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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62節(jié)

    “公爺夫人起火了,快些下山!”

    探路的小廝折回來,連連喊了幾聲。

    然而山路難行,走得快時,好幾戶人家擁簇在一塊兒,張皇失措,誰也不肯讓路。

    慌亂之時,也無人顧及身側的人,陸芍被人撞著肩頭,腳下趔趄,很快便被人群隔開,落在后頭。

    及膝豐茂的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夾雜在喧鬧的尖嘯聲中,不側耳去聽,很難發(fā)覺草叢后邊埋伏著幾個布衣殺手。

    陸芍正左顧右盼尋云竹的身影,忽然有人從身后捂住她的嘴,她驚懼地瞪圓了眼,四周圈繞的群山似是深淵巨口,粗糲的手掌渾是蠻勁,一點點地撕扯她走向窮途末路。

    任她如何掙扎,也無法從結實的臂膀中逃脫。

    干結的泥地揚起塵粒,硬生生地拖出兩條被鞋底滑過的痕跡。

    陸芍漸漸失力,只聽著耳邊傳來粗鄙的交談聲:“我瞧這小娘子生得有幾分姿色,橫豎要香消玉殞了,還不如讓哥幾個先痛快痛快?!?/br>
    大致有兩三人連聲附和,最后一個稍顯穩(wěn)重地站出來回道:“人要的是她的性命,先帶回去再說,可別出了岔子?!?/br>
    大抵是這人身份高些,威懾住起哄的幾人。

    陸芍攏著眉頭,將視線落在幾顆濃密香樟樹上。香樟枝葉劇烈晃動,她定定地望去,隨后謹慎地搖了搖頭。

    直至眼前襲來黑暗,她心里雖被恐懼裹挾,卻也稍稍松了口氣。

    *

    魏國公府的人手搜遍京郊,也沒發(fā)現陸芍的身影。云竹在一旁捻著帕子啜泣,魏國公攔在福來面前,好說歹說才將人勸回府里。

    陸芍雖然在祭祀時才不見身影,可人說到底是從魏國公府出去的。靳濯元計較起來,總是要拿魏國公府開涮,他得在靳濯元發(fā)現陸芍不見前,將人尋著,給他一個交代。

    否則,這閹人發(fā)起瘋來,怕是整個府邸都不得安寧。

    魏國公心浮氣躁地拂了拂衣袖,指著一群干站著的小廝,怒斥道:“還愣著做甚么?都去找!”

    燒紅的殘陽噴薄在四方的院子里,蘭德院那廂屋門緊闔,沒有半點動靜。

    自打王氏昨日受了驚嚇,整個人就病懨懨的。今日上山,車馬勞頓一日,沒甚么血色的臉上更是一片慘白。

    她頭束抹額,整個人躺在醉翁椅上,靜靜望著血紅的天色,待康mama推門走近,她才支著腦袋,虛心氣冷地問道:“如何了?”

    康mama捧來絨毯,覆在王氏身上:“夫人放心。那些個殺手日日行走刀尖上,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待事情處理干凈,他們的頭目會提著信物來見,夫人見著那信物,便知事成了?!?/br>
    王氏雙目無神地望著康mama:“那是她非要置我于死地,怪不著我。”

    好歹是條人命,她又不是劊子手,自然也怕:“她不是惦記著沈清素嗎?早些下去續(xù)緣,也成就了她一片孝心不是?”

    康mama見她這幅六神無主的模樣,只好應‘是’。

    再晚些時候,府里便不如先前這般安靜。

    事情并未瞞過東廠的眼,所幸靳濯元那廂只遣了偵緝工作的檔頭,并未親自過來。

    那人身著褐色衣服,系小絳,因手里管著近百來人手,單是往那圈椅一坐,便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花廳亂做一團。

    而康mama一早吩咐了底下的人,說是王氏昨日受了驚嚇,今日又憂心陸芍走丟的事,心里頭躁郁,將底下伺候的人悉數趕出蘭德院,不準相擾。

    是以蘭德院還算是清凈,偶能聽見夜鶯啾鳴的聲響。

    大致又過了兩個時辰,天色淺寒帶暝,濃釅如墨,辨不清身影。

    寒食節(jié)每處風俗不同,汴州這里,需要禁火三日。王氏獨坐晦暗的屋內,側耳聽著屋外的風聲。

    房梁之上的瓦片發(fā)出挪動的聲響,院子內布帛獵獵,只一瞬的功夫,又恢復寂靜。

    王氏自榻上起身,催促著康mama:“快去瞧瞧?!?/br>
    康mama噯了聲,小心翼翼地推開屋門,正此時,一枚經圓雕后于闐玉捆著一張字條飛打進來。

    她雙手合十地接住,正待展開,便見院子里驟然燃起火把,身著斗牛服,腰配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將黑衣男子和蘭德院團團圍住。

    王氏聽見聲響,立時跑至屋外,只見福來和身著褐色衣服的男子站在中央,厲聲問道:“甚么人夜闖魏國公府?”

    黑衣男子默不作聲,他縱身一躍想要從四方的院子里逃脫,錦衣衛(wèi)眼疾手快地橫出刀面,將人押了回來。

    王氏見狀,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福來的眼風掃來,款步走上前:“方才這人給了夫人甚么東西?”

    康mama斂袖,緊緊地攥著玉墜子,似要將它碾磨成碎屑。

    “福來公公說甚么呢?”

    福來不再吱聲,只是伸手,展開掌心,向她討要手里的東西。

    場面僵持了片刻,魏國公聽見動靜匆匆趕來。他摸不清狀況,只是瞧見福來步步緊逼,便下意識地護在王氏的跟前。

    王氏瞧見魏國公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身形一晃,摁著眉心倒在魏國公的懷里。

    魏國公額頭上爬滿細汗,他手忙腳亂地扶住王氏,茫然問道:“出甚么事了?”

    福來如實道到:“方才抓著個夜闖國公府的賊人,小的帶人來擒拿的時候,正巧看見賊人將手里的東西遞給康mama。時值多事之秋,夫人又不見了蹤影,掌印交代了,但凡有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錯漏。康mama還是將手里的東西交予我吧,否則屆時,任是夫人生了幾張嘴,也說不清了?!?/br>
    魏國公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很是不愿牽連自己,他督促康mama道:“甚么東西,給他便是?!?/br>
    康mama和王氏對了一眼,否認道:“實在不知福來公公在說甚么。”

    福來自錦衣衛(wèi)身上抽出繡春刀,手腕翻轉,掉轉刀面,刀柄敲在康mama的手腕上。

    康mama吃痛地后退一步,手掌松開,握在掌心的玉墜子就這般掉落在福來腳前。

    他快康mama一步撿起玉墜子,解開束縛字條的紅繩,將字條徐徐展開,只瞧了一眼,便沉下臉色,揮手喚人:“公爺得罪了。此事涉及夫人安危,康mama我得帶走,至于夫人,我會囑錦衣衛(wèi)牢加看管,待掌印回來,再作定奪。”

    魏國公聽得兩耳嗡鳴,他失神地盯著福來一張一合的嘴:“你說甚么?”

    不待他回身,康mama便被錦衣衛(wèi)的人拖了下去。

    王氏瞧在眼里,想要上前求情,卻被康mama的一個眼神摁下。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石階上,國公爺和福來之間的爭執(zhí)自耳邊暈開。手里的余溫正一點點的消逝,渾身上下一片涼意,仿佛墜入冰窖,凍得她手腳僵直。

    不知是過了多久,屋門落鎖,唯一能瞧見的光亮也被阻隔在院外,王氏跌坐在椅子上,眼底翻滾著恨意。

    *

    提督府那處,主院的屋門被人一腳踹開。

    正紅色的衣袍張揚地掀起,拂過門檻處,隨后又重重地垂落。

    府里不興過節(jié),饒是寒食節(jié)這樣祭祀先人日子,也無所顧忌地在屋里點滿烏桕燭。

    屋門‘砰’地一聲被人甩上,驚飛棲在枝頭的三兩只夜鶯,院子里做粗活的女使也被嚇了一跳,手里的笤帚沒有拿穩(wěn),磕在抄書游廊的石凳上。

    眾人扭頭去瞧,只瞥見并未闔嚴的明瓦窗上映出兩道熟悉的黑影。

    一道不斷靠前,步步緊逼。另一道則磕磕絆絆地挪動步子,連連后退。

    大抵是身后并無退路,稍高一頭的身影抬手捏住眼前之人的下頜,隨后屋內傳來強忍怒氣的聲音。

    “你長本事了是吧?”

    第73章 咱家是不是還要夸你幾句……

    赤紅的燭火照著一張翻騰怒氣的側臉, 大片陰翳欺壓下來,斜罩住身前之人小半個身影。

    陸芍被他抵在墻面,虛心地垂下眸子, 不敢替自己辯駁。

    靳濯元見她一臉心虛,笑意不達眼底地反問道:“向福來借人手演苦rou計?”

    “以身涉險詐出背后兇手?”

    “利用咱家給魏國公施壓?”

    “在咱家身邊這么久,我竟不知你還有這樣的膽量?!?/br>
    當是被她氣急了,手腕處不自覺地使勁,掐得她下頜處一片淺紅。

    “說話!”

    陸芍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伸手去掰他的指頭:“廠督, 你弄疼我了?!?/br>
    答非所問, 就像是一拳砸在軟棉花上。

    他舔著牙尖,手腕明顯松了松勁兒,面上卻仍是掛著寒意。

    雖然福來的人手一路尾隨, 壓制住那群布衣殺手, 可他趕到的時候,仍是瞧見陸芍臉上殘留著被人掐過的痕跡, 手腕上束縛著兩指寬的粗麻繩, 麻繩束得極緊, 破皮之處十分醒目。

    他平日里欺負歸欺負, 卻總舍不得使勁, 饒是如此,陸芍還哭哭啼啼地控訴他。眼下被人綁了手腳,這丫頭非但沒有半分驚懼,趕到時,她還沒心沒肺地沖他笑。

    問他:“廠督你都知道啦?”

    似是記起白日里的場面,他至現在這個時辰,仍是心有余悸。

    “你怎么就沒想過, 若是福來帶的人手趕不及...”

    話說一半,他似乎不愿去想后果,就將剩余的話吞咽了下去。

    陸芍抻了抻他的衣袖:“他們一路跟著,躲在香樟樹上,我是瞧見了才敢這般大膽行事。況且...又不是我逼著她動手,她若不想取我性命,我哪有反打一耙的機會?!?/br>
    靳濯元被她的話噎著,近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她:“咱家是不是還要夸你幾句?”

    見她不說話,他的面色沉了又沉,然而眼里的寒意逐漸褪去,帶著些不解和失落,語氣也不復生硬,甚至帶著些委屈:“你有許多事沒同我說?!?/br>
    陸芍愣了一下,瞥見他眼底劃過破碎的失張,空無一物的掌心逐漸收斂。她知道廠督大抵是會生氣的,真的臨到這日,卻又覺得他今日生氣似乎與往日不大一樣。

    少了些被欺瞞的怒火,多了沮喪和落空。

    “我不是存心要欺瞞你,也不是想要同你斷了牽連。若是同你明說,你自然能替我出氣,可那時哪里輪得上我插手。我自小到大,永遠都有人推著我走。日子過得順遂,以至于后來出了甚么事,我除了茫然無措外想不出任何辦法。廠督,我也想自己拿主意,不愿永遠都活在旁人的蔭庇下!”

    她垂眸,揪著廠督的衣袖,去探他的手:“興許在廠督看來,我的本事拙劣又愚笨,還有許多疏漏,但是于我而言,這還是我頭一回替自己拿主意。廠督,就像大jiejie說的,我也該長大啦?!?/br>
    靳濯元抿了抿嘴,因她那句‘不是想同你斷了牽連’稍覺釋懷,他盯著陸芍愈說愈興奮的臉,心里生出‘任由她折騰’的想法。

    然而當下還是伸手摁住她揚起的腦袋,威嚇道:“你還想著第二回 第三回?”

    陸芍搖了搖頭:“一回就夠我受的了。”

    她挪開廠督摁在她腦袋上的手,抱住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廠督,你是不是一早便知曉流夏回余州的目的,一早便知我想對付王氏?”

    天下的事,就沒有能瞞過靳濯元的,更何況還是自己枕邊人的心事。

    陸芍覺得,廠督一定甚么都知道。否則,怎么會在出事后,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