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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故春深在線閱讀 - 第68頁

第68頁

    過了這個年,孟小蝶就七歲了,可她身子骨弱,孟丹靈更不愿意讓她受這個苦。孟丹靈不想騙她,但這種溫馨的場面又說不出口拒絕的話。

    孟月泠看出來了,哄著小蝶說道:“小叔帶你去買冰糖葫蘆?再帶你在銀錠橋邊玩會兒雪?!?/br>
    小蝶很是雀躍:“好!小叔終于肯陪我玩了,可爹不讓我玩雪。”

    孟月泠跟孟丹靈對視了一眼,擅自作主道:“我們就玩一會兒,你爹說了不算,今日小叔做主?!?/br>
    孟丹靈無奈地搖搖頭,孟月泠把小蝶放下,牽著她的手出了院子。

    從沿兒胡同往東走,出了胡同就是銀錠橋,恰巧胡同口就有個賣糖葫蘆的老翁,孟月泠給小蝶買了一串,小蝶攥在手里舔著,叔侄倆又手牽著手上了銀錠橋。

    小蝶老實了沒一會兒,就跑了下去,西堍的樹下正有幾個小孩在堆雪人,小蝶的那串糖葫蘆也給他們分了,畫面倒是其樂融融。

    孟月泠獨自站在橋上,可望見遠處西山,滿目長空寂寥,心中亦寂寥,不禁想到了佩芷寫給他的一封信。

    她的每封信都很啰嗦,前半部分不知所云,多給他講各種稀奇古怪的事兒,雖說這后半部分也沒什么正題,但那些笨拙的字句中無不潛藏著真摯的情意。

    “孟先生:展信安。

    近日吾常去鳳鳴茶園,捧老生袁小真場,疏于提筆,萬望莫怪。上次去信言道,吾兄叔昀留學(xué)德意志,每每返津,吾纏其講述洋人軼事,今想起一則,述予君聽。世界之最南地,名為南極。此地遍覆白雪,終年不化,難以行路。十余年前,兩隊人馬同時前往,其中一隊率先征服此無主之地,另一隊士氣大挫,罹難于歸途。吾未曾到過雪原,惟見過漫天大雪,海河成冰。孟先生于吾,亦如冰川,吾癡望得見冰川之下何如。聽聞北平有一橋名為銀錠,橋上可望神京右臂,是有銀錠觀山之稱。今年大寒,平津兩地必已遍布皚皚白雪,吾愿赴北平,不知可否與孟先生共見西山?——佩芷”

    她說:“孟先生在我眼里就像冰川,可我想看看冰川下面是什么。”

    她問:“大寒那天我會去北平,能不能跟你一起在銀錠橋上看雪觀山?”

    孟月泠不知道什么南極北極,更沒見過什么冰川冰山,只知道這封信他看了許多遍,內(nèi)容快像戲詞一樣刻在腦海里。

    因為那是她的最后一封信。

    天空中又落下了小雪,像是春末在上海的時候他去火車站送她那日的小雪一樣磨人,落在臉上跟撓癢癢似的。

    小蝶玩得出了汗,笑嘻嘻地叫他:“小叔,我可不可以摘掉帽子和圍脖?”

    孟月泠的神志還尚未從南極跑回來,木著臉朝她搖搖頭,小蝶便不敢脫了,還把帽子向下拽了拽,生怕他立馬帶她回家。

    遠處的西山已經(jīng)望不清了,滿目灰蒙蒙的,孟月泠低頭拂了拂身上的雪,雪花融化在指尖,轉(zhuǎn)瞬即逝。

    他察覺到橋頭有個人已經(jīng)立在那兒許久了,轉(zhuǎn)身看了過去。

    佩芷穿著件粗毛領(lǐng)的大衣,直率的白仿佛要與雪色融為一體,雙手插在口袋里,頭上帶著頂同色的絨帽,朝著他歪頭一笑:“孟先生久等,我來赴約了?!?/br>
    孟月泠愣在原地,剎那間從心頭有一股暖流涌上腦海,大抵是涌得太急,讓他張不開口了。

    佩芷一步步地走上了橋,站到他面前,孟月泠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佩芷大方開口:“我還以為你壓根兒沒看過我的信?!?/br>
    他仍舊嘴硬,冷聲說:“確實沒看?!?/br>
    佩芷冷哼:“成,狗看的,狗看的行罷?”

    孟月泠回道:“你才是狗?!?/br>
    佩芷抿嘴偷笑,認真地看了看遠處,說道:“這哪有西山呀?我怎么沒看到山?不是說銀錠觀山么,山呢?”

    孟月泠嫌棄地給她指了下:“看反了?!?/br>
    “哦,我一到了北平就不分東南西北了,差點沒走出去火車站?!迸遘妻D(zhuǎn)了個身,像模像樣地看了兩眼,嘀咕道,“看完了,沒什么好看的?!?/br>
    孟月泠說:“那就回罷。”

    佩芷仰頭看向他:“可我也不是為了來看山的呀,我是來看你的?!?/br>
    孟月泠避開了與她對視,看向遠處,冷淡說道:“封箱了,今年沒戲碼了?!?/br>
    佩芷同樣冷了聲音,說道:“你甭跟我打太極。你明明看了我的信,才在今天專程來這兒的?!?/br>
    孟月泠帶她看向遠處的小蝶:“我陪她出來玩。”

    恰好孟丹靈找了出來,雪越下越大,他帶著小蝶先回去,看孟月泠在跟人說話便沒過來,只遠遠的招了個手。

    佩芷愈發(fā)生氣,滿心委屈:“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自作多情,對嗎?”

    他遲遲不回答,橋堍的小孩都跑回家去了,像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倆,雪片狠狠地打在身上,不留情面。

    佩芷一股腦地把話都說了出來:“孟月泠,我恨死你了,我討厭你!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我要忘記你。你也不要再去天津,你要是出現(xiàn)在天津,我就讓我哥哥帶人去砸了你的戲臺子。還有,你,你……”

    孟月泠低頭問她:“我什么?”

    兩人相對而立的場面像極了大人在欺負小孩。佩芷憋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下句,抑或是更狠的話,只知道心里面委屈,眼眶也跟著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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