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呢，”辛巳擺擺手，“據(jù)說現(xiàn)在是陸判官在貼身照看孟老大。”

    “陸判官？沒搞錯吧？轉(zhuǎn)輪王能同意嗎？”柳厭離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全地府的鬼都知道，玩弄了孟老大感情的陸判官絕對是第十殿轉(zhuǎn)輪殿內(nèi)部黑名單上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名，轉(zhuǎn)輪王本人更是對他深惡痛絕，覺得他是促使孟婆性情大變的罪魁禍?zhǔn)住，F(xiàn)在竟然肯讓他貼身照顧孟老大，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就算說酆都大帝和玉皇大帝哥倆好都比這個可信。

    “一開始，轉(zhuǎn)輪王死也不同意陸判官近孟老大的身，可他畢竟是職掌六道輪回的閻王爺，哪里有多余的心力去照顧孟老大？若是光扔給手下人，他又不放心，畢竟沒有名號的鬼差法力低微，很多情況力有不逮。最后還是陸判官請出了他師父崔府君，好說歹說了一大筐“浪子回頭金不換”之類的，才勉強(qiáng)同意的?！?/br>
    “那陸判官就不用負(fù)責(zé)生死薄了？”

    柳厭離疑惑的看向辛巳，正巧辛巳也用一種不知是同情還是欽羨的目光看向她。

    “這就是我一開始說的那件事，十殿閻羅正憋著勁跟天庭關(guān)于咱們這次績效考核成績的事情打官司，相比之下更空閑的五方鬼帝掌管了地府的內(nèi)務(wù)，他們開會討論，說是黑無常范無救大人的傷勢已經(jīng)大安了，他和白無常謝必安大人會正式復(fù)工，讓反省中的老大你去暫時接替陸判官的工作?！?/br>
    “你是說讓我用那一□□爬去寫生死薄？！”

    柳厭離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生死薄的悲鳴聲。

    第十二章 殘酷的溫柔

    被這么囚禁在這里多少天了？

    孟婆雙眼無神的看著暗色的屋梁，這里是轉(zhuǎn)輪殿的偏殿，這里是她住了千百年的房間，甚至她閉上眼都會浮現(xiàn)這里的一草一木，哪怕是最不起眼的擺設(shè)上勾勒的花紋?？删驮谌绱耸煜さ牡胤?，她卻只能渾身無力的躺在榻上，像人偶一般被人擺弄，就連開口向師父求救都做不到。

    有誰能想到，有人會膽大包天的在轉(zhuǎn)輪王的眼皮子底下囚禁他的小徒弟？

    又有誰能想到，費(fèi)勁心機(jī)囚禁她的人，就是他們以為最安全無辜的人？

    殿門“刺啦”一聲被人推開，沉穩(wěn)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孟婆對于進(jìn)門的男人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舍，這個腳步聲她太熟悉了，熟悉到了由原來的反應(yīng)激烈到無動于衷的地步。

    “阿孟。”

    男子并未在意孟婆的疏離，他把端著的盤子往矮桌上一放，上前溫柔的把平躺的孟婆攙扶起來，細(xì)心的在床頭放上軟墊讓她倚靠。

    “今天感覺怎么樣？”

    真虛偽，她漫不經(jīng)心的想，作為一個把她變成現(xiàn)在這種處境的人，她怎么樣他不是一清二楚嗎？

    見她不愿回答，男子笑笑不以為意，端起放在瓷盤上的青花碗，仰頭一飲而盡。

    孟婆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男子，他還如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長身玉立、清俊無匹，如此美好的外皮下卻有著一顆最殘酷的兇獸也比不上的心。

    轉(zhuǎn)輪王為了救治被忘川所傷的孟婆可謂是用盡了心力，特意請來了五方鬼帝會診開了藥方，每日一碗，從不間斷。

    可是她壓根就沒有被忘川傷到，哪里需要這些東西，真正需要喝藥的恰恰是用忘川水囚禁她的人——陸判官。

    感覺到眼前的景色又一陣子模糊，她迷迷蒙蒙的意識到又是到做夢的時候了。孟婆的意識并不是一直清醒的，大部分時間里，她都沉浸在陸判官將她拉入的忘川片段之中。忘川是條時間之河，里面流淌的是逝去的時間，輕易不可碰觸。在陸判官用偷襲將她擊落水中的時候，趁機(jī)通過她為觸媒，截取了忘川里的兩段時間，一段是當(dāng)年師父派她混入柳府的時候，一段是她目睹他的背叛之時。

    她在被偷襲的時候無暇指認(rèn)陸判官，之后更是完全沒有了機(jī)會開口，以至于他竟然大搖大擺的貼身照顧她。

    孟婆這一生，很少愧對什么人，從上古修煉到現(xiàn)在，也僅僅一只手就可以數(shù)完，柳厭離絕對算在這一只手里的大拇指了。

    那個孩子信賴她，依賴她，求助于她，全然不知柳家的覆滅里她功不可沒，她看著她長大，像對待女兒一般教養(yǎng)她，卻對她的痛苦掙扎冷眼旁觀，拒絕伸出援手。

    最后，她目睹了她的死亡。

    鋪滿了整個新房的紅色鮮艷的刺眼，渾身是血的新嫁娘與火紅的嫁衣相襯，艷麗的仿佛地獄里永不熄滅的火焰。

    大概是因?yàn)橹匦峦短コ扇?，她原本冷硬的心開始鮮活的跳動，那一幕被深深地刻進(jìn)腦海，就算是重回仙籍后也無法忘懷。

    忘川的時間是死去的時間，里面只有當(dāng)時當(dāng)日的其他可能，而真正做出的選擇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無法追溯，無可追悔。

    浸泡在忘川里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一開始，這是一個美夢。她回到了柳府破滅的前夕，那時候的柳厭離還是一個活潑天真的女孩，沒有沾染后來的絕望與悲痛。那個冷眼旁觀的女西席消失了，她告訴那個餓的頭暈眼花的女孩她是府里的新廚娘，她開始明里暗里幫助女孩，暗示她這個府里的暗潮涌動。

    然后，美夢變成了一個噩夢。

    女孩在她眼前以各種方式死去，然后夢境重新開始，循環(huán)往復(fù)，無法結(jié)束。她瘋狂地吸取著每一次的教訓(xùn)，她的精神高度緊繃，她幾乎是全天無休無止的關(guān)注著女孩的一舉一動，她成功了，女孩活到了兄長出門的前一晚，在真正的過去里，女孩的兄長來到酆都鎮(zhèn)后便再也沒有活著回去，他又怎么能夠活著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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