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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52節(jié)

    守衛(wèi)慌了手腳,云竹瞧見他們粗心大意,也不敢將這事交于他們去辦,兀自撐了傘,快步往院子外走。

    走至月洞門外,正欲右走,便撞上了剛從外邊回來的福來。

    云竹瞧見他,懸著的心落了大半。福來很快喚來府醫(yī),又安排馬車,送云竹去馬行街請醫(yī)術了得的女醫(yī),自己則縱身躍馬,不斷地往大內趕。

    *

    大內眼下亂糟糟地一團,禁軍和錦衣衛(wèi)齊齊列在各宮殿外。朝臣因清晨東廠提人的事多有微詞,不少心氣兒高的,拍著格扇門,大罵靳濯元擾亂朝綱。

    乾清宮那廂也是兵荒馬亂,太醫(yī)署的人跪了滿屋,圣上雖無性命之憂,在這兒風口浪尖上也不能掉以輕心。

    靳濯元拿下俞灝等人之后,并不守在乾清宮。他不顧宮人阻攔,大步邁入長公主的鳳元殿,曳撒一拂,通身貴氣地坐在官帽椅上。

    蕭雙宜神色不佳,衣裳仍是昨日宴上的那身,裙擺處還沾著幾點干涸的血漬,一看便是坐了整宿。

    她瞥見靳濯元后,只是懶懶地側過身子,也不似平日那般爭鋒相對。

    靳濯元默不作聲地撥弄著手里的白玉指環(huán),一雙眼落在她金釵微斜的的發(fā)髻上。

    “殿下平日見了咱家,可不是這般虛心冷氣?!?/br>
    蕭雙宜冷冷笑著:“你這人真是有趣,非要全天下的人都指著鼻子罵你,你才痛快舒心?”

    靳濯元眉尾微抬,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身子后仰,大半個身子圈在官帽椅內:“殿下要問甚么快些問,咱家可有不少話等著問殿下?!?/br>
    蕭雙宜抓著裙面,新染的蔻丹纖長張揚,勾出些金絲線,胡亂纏繞在指蓋上。

    靜默半晌,她終于妥協(xié)開口:“他怎么樣了?”

    靳濯元毫不意外地笑了聲:“殿下既想要他性命,又寄掛他好與好,咱家混跡朝堂這么多年,當真是不明白殿下的心意了?!?/br>
    蕭雙宜猛然抬頭。

    “你怎么知道?”

    他突然起身,步步逼近,然后眼神明凈地盯著蕭雙宜的眼。對上他洞察入微且坦蕩的眼神后,突然覺得陰險狠辣的好似是自己。她自我厭棄地垂眼:“你都知道了怎么不著東廠的人將我拿下?”

    靳濯元嘆了口氣,眼底復雜,語氣卻稍有緩和:“圣上待你不薄...”

    愧怍乍然在心底滋生,她喃喃自語道:“是啊...他待我不薄?!?/br>
    蕭雙宜突然記起,她端起魏辭面前的酒壺,偷偷將指腹上的毒粉站在壺嘴口。玉液瓊漿淬了毒,緩緩流入魏辭手上的酒盞中。

    她也曾遲疑,在魏辭將要入口的那瞬,心生悔意,搶過了他手里的酒盞。

    魏辭卻反握住了她的手腕,面上帶著清淺的笑意,傾身上去,附耳問她:“jiejie到底是舍不得朕死??呻迏s想知道,倘或朕臥病在床,jiejie會不會有一點兒心疼?”

    還未及蕭雙宜反應,他便就著她的手,將那口朕酒順了下去。

    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臉,正欲喊太醫(yī),臺上的便雜耍便亮出利劍,迎面刺來。

    記起昨夜的事,蕭雙宜突然掩面而泣。

    靳濯元有些頭疼,他哪里不知道魏辭的心思,卻沒想到平日人畜無害的小皇帝,背地里還有這么一套自損八百,博人心疼的法子。

    他嘗過情念后,倒也不似先前這般不近人情,瞧魏辭這樣瘋,總想著幫他一把。

    可兩廂權宜后,他還是如實同蕭雙宜說道:“殿下下藥的劑量太少了些,毒藥不是這般下的,抹在壺嘴能起甚么作用?”

    蕭雙宜愣了一瞬,面上仍淌著淚,雙肩卻不再抽聳。

    “那他便是沒事了?”

    靳濯元不置可否,見她面色稍緩,便繼續(xù)將話題往下引。

    “咱家只是好奇,太后究竟同殿下說了甚么,殿下才會對圣上做出這樣的事來?”

    第61章 竟是以公謀私,給自家的……

    外邊風雪急旋, 厚厚地鋪在琉璃瓦上,暮沉沉地壓著張揚驚曠的紅墻。

    蕭雙宜面色煞白,時有詫異時有畏怯。

    太后確實是同她說了許多意料之外的秘辛, 可這都是在陸芍出了慈福宮后,關起殿門私下說的,當是吞咽下肚,沒人說出去才是。

    她緩緩抬眸,面上殘留淚漬, 花了妝容。

    “殿下不說, 是要咱家來猜?”

    靳濯元愈是云淡風輕, 蕭雙宜心底的憂懼便生根發(fā)芽,盤成藤蔓,將她牢牢幽拘在逼仄的墻隅。

    她總覺得這大內的一切秘辛好似是靳濯元握在掌心的掌紋, 但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開他的眼。

    然而太后同她說的那樁事, 實在牽扯太多利害,茲事體大, 不能向外透露分毫。不管靳濯元知道了多少, 她都對此諱莫如深。

    見她遲遲不肯開口, 靳濯元也沒了同她周旋的性子, 正欲抽絲剝繭地掀開, 殿外陡然傳來急促的通稟聲。

    靳濯元辨認出屋外的聲音,當即沉了臉色。他推開屋門,便見福來冒雪而來,發(fā)絲被上沾著細細的霧水,通身都縈繞著一股刺人的寒氣。

    “不是讓你守著陸芍,來這兒做甚么?”

    福來附耳同他說了幾句話,只在聽著‘高熱’二字后, 顧不上外頭下了多大的雪,織金坐蟒的曳撒如雪地紅蓮,黑色皂靴惹眼地扎入堆積起來的雪地中。

    福來拾起地面的油傘,快步跟上。

    然他并未往宮外走,而是神色焦急地走入了乾清宮。

    甫一入殿,便抬手抓了太醫(yī)署的太醫(yī),不由分說地將人丟給福來:“將人都帶去提督府?!?/br>
    福來噯了聲,不及給他撐傘,便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太醫(yī)滿目惶恐,又被飛卷進來的風雪迷眼,只好以衣袖遮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向面色稍緩的福來。

    福來也嘆了聲氣,躬身比了‘請’的手勢:“勞煩各位大人。”

    *

    靳濯元冒雪回府時,云竹已將馬行街上最好的女醫(yī)館請了過來。女醫(yī)館正切切診脈,聽見有人推門而入,伸手比了噤聲的動作。

    他只好止住步子,面色陰沉地候在一旁,一雙眼躍過圍圈在榻前的一撥人,緊緊盯著露出半截皓腕的纖手。

    屋內燒著銀骨炭,熱氣撲上濕冷的外衣,消融衣裳上的殘雪,墜著綢緞,濕噠噠地滴著水。

    直至醫(yī)官收起脈診,他才走上前,神色焦急地問道:“如何了?”

    “單是高熱的話,應當是近幾日來葵水,身子乏弱,遭不住著驟涼的天氣,才染上了風寒。這些都是好治的。但我方才診著,卻發(fā)現(xiàn)小娘子脈象沉細,血氣不暢,她平日可有心慌氣短,肢倦乏力的時候?”

    靳濯元從未聽她提起身子有恙,本想搖頭。卻又想到,醫(yī)官之所以這般問,大抵陸芍身上確實帶有這樣的病癥,便轉頭問流夏道:“夫人平日可有心慌氣短?”

    流夏還想著陳姨娘的話,反應有些遲鈍,直至靳濯元冷聲重問了一回,她才愣愣搖頭:“沒有,從未聽夫人提過...”

    言罷,似是記起甚么,生怕漏診,立時補充道:“方才的時候,有過一回?!?/br>
    女醫(yī)館點點頭,行至桌案前,提筆寫方子:“先前沒有類似病癥便不是打娘胎里落下的毛病,興許只是這幾日郁結在心,滯氣于胸,才偶爾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攙上幾味疏通氣血的藥,好生將養(yǎng)的,并不成問題?!?/br>
    靳濯元點點頭,一面著人給女醫(yī)官豐厚的診金送出府去,一面收好藥方,快步走至架子床前。

    他渾身盤旋著寒意,怕寒意侵身,不敢同她靠得太近,只隔著一段距離,靜靜地盯著她那張紅熱汗涔的小臉。

    手里的藥方皺成一團,尚未干涸的墨漬,暈染糅雜在一塊兒,差些不辨藥名斤兩。

    流夏想要接過,卻聽靳濯元冷言問道:“今日府上來了甚么人?”

    早在陸芍燒得不省人事前,就一再囑咐流夏將送陳姨娘平安送回國公府去。她知道凡是登府拜訪的,都一一載錄于冊,廠督問起,底下的人自然照實回稟。

    陸芍也無意隱瞞。

    可陳姨娘從未同廠督打過照面,倘或當面碰著,只怕心里畏懼招架不住,反而說些不該說的話,觸怒于他。與其如此,倒不如先回府中,靜待消息。

    流夏明白陸芍的心思,如實回道:“陳姨娘來過一趟?!?/br>
    靳濯元先是愣了一瞬,厘清陳姨娘同陸淑、廖淮之間的關系,倒也不再覺得奇怪。

    流夏這般直言坦誠,靳濯元不疑有他,只以為陳姨娘是想憑著陸芍這層關系,替廖淮周旋求情,他冷嗤了一聲,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不多時,院內響起幾針腳步聲,隔著明瓦窗,只見幾人身著青色或綠色官服,這里頭包括院使、院判,還有兩位醫(yī)術了得的御醫(yī),皆是提著藥匣步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

    為首的院使走出一身細汗,入了屋內,站在屏風后,朝靳濯元拱手:“掌印,是哪位貴人身子有恙?”

    靳濯元召得這樣急促,甚至不顧禮法,直接從乾清宮提人,那這躺在榻上的,要么身份矜貴,要么病情危重,他以為二者當是占了其中一件。

    卻聽靳濯元語氣凝重地說道:“咱家夫人染了風寒,勞鄭院使和各位大人瞧瞧。”

    “風...風寒?”

    鄭院使擦汗的手一頓,虛摸著自己的耳廓,以為自己聽左了。

    火急火燎地搶了圣上身側的御醫(yī),竟是以公謀私,給自家的夫人瞧病來了。

    且榻上那位,不過是感染風寒,馬行街上隨手逮個醫(yī)官,都能開出好幾個方子,何必興師動眾地將他們四人連拖帶拉地從大內弄出來。

    跟在身后的三人皆是面面相覷,‘荒唐’二字堵在喉間,想罵又不敢罵。

    可是都聽聞,靳濯元的沖喜小娘子脾氣軟,每日被靳濯元磋磨著,日子過得苦不堪言,可憐得緊。

    上回有朝臣來府里討主意,親眼瞧見他的小對食天未亮便端著朝食候在院外。寒冬臘月的天兒,光是站上一會兒都要冷得雙股打顫,她手上還端著重物,身上也無御寒的暖爐,就愣是這般生生站著,沒有他的指示,楚楚可憐地吹著冷風一動也不敢動。

    鄭院使聽了之后,一陣唏噓。便開始猜想著,小對食臥病在榻,興許正是被靳濯元折磨出來的。

    “對,風寒。鄭院使過來瞧瞧,咱家瞧她面色紅熱,眉頭緊攏,似乎不太舒服。”

    鄭院使應是,覆上素帕,隔紗診脈。

    他診完,靳濯元仍是放心不下,依次喚來余下三個太醫(yī),四人分隔開來,像是科考答卷一般,一人交了一份藥方。

    靳濯元懂些醫(yī)術,細致去對藥方上的幾味藥,確定陸芍當真只是染了風寒,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將鄭院使的方子交予流夏,囑她抓藥去熬,自己則在這個間隙,去了趟湢室,確認身上不再沾有寒氣,才敢坐在床榻的邊緣,覆在陸芍冰冷的手背,將身上極少的熱氣渡給她。

    陸芍攏著眉心,一雙手緊緊握著身下被褥,時不時囁嚅雙唇:“難受...”

    他一瞧見陸芍那雙因難捱而繃直泛白的指節(jié),一顆心心緊緊揪在一塊兒。明知高熱就是這般難受,還不斷厲聲質問跪在地面的太醫(yī)。

    “高熱總有這么一個過程,待喝了藥,便會好些?!?/br>
    鄭院使抬眸,偷偷去覷靳濯元的神色,不過一瞥,竟從他眼底瞧出幾分焦急。

    他怔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跪得久了,血氣不佳,昏了眼。

    直至他親眼瞧見靳濯元從流夏手中端過藥碗,將榻上的人兒攬在懷中。

    平日里提刀嗜血的手,眼下正托著一碗guntang的湯藥,耐著性子撥動湯匙,舀起一勺后,鼓著嘴,認真地吹著碗里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