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孟月泠的戲誘惑更大,他暫時要把店拋諸腦后了。 佩芷確定店里沒有第二個人在,她心善,走遠了幾步還是扭頭回去,干貨店門口放著個小馬扎,像是專程給她準備的。折騰了半日,她這件月白色的長衫已經徹底蹭臟了,顧不得些許,佩芷坐在小馬扎上,隨手撈過了一把南瓜子嗑了起來。 面前正對著孟月泠的那張戲報,佩芷狠狠地盯著他,恨不得把他立刻掀下來,揉個稀碎。她把馬扎換了個方向坐著,又覺得畫報上的孟月泠在側面盯著她,怎么都不順意。 總跟著趙巧容的那個小廝出現(xiàn)在視線內的時候,佩芷仿佛見到了救星,離老遠把人叫住。 小廝跑了過來,小聲問道:“四小姐,您在這兒干嘛呢?” “我也納悶我在這兒干嘛,打發(fā)時間罷。”佩芷問,“你又干什么來了?表姐讓你來的?” 小廝抓了顆脆棗扔嘴里嚼,答道:“錢公館的人把小姐的錢夾送回來了,小姐讓我來給您送票呢,說您興許在協(xié)盛園,沒說您在協(xié)盛園對面的干貨店啊……” 佩芷拿了塊松子核桃糖塞到他手里:“這個好吃。” 她拿到了票,孟月泠那場戲也唱完了,干貨店掌柜的顛顛兒地跑了回來,臉上掛著愧疚,直跟佩芷道謝。 佩芷從袖子里掏出了幾個錢給他:“我就照著你貼的簽子給你賣的,少了你別找我,我自己還吃了點兒?!?/br> “沒事兒,您愛吃這個糖是吧,賣得可好了,我給您包上點兒帶回去吃……” “不用不用……” 佩芷一通婉拒,還是盛情難卻,拎著袋松子核桃糖叫了輛黃包車,乘著初上的月色回家。 剛跨進姜府的門檻,佩芷就聞到了濃郁的飯菜香氣,她叫了個端菜的下人問老爺在不在家,下人搖頭說不在。佩芷便衣服也沒換,直接掀了簾帳進去。 進了門照例先喊“奶奶”,她剛吃過糖,聲音甜得很,哄得姜老太太笑瞇了眼。姜夫人趙鳳珊給下人遞了個眼色,立馬有人送上一副干凈碗筷,佩芷落座。 她從主位的姜老太太開始掃了一圈,奶奶、mama、大哥、二哥、二嫂,除了姜肇鴻都在。大嫂去年因難產去世,大哥尚未娶續(xù)弦。三哥姜叔昀去了德意志留學,也不在家。 佩芷打探道:“爸怎么沒回來用晚飯?” 趙鳳珊答道:“漕運商會的耿先生請客做東,你爸爸去耿公館了?!?/br> 佩芷點點頭,心放下了大半,吃嘴里的rou都更香了幾分。 姜老太太看佩芷rou吃得香就開心,又瞥到佩芷臟掉的衫尾,語氣寵溺道:“我的小四子又跑到哪兒淘氣去了?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干干凈凈的?!?/br> 二哥仲昀嘲笑道:“她也就能保證出門之前衣裳是干凈的,像是出了姜家這個門就立馬在泥里滾一遭似的?!?/br> 佩芷偷偷瞪他,暗自腹誹今晚光是父親不在家還不夠,大哥要是也跟著去就好了。 果然,姜家大哥姜伯昀沉聲開口:“你何時能有個姑娘家的樣子?總打扮成男人算什么事?” 佩芷扁嘴:“誰說姑娘家就都要文文靜靜的,天底下那么多姑娘還都一個模樣了?老古板?!?/br> 她眨著一雙眼睛朝姜老太太和趙鳳珊使眼色,姜老太太在,趙風珊自知不需要做出頭的人,低頭靜靜地吃飯,沒搭話。 姜老太太跟佩芷交換眼色,姜伯昀又說道:“是我古板還是你胡鬧?上次你被人偷了錢包,用我名字在天香院賒賬,奶奶你總是縱著她,縱得她無法無天的,寶艷樓胡同什么地方?一水兒的風月場所,這事兒過去仨月了我都沒給自己摘清楚,請客應酬的都道我愛去天香院?!?/br> 佩芷抿嘴偷笑,夾了口罾蹦鯉魚:“我后來不是沒給你惹禍了?天香院怎么了,里邊的姑娘曲兒唱得可好聽了,你腦袋里凈是想些不干凈的東西。” “我想不干凈的東西?你早日做些正經事!” “大哥你總愛翻舊帳,誰說女人吵架愛翻舊帳的,都是污蔑,你說是不是,二嫂?” 二嫂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偷笑著沒應聲,佩芷繼續(xù)說道:“你和爸爸當初若是同意我去讀大學,我至于現(xiàn)在每天閑得給自己找樂子?” 她順口就說了下去,沒想把飯桌搞沉默,于是趕忙又加上一句:“爸今晚去了耿叔叔家吃飯,你怎么沒去?” 仲昀不如伯昀成器,掛了個閑職,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姜肇鴻出門應酬,是必帶姜伯昀的。 不說還好,一說伯昀更惱火,狠狠瞪了佩芷一眼,壓下了千言萬語,閉嘴吃飯。 佩芷喃喃道:“今天這是什么日子,一個個的都瞪我?!?/br> 左手邊的仲昀湊到了她耳邊,小聲嘀咕道:“耿六爺好京戲,孟月泠來天津了,照例是要去他那兒拜碼頭的,就在今晚這頓酒席上,大哥自然不愿意去。” 佩芷搖搖頭,心里正想著下午瞪她的那位大爺,耳邊就提起來了,真晦氣。 姜老太太看著飯桌上的孫兒孫女們“其樂融融”,多下了幾次筷子。趙鳳珊小聲叮囑她rou不可多吃,看似無意地碰了碰下手的姜伯昀,伯昀僵持了兩秒,還是夾了塊八珍豆腐放進佩芷碗里。 佩芷抿嘴笑著,故意拿喬:“我愛吃rou?!?/br> 伯昀冷哼:“吃點素,干吃rou也不長rou?!?/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