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看他沾血一筆一筆的補充完了他的鬼畫符,看他翻身無力的躺倒在符中心,看他眼睛霧蒙蒙的倒映出星光的影子,看那鬼畫符在不停的吸收著他的血液,形成一個完整的圖案,繼而沖天散出奪目的光亮來。 聽他在直沖天闕的光芒中,一字一句,聲聲泣血得道:“吾蕭清絕,青蕪山第十七代弟子,以血為祭,以命為梯。換吾妻主趙云寰,魂兮歸來??!” …… 麥隴青青,白雉朝飛,又是一朝春早華發(fā)。 麓山別院的一處房間內(nèi),趙云寰猛地睜開了眼睛,強烈的失重感鎖鏈一般套緊了她的魂魄,想把它拽出體外。她想動,四肢百骸卻始終不聽使喚。一顆心砰砰的幾乎要跳出胸膛外,她的眼里,還帶著對夢魘深處的恐懼。 屋里的龍誕香綿綿不絕的輸送著香氣,她突然劇烈的喘了幾口氣,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了半邊身子。然后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白色的褻衣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 疏雨本在屋外候著,聽見有響聲忙輕聲輕腳的進來了??吹节w云寰好像失了魂坐在床上,忍不住小聲說了句:“主子,可是要奴婢給您端杯茶?” “疏雨……”趙云寰生疏的看著她,腦袋一時轉(zhuǎn)不過彎來。她現(xiàn)在身體是麻木的,五感也沒有恢復,蒼白著嘴唇像是生了場大病。 疏雨忙去端了杯茶送過來,讓趙云寰就著她的手喝了,半晌,趙云寰這才恢復了些知覺。 她知覺一恢復,再看疏雨,臉色又變了。腦海中突然就浮現(xiàn)出了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 “若為主子,奴婢雖死無憾?!彼龘踉谧约好媲?,嘶啞的話語剛落,便一口鮮血噴在自己胸前,慢慢的倒下了。 趙云寰心口猛地被揪緊了,再看她的時候眼睛忍不住帶了淚意,愣愣的喊了一句:“疏雨……” “哎!”疏雨不明所以,忙放下茶杯過來坐到人身邊,幫她撫著后背順氣,柔聲道:“主子這是怎么了,是魘著了還是哪里不舒服?!?/br> 趙云寰曲起了一條長腿,倚靠在疏雨身旁,露出難得的脆弱。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想起靈魂消散前蕭清絕畫的血符以及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心里隱隱有了猜測。 “我們這是在哪兒了?” 疏雨以為她是因為此前的事情受了打擊,嘆了口氣,道“主子糊涂了,我們現(xiàn)在在麓山別院。您別急,圣上她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等她氣消了,自然會為主子洗刷冤屈?!?/br> 麓山別苑…… 原來她重生回了剛?cè)ナ鼗柿甑娜兆?。麓山別苑建在麓山腳下,而半山腰就在大晉的皇陵所在。趙云寰去的第二天,就將此處改名成了岸芷汀蘭,如今疏雨還未改口,可見是剛到這里。 疏雨想的簡單,蕭清絕當初誣陷自己的是謀逆的大罪,打的就是讓她萬劫不復的主意。女皇一向多疑,當初登基,也是踩著眾多姐妹的尸體上的位,最不相信的,便是皇家親情。怎么可能會主動給她沉冤昭雪。 所以她后來在皇陵待了整整三年,直到六皇妹趙云漪登基后,隨便找了個理由召她進京,施以車裂之刑。 身體被撕裂的位置還在隱隱作痛,想起那個人,趙云寰只覺口中發(fā)苦,手心發(fā)緊,一股酸意涌上心頭,渾身不聽使喚的發(fā)起抖來。 “疏雨,你先出去,讓我靜一靜。” 疏雨見她臉色憔悴,躬身就要退下,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躊躇道:“主子……丘道長送來的那個……那個” 她聽主子隱約說過那是個叫什么傀儡的東西,但怎么看怎么像是個人。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稱呼,只好道:“那個東西,他也病了……” 她話音剛落,就見剛剛還半死不活的主子陡然一驚,一陣似的下了床。她鞋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出去。 哎呦,這…… 她忙在后面追著喊:“主子,主子你等等我。” 第五章 蕭清絕被安排到了別院的客房。 但凡還愿意跟著趙云寰走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從,說是心腹也不為過。都知道她臨走時散盡家財換了這么一個玩意,誰都不敢怠慢,剛來到皇陵,就給好好的安置了。 在趙云寰的記憶里,他是從來沒有生過病的。 或許是近鄉(xiāng)情更怯,趙云寰一路跑的飛快,但等真的到了近前,反而不敢進門了。她記得前世是臨出發(fā)前的第一天,就給蕭清絕喂了藥,路上他一直都在昏睡,直到到了皇陵的第二日,他才醒過來。 言行呆傻,如同癡兒。 可趙云寰還是稀罕的不行,抱在懷里開心了許久。 可現(xiàn)在趙云寰知道了,這根本就不是具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 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有跡可循,他會說話,會活動,需要日常的吃喝拉撒。只是幸福來的太突然,趙云寰根本不想細究,硬生生的給忽略了。 或者也可以說她是,自欺欺人。 但你若是在重生前跟他說,這是蕭清絕。大抵她也是不會信的。那人恨絕了她,恨不得她去死,怎么可能會愿意到她身邊日日陪著。然而死后化為靈魂的那段光景,又一再打破她的認知,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那人,確實是喜歡她的。 他用自己的死,證明了他的深情。 “寰jiejie……”隔著簾子,她聽到他用貓兒般委屈的泣音低低的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