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支書知道“拉鉤”表示她很認(rèn)真。

    “都散了吧?！睆堉砷_閨女的手就去拿搖把。

    張小芳開拖拉機(jī)，那必須散不了。

    土地歸公以來，張莊的人第一次不需要張支書查看通知提醒，而且一個個先比他到地里，等著張小芳大展身手。

    第63章 小芳犁地   以后誰說你傻，我就讓她開拖……

    難得可以證明自己的時候, 小芳必須不能讓所有人失望。

    原計劃是開車下地。然而她爹不放心，讓她坐在車旁邊的座位上載著她到地里。

    張支書擔(dān)心出事，沒敢選河邊的地, 也沒敢選溝邊的地, 找了一片十分平坦土地, 調(diào)試好犁，可以直接犁了才敢讓她上去。

    爺倆換換位子, 張支書又忍不住擔(dān)心——閨女沒開過車, 哪能犁地啊。

    “芳啊，要不算了？”

    地犁歪了他得重新犁不說, 不好犁還費(fèi)油, 鄉(xiāng)鄰鄉(xiāng)親還得把此事當(dāng)成笑話時不時嘲諷擠兌她。

    小芳瞪眼睛：“你說話不算話??？”

    當(dāng)?shù)难远鵁o信，以后可沒法要求閨女聽話懂事。

    拖拉機(jī)的身體笨重，輕易翻不了車。她就算錯把剎車當(dāng)油門，在南北走向得有三百米，東西走向得有半里地的地里，她一時也很難開出去。

    “爹是擔(dān)心你犁壞了大家笑你。”

    小芳瞥一眼地頭上的人，嫌棄地說：“都不敢開車，還笑話我？哼！”

    這聲“哼”一出, 等著看笑話的人頓時不好意思笑了。他們一個個比小芳年齡大, 有些還是老爺們, 確實不敢碰拖拉機(jī)這個大家伙。

    小草眉頭緊皺，以前有這一出嗎？

    以前這個時候她在婆家, 身懷六甲直到年底才回一趟娘家，就算有這事，到年底還有四個多月，大家也忘得差不多了。

    如果是這樣, 就可以解釋她為什么沒聽說過。

    張小草看到拖拉機(jī)動起來，沒有橫七扭八，看起來比她九叔開得還好，又忍不住皺眉，車開成這樣，小芳難不成跟正常人一樣了？

    思及此，張小草連忙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去。正常人第一次犁地也梨不好。比如她九叔。再說了，哪個正常人敢干偷藏?fù)u把偷開車，而且第一次開就滿村轉(zhuǎn)悠這種不要命的事。

    也只有小芳個缺心眼敢。

    來富家的在她旁邊，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不禁問：“小草，咋了？”

    張小草驚得打了個激靈。

    這倒把來富家的嚇一跳，“出啥事了？”

    “沒，我擔(dān)心小芳，想多看會兒，又怕上班遲到。”張小草信口胡謅。

    來富家的朝地里看去，車行的很慢，小芳卻像個老把式似的，走出去兩米還回頭看一下有沒有把地翻起來，“看樣子她真會。你就別擔(dān)心了。再說了，還有我們呢。上班遲到不好?！?/br>
    張小草當(dāng)真不放心，瞧著小芳又想回頭：“她老回頭看啥？看路啊?！?/br>
    小芳以前開的旋耕機(jī)悶頭往前跑就行了。

    現(xiàn)在的拖拉機(jī)是個老爺車，地稍微硬一點(diǎn)都帶不起來，又是第一次開這種車下地，她可不得回頭看看嗎。

    來富家的說：“你大伯犁地的時候也會回頭看一下，小芳估計跟他學(xué)的。”

    “我大爺是看地犁沒犁好，她能看出啥來。可別開溝里去?！睆埿〔輷?dān)心，不能沒等到方劍平跟她離婚，她先讓方劍平成了鰥夫。

    方劍平不樂意聽到這話：“不能盼她點(diǎn)好？”

    “你還好意思說我。跟你睡一屋，她什么時候起的，什么時候把車開走的你都不知道，你還是她男人嗎？”

    方劍平張口結(jié)舌，她什么時候變得跟她奶奶一樣不講理：“這跟我是不是她男人有什么關(guān)系？”

    “咋沒關(guān)系？”張小草不禁拔高聲音，“你別睡那么死——”

    方劍平不禁說：“你這么會說，她開車從你家門口過，你怎么沒起來攔住她？”

    “我——”農(nóng)活不需要張小草，聽見拖拉機(jī)響以為是她大爺，不光沒起還用被子蒙上頭，打算睡個回籠覺，“我又不知道她會開車?！?/br>
    方劍平：“你不知道我就知道？”

    “你是她男人！”

    方劍平服了她，現(xiàn)在承認(rèn)他是小芳的男人，早干嘛去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要不是你天天去我們家，天天把我和小芳的被子分開，一個在炕頭一個在炕尾，中間還隔著炕桌，跟牛郎織女隔著銀河一樣，我們懶得弄回來就那樣睡，我能不知道？”

    張小草下意識想說，她很久沒這么干了。

    由于底氣不足，到嘴邊愣是說不出來。

    來富家的不敢信，看看張小草，又看看方劍平，“你和小芳天天這么睡？”難怪結(jié)婚一年小芳還跟個姑娘家似的。隨后轉(zhuǎn)向小草，“你咋能這么干？”

    “我，我——”張小草張口結(jié)舌，“小芳自己還是個孩子，我怕有了孩子大爺和大娘照顧不來。”頓了頓，“你啥時候變得這么聽話？我怎么不知道？”

    站在他們身后的人頓時忍不住說：“哪能啥都讓你知道。別說他倆分開，就是劍平摟著小芳睡，也不一定知道她什么時候起。

    “小草啊，不是我說你。你大爺說你該cao心的cao心，不該cao心的瞎cao心，說的一點(diǎn)沒錯。管什么不好，管他們怎么睡。你不知道有種東西能避免懷孕？”

    張小草以前不知道，所以生完孩子以后就去掛環(huán)。結(jié)果導(dǎo)致她身體很不舒服。

    再后來隱隱聽人說過，但她沒見過。

    最近見過避免懷孕的東西。

    村里人從方劍平那兒得知那東西，去農(nóng)場收購站賣東西的時候順便找了婦女主任。婦女主任給她們很多，她們回來見著女人就給一盒。

    張小草不巧看見了。

    不能承認(rèn)自己起初很無知，怕方劍平以后更把她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最近工作忙，忘了?！?/br>
    方劍平趕人：“那你還不趕緊上班去？”

    張小草瞪他一眼，順著地頭上的路往西，再直直地往南就能到農(nóng)場。

    兩人吵吵這一會兒，小芳到頭了。

    方劍平立馬喊：“三叔，快來看看。”

    小芳的三叔種地很有經(jīng)驗。用牛犁地是一把好手。他膽子很大，只是到了拖拉機(jī)上面就變成慫包，每次停車的時候都會把油門當(dāng)剎車。

    由于他在前示范，導(dǎo)致跟他年齡相仿的人都不敢上車，擔(dān)心把車開溝里。

    張老三到方劍平身邊，蹲下去打量小芳犁的地。

    高素蘭著急地問：“犁歪了吧？”

    小芳會開車還要犁地，這比方劍平娶她還讓人難以置信，以至于小孩子都沒心思上課。

    大胖打眼一瞧就說：“一看就很直?！?/br>
    小孩子的話沒人當(dāng)真，都等著張老三下結(jié)論。

    張老三起身又打量一番，用五味雜陳的口吻說：“跟大哥犁的差不多?！?/br>
    眾人不信。

    由于方劍平正對著小芳犁的那壟地，高素蘭就讓女婿讓一讓，她們輪番蹲下打量。

    高素蘭見過張老九犁的地，比蚯蚓爬的還擰吧。閨女犁的地一條線到頭，高素蘭不得不承認(rèn)她犁的好，卻又不敢相信，“她啥時候?qū)W會犁地？”說著看方劍平。

    方劍平：“她沒跟我說過。第一次聽說她要犁地還是昨晚?！?/br>
    有人提醒：“你們忘了，昨天下午小芳哪都沒去，就坐在地頭上看她爹犁地。我一直以為她想上車坐會兒?，F(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覺得犁地好玩。”

    又有人不禁說：“犁地有啥好玩？開車的時候手不能亂動，還不能急，急了地沒犁好，還得自己重新整。”

    村里土地太多，張支書加上四個隊長也盯不過來。所以就交代耙地的人，誰沒犁好讓誰收拾。

    來富家的笑道：“小芳有她爹，她還怕犁不好？”

    就算犁漏了，也不用小芳拿著鐵鍬刨。

    眾人想到村支書最疼閨女，能干出閨女前面犁他后面用鐵鍬刨的事，一時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該羨慕小芳。

    然而沒等他們想好，小芳回來了。

    張支書把車熄火。

    小芳不禁問：“你干嘛？”

    方劍平連忙上前：“沒事吧？”

    小芳搖搖頭：“我沒事啊?！笨吹剿孟窈芫o張，“你咋了？”

    張支書做好閨女犁歪了數(shù)落她的準(zhǔn)備，結(jié)果閨女犁的很好。話憋在心里出不去，張支書滿心不快，趁機(jī)說：“擔(dān)心你！還咋了。這么大的人了，整天讓人擔(dān)心，虧你還好意思說自己長大了！”

    小芳梗著脖子說：“我就長大了！”

    方劍平怕父女倆在車上打起來，連忙勸說：“叔，小芳，你們先別吵。小芳，累不累？”

    去的時候兩邊是平的還好，回來的時候一邊的輪胎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走到犁好的地里，小芳要注意這一點(diǎn)，精神緊繃，怎么可能不累。

    過會兒犁多了，一邊輪胎在平坦的地上，一邊輪胎在犁好的地溝里，車一高一矮，那樣慢慢前行更累。

    可是不累她也不會鬧這一出把她爹換下來。

    小芳搖搖頭，佯裝很興奮：“可好玩了。方劍平，你上來。”親自感受一下他才能放心。隨后假裝很不客氣地對她爹說：“你，下去！”

    張支書以為一圈回來過癮了就好了，“還犁？”

    小芳假裝生氣：“又看不起我？”

    “沒，沒。”張支書怕閨女的傻勁上來，“爹是怕你累著。”

    小芳哼哼：“犁地這么好玩，咋會累？真以為我傻啊?！?/br>
    張支書心說，你是真傻！

    開車?yán)绲乜杀葼恐＠绲剡€消耗人。

    牛有韁繩，再跑也跑不遠(yuǎn)。車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歪到姥姥家。

    高素蘭擔(dān)憂地問：“還讓她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