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平不禁問：“又怎么了？”

    “喂小豬吧。支書大叔說，小豬嚇著了，今天不用喂。等明天餓極了再喂?！睏罱夥沤忉?。

    方劍平：“他不知道？”

    “估計沒注意聽。別管他。等幾個隊長過來，他怎么倒進去的怎么弄出來。”

    小芳忍不住幸災(zāi)樂禍。

    方劍平也不禁笑了，“解放，我們先去池塘。你收著點。離開學(xué)還有小半年，想表現(xiàn)夏收的時候再表現(xiàn)也不遲?！?/br>
    楊解放擺手：“哪能臨時抱佛腳。你們?nèi)グ?。我看到有人拿漁網(wǎng)過去了?！?/br>
    池塘很大，從張莊最南邊一直到張莊最北邊那么寬，往東一直到從西南到東北走向的河邊。不過跟河相連的地方被張莊人用個堤壩堵住。

    起魚塘是先挖開堤壩，用漁網(wǎng)堵一下，讓水流到河里。流不出去的用柴油機抽。等魚撈上來再把河里的水抽過來。

    這樣做很麻煩，還浪費柴油，張莊有兩年沒這么干了。

    方劍平好奇今年抽不抽水。

    他和小芳來得早，到魚塘只有零星幾個人在挖堤壩。方劍平就帶著小芳過去。

    挖堤壩的人看到他揚起笑臉，“就你倆？”

    方劍平：“我叔在家換衣服?！?/br>
    “還換啥衣服，待會兒還得弄臟?！?/br>
    自打出了劉季新那事，張莊的人對知青的熱情就淡了。不過方劍平例外。被小芳纏上他沒有怨恨，還整天帶著小芳去上學(xué)。小芳在他的教導(dǎo)下居然還能考雙百分。

    知道這事的人都忍不住感慨，方劍平小伙子是個好人。

    “你倆空手來的？回家拿盆去。你叔說待會兒把水抽出來，把里面的泥鰍都弄出來，家家戶戶得比去年多分兩三斤?！?/br>
    方劍平聽聞這話忍不住問：“不用給農(nóng)場？”

    “等他們走了咱們再抓。他們又不知道咱們養(yǎng)了多少泥鰍。”

    這種事不需要張支書挨家挨戶通知，大人小孩都知道見著農(nóng)場的人怎么說。

    農(nóng)場的人也怕張莊的人合起伙來把魚藏起來，以至于張支書還沒把拖拉機開過來，他們就開著車在池塘邊等著。

    來了一群陌生人大黃急了，張開大口汪汪汪個不停。

    大人裝作沒聽見，小孩子小聲攛掇大黃，“使勁咬，咬掉吃rou過大年?！?/br>
    方劍平拉著小芳在一旁圍觀，不巧聽見這句，忍不住看那小孩。

    小孩正好是二年級學(xué)生，對上老師的視線心虛的不行，往后退兩步，自覺可以背對著他，拉著大黃就跑。

    方劍平笑笑，再轉(zhuǎn)向池塘，就看到女知青和男知青都上去幫忙拉網(wǎng)。

    小芳自然也看到了，明知故問：“方劍平，他們咋突然變得比我還勤快？”

    方劍平想笑，沒見過這么夸自己的。

    “為了上大學(xué)的名額。”

    書里沒提這事，小芳覺得張小草肯定知道最后誰得了這個名額。

    有些人就是那么不禁念叨。

    小芳往四周看看，就看到張小草拿著大鐵盆從西邊過來。

    張小草到池塘邊也往四周看，看到小芳她就扛著鐵盆就過來：“你的盆呢？”

    快過年了，小芳不想跟她叨叨。再說了，她口氣雖然跟訓(xùn)孩子一樣，但也是好心：“在我娘那兒啊?！?/br>
    張小草：“我就知道。給我看著，我去幫忙?！?/br>
    方劍平道：“暫時還用不著你?！?/br>
    張小草忍不住打量他一下，就差沒明說他懶。

    方劍平頓時知道她不知道抽水。

    隨后發(fā)現(xiàn)他老丈人出現(xiàn)，但拖拉機沒來，便知道他打算等農(nóng)場的人走了再抽水。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br>
    張小草想想方劍平的秉性——很少胡扯，便決定信他。

    漁網(wǎng)的大魚越來越少，收獲跟去年差不多了，農(nóng)場的人就讓張支書分魚。

    農(nóng)場的人一走，方劍平本以為他岳父會去開拖拉機，就看到三隊長像變戲法似的從一個桶里拿出一堆網(wǎng)。

    方劍平糊涂了，這是什么情況？

    站在他身邊的老人訝異一聲，不禁說：“我就說今年漁網(wǎng)網(wǎng)眼有點大。還以為看錯了?！?/br>
    方劍平忍不住轉(zhuǎn)向他。

    那老人壓低聲音，“今年魚不錯，還用去年的網(wǎng)得比去年多兩三成。要是明年不如今年，就算跟去年一樣多，農(nóng)場人也覺得少，懷疑咱們偷偷吃了?！?/br>
    方劍平明白了。

    小芳佩服，但她現(xiàn)在的心智肯定不明白，所以就裝沒聽見。

    張小草不禁感慨：“我大爺就是我大爺。”停頓一下，思索片刻，問那說話的老人，“今年魚這么多都留咱自己吃？”

    那老頭道：“你大爺肯定合計好了。找?guī)讉€嘴嚴(yán)的人，他開車?yán)蠡飪喝マr(nóng)副產(chǎn)品收購站賣。”

    張支書看著網(wǎng)下去，就挑人在村口守著，免得外村人過來，然后他才去開拖拉機。

    由于拖拉機燒油厲害，就留一百斤魚沒分，賣了充公買油。

    待水抽出來，張小草看到大人小孩下塘，終于明白方劍平之前怎么說暫時用不著她。

    如果她沒記錯，以前這次撈魚并沒有抽水。

    她最近什么也沒做，怎么還是變了。

    可惜小芳聽不見她心聲，否則不介意告訴她，那是因為以前張支書沒心思算計這些。

    今年家里添一口人，她還考雙百分，不需要張支書cao心，張支書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希望，自然有心情為自家和全村老少謀福利。

    “小草，瞎看啥？你大爺說誰抓住是誰的！”

    廖桂枝的吼聲傳來，張小草皺眉，小聲嘀咕：“大爺不這樣說你能干！”

    “快點！”廖桂枝又催。

    小芳不禁問：“方劍平，我爹真這樣說？”

    “你爹怎么可能說這話。有會抓泥鰍的，有不會抓的，都被會抓的抓走了，不會抓的怎么辦。你別下去了，我下去看看?！?/br>
    “我呢？”

    方劍平下意識想重復(fù)剛才的話，一扭頭發(fā)現(xiàn)小芳直勾勾看魚塘，不可能跟他說話。他往四周看看，注意到旁邊的旁邊站著老李和他愛人。

    “老李，你和周姨就別下了?！狈絼ζ降?。

    正在脫鞋的張小草下意識停下，循聲看去，如遭雷擊，身體定住。

    小芳收回視線。

    她之前還奇怪難道老李不是張小草說的那個人?，F(xiàn)在頓時明白，張小草因為天天去農(nóng)場還沒見過老李。

    小芳故意問：“張小草，咋了？”

    張小草嘴巴動了動，猶豫片刻：“跟你說也不懂?！彪S即沖老李喊，“你這么大年紀(jì)就在岸上等著吧?！?/br>
    周蓉看過來，看到小芳立即拉著老伴過來，“你是……？”看向張小草。

    張小草揚起笑臉，“我是張支書的侄女。”眼睛忍不住往老李身上瞄。

    小芳頓時想把她的眼珠子摳下來，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誰不知道她認(rèn)出老李。

    “我是張支書的閨女?！毙》及褍煽谧拥囊暰€吸引過來。

    老李笑道：“我們知道。你怎么不下去？”

    他以為以小芳的性子早忍不住跑下去。

    小芳搖搖頭：“我娘說池塘里涼，不許我下去。方劍平也不許我下去。”

    方劍平正往池塘里下，聽聞這話腳步一頓，不由地笑了——小芳越來越懂事了。

    老李不吝夸贊：“小芳真聽話。”

    小芳抬起下巴得意地說：“我最聽話！”

    張小草看著頭疼，“小芳，低頭?！?/br>
    小芳下意識低頭看她。

    張小草滿意了：“沒自己夸自己的。人家說你聽話，你要說謝謝?！?/br>
    小芳頭疼，她這么做為了誰啊。

    由著她跟人家嘮下去，人家很有可能以為她爹也認(rèn)出老李。關(guān)鍵她爹不知道老李是何方神圣啊。她爹要是還跟之前一樣，老李老李的大呼小叫，人家老李會怎么想啊。

    這個笨蛋！

    小芳佯裝生氣：“我想說啥說啥?！碧鹉_來作勢要踹她。

    張小草嚇得往池塘跑，猶豫跑太快，踉蹌了一下，雙膝跪在稀泥上。

    小芳哈哈大笑——讓你訓(xùn)我！

    老李看到這一幕奇怪：“你這個jiejie怕你？”

    小芳想想該怎么說。她不可能天天盯著張小草。以免她瞎對老李好，搞得人家多想，小芳決定先給他打個預(yù)防針，“張小草最喜歡多管閑事。我爹說，該cao心的不cao心，不該cao心的瞎cao心。煩死人了?！?/br>
    老李笑了，總覺得這話是她說的，“你爹真這樣說？”

    “真的?！毙》际箘劈c頭，“我不騙人?！?/br>
    老李看著她純真的雙眸，忍不住說：“我信你！”

    小芳其實也想知道他何方神圣，但她自認(rèn)為自己那點道行不夠看，所以也不敢瞎打聽。于是像單純的好奇似的問：“老李，會抓魚嗎？”

    老李點頭：“不過不是這樣抓，是游到水里抓?！?/br>
    小芳佯裝好奇：“你還會鳧水??？我爹就不許我下水。他太壞了，我都不喜歡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