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迷戀 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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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密密的光透過百葉窗盈滿室內(nèi),溫度和煦,也將他的側(cè)臉輪廓照耀得柔和。 裴驍南單手抄兜,聽到腳步聲才轉(zhuǎn)過身來:“陸局?!?/br> “你明天去隊里報到的消息我已經(jīng)說了?!?/br> 裴驍南劍眉微挑,像是早有預(yù)料:“他們不覺得我是空降?” 陸良淮確實不放心,給他打了一劑預(yù)防針。 “驍南,我也實話實說。這些可都是大隊里的刺頭兵,不好對付,為隊長這職位爭大半年了,知道這消息,多多少少悶了點兒不愉快。不過你任職之后,大伙兒就都是同事了,隊伍里邊講究的就是一條心,人心不齊,軍心渙散,那任務(wù)就肯定做不好,我到時候也沒法兒交差。” “所以盡量磨合吧,原處讓你調(diào)回來江城,我當時第一反應(yīng)是慶幸。這緝毒隊伍有你在,我也放心。” 陸良淮言之切切,手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陸局,您的指令我肯定不敢不從啊?!?/br> 裴驍南捻滅了煙,唇邊噙著一抹笑,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就是您話說得跟爸爸給要上幼兒園的小孩兒一樣,叮囑得事無巨細?!?/br> 陸良淮被他這話逗樂:“你這小子,怎么還想免費撿個爹?。俊?/br> “也不是不行,您比我爸好相處多了?!彼眍^滾過一聲笑,一股子野勁兒。 陸良淮正了正神色:“你爸可派人托話來了,讓你今晚回去一趟?!?/br> 他一頓:“怎么都找到您這兒來了?” “從你上次受重傷昏迷不醒后,裴首長就很關(guān)注你的傷勢,你抽空回個家,別讓他們總懸著心。” 陸良淮說得相當語重心長,他默默聽著,倒也沒出口反駁什么。 眼見著天黑了,裴驍南干脆留下來陪陸良淮吃了個飯。 酒足飯飽,陸良淮想起來什么,放下筷子說:“對了驍南,上級安排,我今天還接受了一個記者的采訪,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事兒,我就派你跟她對接了?!?/br> “記者?”裴驍南重復(fù)了一遍。 陸良淮看他愣神,問道:“怎么了?” 他右臂弓起,搭在桌面上:“沒,就是突然想起來一個人?!?/br> 他只知道時晚尋是臨城日報社的,多余的工作信息一概不清楚。 回國后,原鴻守口如瓶,只告訴他,時記者被安全地接機送回去了。 如今最先回想起來的還是兩人臨別前的場景。 小姑娘的眼神像是泡了水的月光,明晃晃的,卻灼在他心頭。 夜里十點多,裴驍南坐在林維澤車里,夜風(fēng)吹佛,勾勒著他襯衫下的薄肌,瞧著冷淡又清冽。 林維澤打著方向盤,睨過去一眼;“回哪兒???” “房子還沒找好,先住酒店。” 林維澤吐槽了句:“裴大少爺,讓你回個家怎么比登天還難,你是當代大禹,要表演三過家門而不入嗎?” 說起來還真是,這些天他經(jīng)過軍區(qū)的次數(shù),早就能回去幾趟了。 不過裴驍南離經(jīng)叛道慣了,從小時候就跟他爸不對付。 裴啟讓他往東,他就往西,裴啟讓他去軍校念書,他就去警校,還選了個警察里最危險的工種。 裴啟拗不過他,也干脆懶得管,父子兩關(guān)系也就一直這么僵著。 “回吧?!彼月?,懶懶散散靠在座椅上。 越野車駛?cè)肓塑妳^(qū),停在一棟別墅面前。 林維澤抬起眼皮看他:“得,托我跟叔叔阿姨問個好,這么晚,我就不進去打擾了?!?/br> 裴驍南下了車,又跟他笑著說了句話。 半晌,他立在原地,直到越野的車尾燈閃爍了幾句,隨后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他這次回來算是個突然襲擊,所以摁了幾下門鈴后,門內(nèi)的人并沒有立刻開門。 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誰???” 他喉頭干澀,擠出來一個字:“我。” 女人以為自己聽錯了,匆匆忙忙趿著拖鞋,趕至門口拉開門。 眼前的人身形利落,白襯衫配西褲被他穿得有一股清雋的貴氣。 陳平不可置信地揉了下自己的眼睛,再抬眼看他時,眼眶全紅了。 裴驍南微抬眼睫,語氣還含著幾分打趣:“您再不開門我都要翻窗戶私闖民宅了?!?/br> “你這孩子,怎么回來得這么突然?” 陳平拍了下他的肩膀,觸及這份溫度才感覺到了些許真實感,并非一場虛幻的夢境。 再開口,陳平聲音里都是哽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知不知道多讓爸媽擔(dān)心……” 裴驍南斂著情緒,喉頭微動:“我這不是怕您太想我,身體恢復(fù)好就回來了么?” 陳平抹了一把眼淚,牽過他手臂:“快進門,我去喊你爸下來?!?/br> 裴啟穿著套黑色睡衣,從二樓的書房下來,看見他后,眉頭擰著又舒展開:“你還知道回來——” 裴驍南進門換了雙拖鞋,也迎視過去,話聲很痞:“知道,這不是沒死外邊兒嗎?” 裴啟厲聲:“沒個正形?!?/br> 陳平受不得父子兩一進門就不對付的樣子,連忙當起和事佬。 “啟哥你少說兩句,孩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回來一趟,別讓他有那么大的心理負擔(dān)。” 裴啟沉默了幾秒,又臉色鐵青道:“路還不是他自己選的?!?/br> 這便是還在生氣當初讓他從軍,他偏偏去警校這等舊事。 陳平上下打量著他:“來,讓mama看看你瘦了沒?” “養(yǎng)傷的時候吃的伙食還不錯。”裴驍南談笑般開口,不想讓陳平過度擔(dān)心。 知道這么幾年他在西城過著刀光劍影的生活,陳平的心里就愈發(fā)不是滋味,寬慰他說:“做這么危險的任務(wù),收不到你消息的時候,你爸也在家整晚抽煙,不可能不關(guān)心你……” 裴啟坐在沙發(fā)上,喝了顆降壓藥,還不忘叮囑:“回江城之后就好好跟著陸局,做好本職工作。” “你現(xiàn)在身份特殊,自己多少注意點兒?!?/br> 裴驍南知道裴啟指的是什么。 當時他在邊境地上被槍打中,送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大出血,命懸一線,用醫(yī)生的話來說,他這條命就是從鬼門關(guān)給撿回來的。 在南江醫(yī)院休養(yǎng)了幾個月,他的身體才恢復(fù)了不少。 而這段時間,警方為了保護他的身份,對外宣稱的消息是西城特大毒梟‘nan’被當場擊斃。 畢竟對于齊弘生這樣的老狐貍來說,警惕性是第一位的,他不會用來路不明的人。 西佧被捕,太長時間還聯(lián)系不到裴驍南,如果他再回到西城,齊弘生不可能不對他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 而去臥底前,他的身份也為了任務(wù)全部抹掉,造了份假的履歷。 這回回江城,行事多少得低調(diào)一些。 當晚,陳平又親自下廚給他煮了一碗銀耳羹。 昏黃的燈光下,保養(yǎng)得宜的陳平都多了許多白發(fā)。 裴驍南眸光微動,心里也有愧:“太晚了,您去休息,我自己來吧?!?/br> 陳平將銀耳羹端到桌上,語氣溫婉:“媽也不求你有多少功名,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想回來了,別墅的燈一直亮著。我知道你爸不善言辭,對你要求也高,但你心里別太耿耿于懷,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呢?” 他喝著銀耳羹,心里不是滋味,撩起薄如利刃的眼皮,淺淺應(yīng)了聲。 …… 快到三月底,天氣依舊陰雨交加。 時晚尋這些天一直在忙著寫紀錄片的策劃案,回到家后都還在想工作。 她對著電腦文檔敲著想好的創(chuàng)意,刪刪改改,總算是滿意。 隔天去上班時,錢澄沒著急問她策劃案的事兒,反倒是讓她跟進一個新的報道。 錢澄看著信息,神色凝重:“南江特大緝毒案你知道吧?” 時晚尋自然知道,她就是在緝毒案中被中國警方救援回來的人。 “今天零點的時候,那場緝毒行動里受了重傷的警察還是離世了,是江城人,才二十三歲?!?/br> 錢澄覺得惋惜,嘆了口氣:“整場緝毒行動犧牲的警察會在今天安排一場葬禮,你收拾一下,去跟進一下現(xiàn)場照片,再做個獨家報道。” 時晚尋愣怔在原地,身體卻如墜冰窟。 見她半天沒挪動步子,錢澄出聲問:“哪里的安排有什么問題?” “沒有……”她抿著干涸的唇,“我一會兒就去現(xiàn)場報道?!?/br> 錢澄部署安排好,江遠還有另外一名同事跟著她一起負責(zé)本次任務(wù)的報道。 驅(qū)車過去的路上,時晚尋一直心神不寧,只字未發(fā)。 窗外又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珠蜿蜒在車窗。江城的春季總是如此多雨。 江遠也看出來了她心情的低落,下車的時候還問道:“晚尋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時晚尋往口腔里塞了顆薄荷糖提神,她搖搖頭,將話題轉(zhuǎn)到工作上:“沒事的,等會兒拍照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可以拍送行的路人,不要讓其他警察的臉入鏡。” 一旦讓現(xiàn)役緝毒警入鏡,極有可能暴露身份招致毒販報復(fù)。 這一點上,時晚尋不可謂不謹慎。 車輛在下一個路口段堵了車,擁堵成一條長龍,根本行進不得。 雨勢不小,江遠看了眼情勢說:“晚尋姐,應(yīng)該是有附近的居民自發(fā)悼念犧牲的緝毒警察。” 總有人心底有光,愿為執(zhí)火人送行最后一程。 時晚尋心尖酸軟,平復(fù)下心情做了決定:“那我們先下車,有記者通行證,應(yīng)該能進去葬禮現(xiàn)場?!?/br> 葬禮辦得隆重,現(xiàn)場烏泱泱一片人,她卻只聽得到掩面哭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