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晴的手里握著的，依舊是一只破爛的鉛筆，看上去就像是當(dāng)年他們在破教室里隨手撿的那一支。

    但是蘇子墨第一個握上去，看到有人傻乎乎地去握住一只鬼的手，其他人也像木偶一樣乖乖地伸出手握了上去，蘇子墨手上溫暖的溫度總要比他們想象中的鬼舒適許多。

    [筆仙，筆仙，告訴我你想選擇誰？]

    陌生的召喚詞從張小晴口中響起，然后那支被豎在課桌正中間的鉛筆，瞬間開始在沒有白紙的桌面上移動，像是一把刀一樣在桌面上劃過一道溝壑似的深痕，最終移動到了蘇子墨的問題。

    這樣的故事發(fā)展，倒也在蘇子墨的意料之中。

    [輪到你第一個。]

    蘇子墨轉(zhuǎn)頭悄悄給了張小晴一個請放心的眼神，轉(zhuǎn)而看向在座的其他人，發(fā)現(xiàn)除了祁揚之外，每個看著他的人眼里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恐懼，以花小婉的眼神最強烈。

    一加一

    蘇子墨甚至可以聽見花小婉以十分微弱的聲音向自己暗示問最簡單的問題。

    如果每個人都詢問這樣最簡單的問題，確實每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地過關(guān)。

    但其實張小晴根本沒有說過，這場筆仙游戲究竟什么時候會結(jié)束，所以賣弄這些小聰明其實根本就無濟于事。

    希望速戰(zhàn)速決的蘇子墨選擇裝作沒有聽見，轉(zhuǎn)頭就看著林哲問道：林哲同學(xué)，張小晴選擇自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第81章 正視錯誤

    第一個問題就直擊要害，而且問出這個問題的還是跟整件事情都搭不上任何關(guān)系的蘇子墨。

    花小婉甚至想不通，這個身份是祁揚同學(xué)的好看青年為什么會被卷入這次的事情，因為他真的和他們和張小晴之間也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竟然傻乎乎地沒有看見她的暗示，竟然不選擇最簡單的敷衍方式，而且就這么一下子問出了一個在傳統(tǒng)筆仙游戲中都被算是禁忌的問題鬼的死因。

    這家伙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所有的思緒幾乎在花小婉的腦海里爆炸，身處于這樣一個隨時可能墜落千丈深淵的環(huán)境下，其實她腦海里任何樂觀的想法都已經(jīng)湮滅消亡，一心只希望張小晴能夠留她一條活命。

    花小婉甚至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身邊不停發(fā)抖的祁揚，覺得這家伙除了家里有那么幾個破錢之外也不比林哲好到哪里去。

    不過現(xiàn)在

    回過神來的花小婉開始緊緊盯著被蘇子墨提問的林哲，她覺得那個四年來已經(jīng)被摧殘到精神衰弱的男生估計會一直保持沉默拖延時間下去。

    但讓花小婉沒有想到的是，林哲在聽到這個問題后沒多久就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后開口說

    這件事情都是我們犯下的錯。

    四年前，我們還在高中的時候，因為周圍的人都在催促高考的事情，我們?nèi)齻€就想了一個糟糕的點子，想要偽造一個靈異事件，然后從人前消失一段時間。林哲低著頭，用有些輕但清晰的聲音說，按照劇本，我們會因為玩筆仙的時候cao作失誤而被筆仙詛咒，然后一個接一個失蹤。

    這件事情保密的同時又需要一個可以為我們證明的知情者，所以我們選擇了張小晴。林哲還是低著頭誰也不看，我們安排了筆仙詛咒的順序，還特地把張小晴安排在了最后一個，想要等我們?nèi)齻€全部消失，等張小晴害怕得要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的時候再突然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面前嚇?biāo)麄円惶?/br>
    但后來張小晴她林哲抬頭向花小婉那邊看了一眼，重新低下頭，她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聽說了一個謠言，說只要破壞筆仙詛咒的順序，就可以救下剩余的人。聽信了那個謠言后，原本排第四的她從天臺跳了下來，救了排第三的我。

    說完后，林哲久久不語。

    就為了一個謠言？祁揚暗自嘀咕了一句，似乎有些不相信。

    總有總有沖動的人?；ㄐ⊥窬瓦@么盯著課桌的正中間，完全不敢看其它的位置。

    [筆仙，筆仙，告訴我你想選擇誰？]

    張小晴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們一起握著的手也再次開始在課桌上移動，劃出摩擦劃過木頭的刺耳聲音，這似乎正在證實林哲之前說的話是真的。

    [輪到你了。]

    最終，筆停在了聞小語的面前。

    蘇子墨發(fā)現(xiàn)筆停下的那一瞬間，坐在對面的花小婉松了一口氣，似乎覺得聞小語并不會問出什么夸張的問題。

    但是，緊接著蘇子墨就看見聞小語表情非常復(fù)雜地看了花小婉一眼，然后直接問道：我想問花小婉，她為什么要告訴張小晴那個虛假的謠言！

    在場的氣氛瞬間凝固，聞小語不止是問了一個問題，而且還間接指出張小晴聽信的那個謠傳是花小婉說出來的，倒是幫張小晴和蘇子墨節(jié)省了一個問題。

    不過在此之前，蘇子墨還真沒看出來聞小語竟然會這么針對曾經(jīng)的朋友。

    聞小語，為什么在回答之前，花小婉也難以置信地看著曾經(jīng)總跟在她身后應(yīng)和的朋友，說出的語氣都有些咬牙切齒。

    如果不是你，林哲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嗎？聞小語毫不掩飾地譏笑了一聲。

    從一開始聞小語出現(xiàn)在餐廳開始，蘇子墨就能夠感覺到她對花小婉的態(tài)度和張小晴的故事里完全不一樣。這會兒聞小語開口后，蘇子墨終于知道她的態(tài)度改變竟然是因為林哲。

    看了看一臉頹廢的林哲，蘇子墨雖然覺得意料之外，但又覺得情理之中，畢竟當(dāng)初林哲是一個讓張小晴也為之心動的男生，會讓聞小語另眼相看也不奇怪。

    [輪到你了。]張小晴再次開口。

    吱嘎?；ㄐ⊥裆踔谅牭阶约旱囊巫酉蚝蠡瑒恿艘幌?。

    我說！花小婉下意識看了一眼椅子，然后就被萬丈懸崖嚇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說，我會這么做，只是因為林哲當(dāng)時明明已經(jīng)和我交往，卻因為不會拒絕別人而總是接受張小晴的好意，還總是害怕家里指責(zé)而不愿意對外坦白和我交往的事情，我想用這個謠言讓張小晴知難而退，讓她明白她根本沒有那么愛林哲！

    對，我編造了很多謊話來讓張小晴心軟，讓她真的相信我和聞小語因為詛咒的事情出事，讓她真的相信自己和林哲也會出事！我騙她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卻用短信把莫須有的謠言發(fā)送給她！花小婉突然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再也不去顧及自己在祁揚眼中的形象變成什么樣子。

    或者說，此時此刻的她已經(jīng)沒有了形象可言。

    但我真的沒有想過她會自殺！花小婉雖然說出一切，卻依舊不敢直視正前方的張小晴，而且后來我們也提前回學(xué)校了，我們是想要解釋的，只是晚了一步！

    祁揚目瞪口呆地看著花小婉，從來沒有想過交一個漂亮女朋友竟然會惹來這么多麻煩的事情。

    我以為，不坦白的事情是你統(tǒng)一的。林哲一邊雙手撓著后頸，一邊有些崩潰地說，如果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拒絕，就好像我一開始答應(yīng)你去做那件傻事一樣！為什么不告訴我！告訴我的話這些事情都不會發(fā)生了！

    [筆仙，筆仙，告訴我你想選擇誰？]

    桌子上那支劃下條條溝壑的鉛筆再次開始沒有感情地移動，只不過移動的速度因為那些橫溝而變得有些緩慢。

    我們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過了，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是我們錯了！

    饒了我們吧！

    如果有什么可以為你做的，我們都愿意做，我們可以幫你燒紙，可以幫你燒任何東西，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蘇子墨平靜地看著眼前的鬧劇。

    他可以感覺到，這應(yīng)該就是花小婉他們的極限了。

    他們坦白了所有的事情，也說了對不起。雖然后者可能十分不從心，但在這種被厲鬼逼迫的環(huán)境下，普通人類最多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因為他們被嚇得根本無法保持理智去想去分析其它的東西。

    張小晴似乎也知道這一點，但她卻并沒有就這么讓惡作劇者們離開，也沒有再指定下一個回答的人，而是控制著那支鉛筆不斷在課桌上畫著圈，像是一直都不會停止似的。

    蘇子墨轉(zhuǎn)身看向張小晴，卻發(fā)現(xiàn)張小晴不知道什么時候再次閉上了眼睛。

    每次她閉上眼睛的時候，似乎都是在使用厲鬼通話的能力，所以只有當(dāng)她綁上盲者的心眼那根白布條時，才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這一規(guī)律。

    當(dāng)然這會兒的花小婉她們也無暇顧及這些。

    與此同時，在座四個人的手機全部都響了起來，各種各樣不同的鈴聲出現(xiàn)在幻境中，使得他們并沒有注意到蘇子墨的手機完全沒有動靜。

    當(dāng)然，無論手機的鈴聲有多響，四個人都還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根本就不敢去接電話。

    [你們的手機響了，看一看。]

    張小晴的聲音隨之就在四個人耳邊響起，然后作為筆仙的那支鉛筆瞬間停在了課桌的正中心。

    沒有人敢松開握著彼此的手，所以他們只能用空著的另一只手一陣摸索，最后將四臺手機全部放在了桌面上。

    每個人的手機通知欄一眼看去全部都是通訊消息和未接電話。

    最詭異的是現(xiàn)在每個人的手機上依舊不斷有電話打過來，但在所有人都不敢接電話的時候，卻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cao控他們的電話一樣，只要電話一打過來，就會被瞬間掐斷。

    花小婉看著一條條未知消息和通話記錄跳動，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自動切換到了通訊軟件，一條條帶著感嘆號和問號的消息出現(xiàn)在花小婉的面前。

    [小婉，你發(fā)過來的錄音文件是怎么回事？張小晴和跳樓什么的都是怎么回事？你們在說什么？]發(fā)消息的人當(dāng)中有花小婉在大學(xué)認(rèn)識的朋友。

    [花小婉，你發(fā)過來的錄音文件是真的嗎？！你們不是說自己和張小晴的事情沒有任何關(guān)系嗎？]有高中班主任發(fā)來的消息。

    [天啊，你們瘋了嗎？竟然在班級群和校友群發(fā)那個錄音？是被綁架了嗎？你們說的是真的？已經(jīng)有人傳到社交平臺上去了！]還有高中同學(xué)的聊天群里發(fā)來的消息。

    [花小婉，你瘋了嗎？發(fā)瘋你也別把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發(fā)到朋友圈去啊，你是不是還給親戚都發(fā)了一份？就連你二叔剛才都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同學(xué)亂用你的手機？還是你瘋了？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今天就給我連夜坐車回家，回來把事情給大家說清楚！]

    甚至連花小婉的mama都發(fā)來了咆哮的語音短訊，聲音大到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夠聽見。

    [你說的，都是真的？]在許許多多的信息之上，是張小晴父母的一條消息。

    當(dāng)年花小婉他們?yōu)榱吮憩F(xiàn)自己對張小晴父母的關(guān)心而留下了他們的聯(lián)絡(luò)方式，而如今對方發(fā)來的那短短幾個字，卻讓花小婉背后發(fā)寒。

    我這邊收到的消息也差不多。聞小語怒極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張小晴你這混蛋，這招真他的狠！真是佩服你！

    因為所有人都能聽到之前花小婉母親的咆哮聲，所以他們都能夠猜到彼此收到的信息都是什么樣子。

    我的手機沒有發(fā)消息，但把錄音發(fā)送到了社交軟件，還@了所有的好友和很多官方賬號。祁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后，還來不及思考自己的手機發(fā)生了什么，就先松了口氣，慶幸自己的待遇和其他三個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花小婉他們?nèi)齻€人面如土灰，看著社交軟件上的各種轉(zhuǎn)存和轉(zhuǎn)發(fā)，看著天南海北一般向他們迎面而來的質(zhì)問，他們知道事情已經(jīng)再也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

    [我好后悔。]靜靜坐在那里的張小晴不知道什么時候松開了手，原本豎直在桌面上的錢幣也消失不見，所有人的手都瞬間松開。

    腳下的萬丈深淵消失不見，周圍又重新變成了一開始那個窗明幾凈的明亮教室。

    只有張小晴的雙眼不斷流下血淚。

    [我竟然真的相信了你的話，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就想著與其兩個人因為筆仙被詛咒死，不如在最后救下一個人，也算是我平庸的一生中，做過的一件讓人記憶猶新的事情。]張小晴坐在那里輕聲喃喃著。

    [但沒有想到，我只是傷害了我的家人，讓他們此生都不能忘記這件事情。而我當(dāng)初一心想要救下的人，卻恨不得能夠永遠(yuǎn)忘記這件事情。]張小晴無奈地?fù)u了搖頭，[我真的好傻。]

    [我生前身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dāng)初從天臺一躍而下。]張小晴緩緩閉上眼睛，[我會帶著這份痛苦，和對自己愚蠢的懊悔，在永遠(yuǎn)離開這個世界前，繼續(xù)留在這里贖罪。]

    雖然張小晴閉上了眼睛，但蘇子墨知道她最后說的那些話，有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有的則是說給蘇子墨聽的。

    被噩夢世界困住的厲鬼已經(jīng)很難消逝，所以在最后的時間里，厲鬼通話會留在安于一隅。

    [正視你們做過的事情，畢竟我從沒離開過。]張小晴最后的話，送給逃避現(xiàn)實了三年多的惡作劇者們。

    幻境教室的窗外原本滿是白霧，不過在張小晴的話說完之后，窗外突然亮起刺眼的白色光芒，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等蘇子墨他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回到了餐廳的卡座里。

    只不過原本只能容納四個人的卡座，這會兒竟然緊緊擠了六個人，就連聞小語的林哲都擠在了卡座兩側(cè)。

    ??！三個人相繼喊叫了幾聲，迎來了滿座的餐廳里各種人的側(cè)目和打量。

    等他們回過神之后，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話，就第一時間拿起自己的手機，希望他們在剛才的幻境中所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都只是幻覺。

    可在看清楚手機上那些爆炸的消息之后，花小婉他們都無力地靠在了卡座上，整個人像是沒了靈魂一樣，失去了一切生機。

    同學(xué)、老師、朋友、親人都已經(jīng)收到了花小婉他們發(fā)出的信息，甚至連社交軟件上的消息轉(zhuǎn)發(fā)數(shù)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上漲。

    他們什么都瞞不住了。

    就算他們還想要掙扎，張小晴說的最后一句話也一直都環(huán)繞在他們耳邊[正視你們做過的事情，畢竟我從沒離開過。]

    他們要面對的不僅僅是輿論壓力，甚至可能有更可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