閑話。我就想，是不是跟瞳瞳滿月一塊辦，也算是雙喜臨門。這個錢我出，奶奶知道小芳有了，給我寄了兩百塊錢，足夠了。”

    “嫁閨女本就該我出錢，哪能用你的錢?！睆堉f著，想到這不是重點，“你爺爺奶奶那么大年齡，哪能要他們的錢。”

    方劍平笑道：“他們有錢。我每次回去他們都偷偷往我書包里賽錢。不過我都裝不知道，走的時候又塞回他們被子底下。這次再不要，他們恐怕也得寫信罵我。”

    張支書想想方劍平得擱村里過一輩子，他也不能護他們一輩子，不如趁這個機會請大伙兒吃頓飯，“也行。你想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