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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月泠從衣架子上拿了圍巾掛在脖子上,轉(zhuǎn)身就出了門,佩芷仍舊抱著那如意匣子,和傅棠一起跟著他走出房間,心里本想拒絕,一開口就變成:“有什么好吃的?” 聽到她這么說,孟月泠明顯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掛著些嫌棄。這一眼看得佩芷起了逆反心理,更要跟著了:“我去,可他不想讓我去,你說了算嗎?” 傅棠笑不可支,語氣有些囂張:“當(dāng)然算,你甭理會他?!?/br> 他讓門口留辮子的老頭先走,佩芷看著老頭走遠(yuǎn),一邊下樓梯一邊問傅棠:“那位是你家的管家還是門房?怎么還留著辮子?” 她完全沒想到傅棠的出身是怎樣的,只當(dāng)是家中有著一位仍舊活在前清時(shí)代的下人。 傅棠的笑容讓人捉摸不透,他顯然不愿意明說,只笑著跟她打太極:“我待下人一向?qū)捒v,喜歡留便留著罷,又不用我來給他梳辮子?!?/br> 佩芷也跟著笑了笑,不比孟月泠下了臺就是冷著一張臉,傅棠的長相雖然有些陰郁,可總是掛著似有似無的笑,讓人覺得和氣些。雖然那笑容并不能代表什么,甚至像一堵墻,將外人生生地隔絕在他的內(nèi)部領(lǐng)地之外。 出了協(xié)盛園,走到對面街角,路上都是傅棠和佩芷在閑話,說些初相識的客套話,孟月泠始終快他們倆半步,一句話未講。這一片地界徹底散了戲后冷清了不少,他們耽擱了些工夫的原因,旁邊桌位吃宵夜的人都陸續(xù)離開了,剩不超過三桌。 坐下后,傅棠看著佩芷小心地放下匣子,問道:“這不是要送給靜風(fēng)的?你怎么還抱著,剛才放在屋子里就是了。” 佩芷偷偷瞟了眼孟月泠,心道原來他也有字,字靜風(fēng)。煙羽直上時(shí),則為靜風(fēng)。又有蘇東坡詩云: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好一個(gè)“泠月之下有靜風(fēng)”。 她眨了眨眼,才回應(yīng)傅棠:“是送他的,可他沒說收,這東西值錢,我不敢直接扔在那兒?!?/br> 孟月泠顯然冷笑了聲,佩芷不怪他笑,送人東西本就沒有等對方說“要”的道理,她這樣顯然看起來不夠誠心,還像是在拿喬。 果然,他對佩芷說:“吃完東西,你帶回去?!?/br> 佩芷搖頭,把匣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是真心要送你的。這兩天的戲,我都沒給你扔彩頭,理應(yīng)當(dāng)送你這份大禮?!?/br> 孟月泠說:“買票看戲,才叫理應(yīng)當(dāng)?!?/br> 佩芷說:“可我是姜家人,沒有只買票就算完了的道理,除非臺上的唱得太不入流,那我扭頭就走了,你顯然不是?!?/br> “嗯,我是一流的。”他面無表情又一本正經(jīng)地重復(fù)她說過的話,隨后用手輕輕覆上雕花的匣子,“收下了?!?/br> 佩芷抿嘴笑了出來,翹起的嘴角都按不下去:“這寶貝值不少錢,說是能買幾座宅子,我……” 宵夜攤的老板雙手端著碗餛飩過來,招呼道:“餛飩來了——” 傅棠先把碗推到了佩芷面前,佩芷等老板喊完繼續(xù)說:“其實(shí)還是我奶奶要送……” 老板又端著碗過來:“來咯,餛飩給您上齊了,還有碗砂鍋粥馬上好,您稍等。” 佩芷本來想告訴他,這匣子里的玉如意是姜老太太要送給未來女婿的,她今兒個(gè)把東西送了他,就算是給他下聘了,今后是可以隨時(shí)娶他的……可兩回被打岔了過去,佩芷滿腦子想著砂鍋粥。 “砂鍋粥?”她發(fā)現(xiàn)自己和傅棠面前都放著碗餛飩,便把視線給了孟月泠,“你的砂鍋粥上來了能給我吃兩口嗎?我用干凈的勺子,就……” “不行?!泵显裸鼍芙^得果斷。 佩芷感覺雙頰有些泛紅,她打小在家中被嬌慣大的,凡事都可著她先來,她便怎么想的就怎么說了。可孟月泠一個(gè)外人,確實(shí)沒理由慣著她。 傅棠笑道:“你想吃再叫一碗就是了?!?/br> 佩芷搖搖頭,好像對砂鍋粥的欲望都在孟月泠的“不行”中被澆滅了,她說:“我吃不完一碗,不要浪費(fèi)了。” 傅棠沒再強(qiáng)求,轉(zhuǎn)而問道:“你姓姜,可是祖上是滇商的姜家?” 佩芷掩著嘴,她把整個(gè)guntang的餛飩?cè)舆M(jìn)了嘴里,直到嚼碎咽下去才點(diǎn)頭回應(yīng)傅棠:“我爺爺那一代往前數(shù)是滇商,茶馬古道最有名的榮振祥商號就是我們家的,他先是去了京城做生意,后來才在天津定居的。” 傅棠點(diǎn)頭:“我就說,天津衛(wèi)叫得出名的姜家也就這一個(gè)了。當(dāng)年我暫住利順德飯店,因緣際會見過你大哥一面,你家中有多少兄弟姐妹?” “家中有三個(gè)哥哥,我行四,是最小的。”穿著男裝的緣故,佩芷撂下勺子,對他們兩個(gè)作了個(gè)揖,“我姓姜名晴,字佩芷,你們叫我佩芷就好。” 傅棠回她了個(gè)禮:“姜四小姐客氣了?!?/br> 而孟月泠始終沒動(dòng),兩人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袖口,佩芷剛剛把勺子放下的動(dòng)作利落瀟灑,濺起來的湯正好飛到了對面孟月泠的衣袖上,他的表情顯然不悅。 佩芷趕忙抽出帕子要幫他擦,孟月泠向后一躲,似乎在短時(shí)間內(nèi)做過了心理建設(shè),輕嘆一口氣,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擦拭。 砂鍋粥緊跟著也送了上來,孟月泠顯然巴不得早點(diǎn)吃完離開,順帶遠(yuǎn)離對面那位姜四小姐。佩芷心不在焉地吃東西,頻繁偷瞄孟月泠,傅棠看得真真的,搖頭無奈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