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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驚受怕地捱了不知多久,終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孟月泠一邊開門一邊叫她:“佩芷,我回來了?!?/br> 佩芷猛地掀開了被子,摸黑光腳踩在地上,撲進他懷里嗅到了一絲煙酒氣。她顧不得這些,無聲流了眼淚落到他衣服上,哽咽說道:“你怎么才回來?院子里是不是有壞人?” 孟月泠心軟得潰不成災,用手給她順背:“沒有壞人,眼下不到九點鐘,我看著起風了,像是要下雪,就先回來了?!?/br> 看她還光著腳踩在地上,孟月泠把她橫抱起來放到床上,順便打開了燈。 他轉身要走,佩芷攥著他,急忙問道:“你干什么去?” 孟月泠無奈地說:“去打盆熱水給你洗腳?!?/br> 佩芷有些害臊,乖乖地坐在那兒垂著腳,等他端水過來。 深夜盈盈燈火下,他坐著個小馬扎,矮她半截,低頭給她洗腳。 佩芷只覺得涼了半截的心暖和了不少,不好意思地說:“我大抵是自己嚇自己,總覺得外面有人似的?!?/br> 孟月泠寬慰她:“沒人,我從外面回來的,若是有人定然第一個把我給打暈,還能在這兒給你洗腳?” 佩芷笑了出來,很是驕矜地說道:“你伺候得很好,我要獎勵你?!?/br> 他用手巾包住她的右腳輕輕地擦,聞言問道:“獎勵我什么?” 她臉上的笑容轉為壞笑,從水盆里拎出了另一只還沒擦的左腳,猝不及防地踹上了他的肩頭。他差點從小馬扎上仰了過去,幸好平衡力好,腰一用力就坐直了,只是身上的長衫已經(jīng)蹭上了一大攤水。 佩芷調笑道:“獎勵你給我洗一輩子的腳,不必謝。” 孟月泠把她雙腳捆到一起,撲上去制住了她,本想覆上去吻她,卻在湊近后收住了動作,改為懲罰般撓她的癢。 佩芷掙扎著翻身壓住了他,徑直吻了上去,這回她的手是溫熱的,輕輕解開了他領口的扣子,細碎的吻落在他的下頜周圍。 當溫熱的唇舌流連在他脆弱的喉結時,孟月泠低哼出聲,像是還微微地顫抖了下,佩芷捕捉到了。 接著她翻身鉆進了被子里,也不管另一只腳擦沒擦干凈,使喚他去倒水:“渾身都是酒氣,你快洗漱,還睡不睡覺了?” 孟月泠也不再系那顆扣子了,衣衫不整地坐了起來,單手端起了腳邊的盆出去。佩芷半張臉藏在被子里,忍不住笑了。 那晚他什么都沒說,睡覺之前在燈下用針幫佩芷挑指腹里扎進的刺,她表情夸張,齜牙咧嘴的。孟月泠則說:“再別碰那些了,我來做就好?!?/br> 佩芷想到他手心薄薄的一層繭,反問道:“總不能凡事都靠你罷?我也應該學一學的?!?/br> 孟月泠則說:“你是怕我靠不?。课业瓜肽憧课乙惠呑??!?/br> 第二天他默默地忙了一白天,把窗戶紙糊厚了一層,打掃干凈了院子里的枯枝落葉。 沒過幾天家里又來了個做事的幫工,佩芷跟孟月泠叫她葛mama。葛mama就住在院子里的另一間小屋里,負責日常做飯和打掃,亦能在孟月泠不在家的時候陪著佩芷。 佩芷投到報館的稿子遲遲沒得到答復,許是默認沒有通過,她也就不等了。恰巧傅棠從天津寄信過來,順便提到了《津藝報》的李主編希望她能繼續(xù)連載那部長篇武俠小說,停更了數(shù)月,天津已有許多讀者惦念,只是不在一座城市中一來二去結款事宜會有些麻煩,佩芷答應了。 北平的冬日漸深,民國十八年悄然而過,孟月泠已經(jīng)與吉祥戲院談好了條件,來年春天在吉祥戲院開臺,簽了半年的合約,隨時可以往下續(xù)。佩芷看著這件事定下,放心了不少。算起來他停演足有一季,剛好休息夠了,亦不會太久而荒廢技藝。 至于他選擇吉祥戲院的原因,當然是離家近,不是沒有別的戲院開出更好的條件,可他想今后每天陪佩芷吃飯。 兩人一起在月下燭前描九九消寒圖,等候著冬去春來。 一月末是柳書丹的忌日,佩芷陪他冒著寒風去了碧云寺。 燒香的時候,兩人各拿著三炷香,剛湊近香燈沒等點燃,孟月泠手里的一炷香斷了。就斷了一小截,他本沒當回事,正要繼續(xù)點,佩芷卻小題大做地非要去換三炷香。 孟月泠聽她的,嘴上還是說了句:“其實不妨事?!?/br> 佩芷卻不這么認為:“你沒聽過那句話?燒斷頭香,來世要分離的。” 孟月泠淡笑著問她:“你已經(jīng)把來世都安排好了?” 這輩子都尚且不能全由自主,誰又說得準下輩子呢? 佩芷說:“你別不信,說不準我們上輩子就燒了斷……” 孟月泠伸手堵住了她的嘴,指尖帶著股若有似無的檀香,佩芷噤聲,沒繼續(xù)說下去。 他語氣帶著數(shù)落:“別亂說。” 佩芷言道:“你看,你還是信的。” 他本是不信的,因為是她說的,他才信。 相偕下山的時候,不像那年飄著大雪,這日是個晴天,也算是北平最近最暖的一天。他終于說出了口,給她講柳書丹去世那年的光景。 當時他已經(jīng)在俞家學戲快兩年了,除去過年的時候回了趟家,平日里連柳書丹都見不到,明明孟丹靈學戲的時候都沒這么苦,孟桂儂美其名曰他學得晚,就得比平常人吃更多的苦頭,過年肯讓他回一次家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