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鈞煜佇立在原地，目送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心痛一下又一下刺痛，眼睛有些酸澀。

    倏而，蕭鈞煜步子一步一尺朝東宮走去，面上清冷疏淡，眉目清潤，不熟悉之人只覺矜貴清冷。

    福明亦步亦趨跟在蕭鈞煜后，突然頭頂傳來蕭鈞煜清列若清泉激石的聲音：

    “下午，御街有何事？”

    福明心思急轉(zhuǎn)，忙恭聲回：“午后，御行街舉行一年一度的蹴鞠大賽。”

    三月春光正好，男兒錦衣束發(fā)，英姿煥發(fā)，蹴鞠比賽，正是展現(xiàn)力量和姿容的最佳時機(jī)。

    這項(xiàng)比賽剛興起幾年時間，太子殿下在邊塞行軍打仗之時，由淑妃提議，二皇子殿下主持的春日活動。

    被民間盛傳是另類的相親活動。

    太子殿下積石如玉，皎若夜中高懸的明月，從軍營回朝堂的這三年，沒參加過此項(xiàng)活動。

    蕭鈞煜腳步一頓，想到了夢里的那六十八個日夜和沈筠曦未婚先育，心口驀然一痛。

    沈筠曦國色天香，性子又明媚，她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矚目的焦點(diǎn)，他與她不見，有太多

    第34章 蹴鞠   沈筠曦意味深長：那真是可惜了……

    晴空暖陽，櫻紅柳綠，最是一年好時節(jié)。

    天街通衢，御行街最寬之處三百余尺，此時人頭攢頭，錦衣華袍，衣香鬢影，熱鬧非凡，正舉行著大盛朝一年一度的春日蹴鞠節(jié)。

    少年們身著束袖錦袍，身姿矯健，在長街上奔跑、飛旋、蹴鞠，神采飛揚(yáng)；少女們紅飛翠舞，嬌俏明媚，和同伴們傳球踏鞠，歡聲笑語。

    沈筠曦合著氣氛，穿了一襲春辰色窄袖留仙裙，她立在人數(shù)最多的那堆人群外，果真看到了人群正中奔跑的蕭和澤。

    蕭和澤一身玄色赤云滾邊的圓領(lǐng)錦袍，面容俊朗如玉，身姿極其矯健，靈活盤過身材高大的對手，連闖數(shù)關(guān)，急停、轉(zhuǎn)身、回旋、奔跑。

    人影極退中，蕭和澤余光一眼瞥見隱在人群中的春辰色倩影。

    云堆翠髻，蕭和澤一眼就看到了沈筠曦。

    她仙姿玉色，身著一襲春辰色留仙裙，腰封朝下墜著青玉色漸變攢花結(jié)長穗流蘇，窄袖束腰，襯得她柳腰花態(tài)，窈窕娉婷，整個人春意盎然。

    蕭和澤眸光轉(zhuǎn)過一抹流光，腳下生風(fēng)，雙手緊握皮鞠，輕輕向前一帶，疾馳若雷電，晃過對面少年的阻攔。

    蕭和澤一個急停，正正立在場中央，右手云淡風(fēng)輕撩起裙擺，抬腳勁射。

    剎那，鞠若流星，正正朝著對方鞠門的方向射去。

    正中！

    隊(duì)友們興奮高呼，場外人群爆發(fā)出劇烈的掌聲和高喝聲。

    蕭和澤轉(zhuǎn)身朝沈筠曦站立的方向望去，見沈筠曦屆笑春桃，兩頰笑渦霞光蕩漾，朝他舉了舉小拳頭。

    蕭和澤只覺心口正中一箭，不知是不是剛才劇烈奔跑的原因，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蕭和澤咽了咽喉結(jié)，他朝隊(duì)友們擊拳，低聲說了一句，抬步離開了場地。

    撥開人群，婉拒羞紅著臉給他遞帕子的秀美姑娘，蕭和澤立在沈筠曦跟前，額角掛著晶瑩的汗珠，心口仍在劇烈起伏，面上帶笑，一時間面上熠熠生輝：

    “沈姑娘，你來了?！?/br>
    “殿下重復(fù)了不下十遍來看你蹴鞠，豈能不來?！鄙蝮揸匮诖蕉?，杏瞳彎成淺淺的月牙，聲音清淺柔緩。

    蕭和澤眸光一暗，喉結(jié)又咽了咽，喉頭有些干澀，心口氣息不均，額角的汗珠滑下，滑入了眼角。

    蕭和澤忙閉上眼睛去揉眼睛，他剛在場中奔跑，一身薄汗，手背也是汗?jié)n漬，一抬手背擦眼，許是汗珠咸澀，右眼更是有些睜不開。

    “二皇子殿下莫急?！?/br>
    沈筠曦見蕭和澤額角豆大的汗珠又朝眼睛匯聚，蕭和澤一時有些手忙腳亂，柔聲安慰，纖翹濃密的眉睫輕閃，猶豫一瞬，遞上一方錦帕。

    眼簾突然出現(xiàn)一只秀窄修長、豐潤白皙的纖纖玉手，手心瑩白透著淡淡的粉，上面托著一方整整齊齊，繡著白玉蘭的巾帕。

    蕭和澤面頰突然發(fā)燙，猛抬頭去看沈筠曦，眸光燦然，心口的起伏更是有些劇烈。

    沈筠曦見蕭和澤沒接帕子，素手慢慢收回，便不想掌心一重，又一輕。

    沈筠曦疑惑抬眸。

    沈筠曦水光瀲滟的剪水明瞳盈盈睇來，蕭和澤心里一顫，耳尖燙得更是厲害，耳朵能聽清自己的心跳。

    他將手里的錦帕抓得更緊，咽了咽口水，抬手捏著錦帕一端，小心翼翼為自己拭汗：

    “謝謝沈姑娘的帕子。”

    “二皇子殿下蹴鞠技藝精湛。”沈筠曦毫不吝嗇得夸贊。

    蕭和澤將錦帕不著痕跡收到自己袖中，羞澀撓了撓后腦勺，唇角綻出一抹淺淺的弧度：“我自幼喜歡蹴鞠?！?/br>
    蕭和澤握住了手心，他自幼喜歡蹴鞠，是他為數(shù)不多得到皇上贊揚(yáng)的技能。

    “少年人就該熱血鮮活，和澤蹴鞠肖朕，比你兄長強(qiáng)?！毕肫鸹噬系脑?，蕭和澤不由得將脊背挺直，眉宇間洋溢著潮氣蓬勃。

    ……

    御行街兩側(cè)，商鋪林立，一間茶樓二層臨窗而坐一人，一身黛青色銀紋勾勒寒松暮雪的錦袍，從后看巖巖若孤松之獨(dú)立。

    正是太子蕭鈞煜。

    他側(cè)顏如玉，酌飲一壺清茶，舉手投足矜貴無雙，卻倏然，骨節(jié)分明的玉手捏住了杯柄，英挺的眉心微微隆起，一對狹長鳳眼微微瞇起。

    杯盞放在桌上的動作很輕，福明站在蕭鈞煜身后，卻覺莫名脊背一寒。

    福明歪頭朝窗下人群出瞇眼打量，一時心高高懸起。

    此窗視野極好，從這里可以將蹴鞠場看得清清楚楚，尤其看到了人群邊瑰姿艷逸的沈筠曦。

    日輝下，沈筠曦霞飛雙頰，沖著二皇子殿下蕭和澤美目半彎，眉梢眼角流露著嬌俏明媚。

    福明耳聰目明，瞇著眼睛看了半響，暗暗悱惻：二皇子殿下手中小心翼翼摩挲可是沈姑娘的帕子？

    福明翼翼小心去覷蕭鈞煜臉色，一抬眸蕭鈞煜已然起身。

    福明忙提著心去追。

    二皇子殿下居心叵測，明知太子殿下自幼不蹴鞠，特意約了沈姑娘來看他蹴鞠，真真是……福明又覷了眼蕭鈞煜冷肅的面容，垂下頭，步子快了幾分。

    ……

    “二皇子殿下不必陪我，你且去蹴鞠?！?/br>
    見蕭和澤一直陪著她，沈筠曦輕聲道。

    蕭和澤哪還有心情蹴鞠，今日蹴鞠的目的已然達(dá)到，他自是不愿再下場，他瞥了一眼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相互擲球蹴鞠的少男少女，眸光一亮，含笑溫聲問道：

    “沈姑娘可要蹴鞠？”

    沈筠曦?fù)u了搖頭，面上微微有些緋暈，擺手拒絕道：“我技藝太差，登不了大雅之堂。”

    沈筠曦性子明媚熱烈，蹴鞠這類游戲，自是自幼纏著父兄、丫鬟們玩樂，可是總不是不得關(guān)竅。

    技藝可謂是又臭又爛，比不得四五歲稚兒，可不敢大庭廣眾丟人現(xiàn)眼。

    蕭和澤瞥見隔壁相互傳球的男男女女，皮鞠輕飄飄在空中騰躍，錦袍與云裳會無意識交錯，姑娘和公子雙目猝不及防對視，霞飛雙腮。

    蕭和澤一時意動，輕輕咽了咽喉結(jié)，眸光晶亮，看著沈筠曦，再次建議道：“沒事，大家都是玩。”

    沈筠曦不愿，她蹴鞠的技藝是萬萬不想在人前展示，貝齒咬著櫻唇正要開口，便見蕭和澤神色一正，朝她身后恭聲：

    “兄長。”

    蕭鈞煜淡淡頷首，清冽的目光與沈筠曦迎上，鳳眸攸得如三月高山清泉冰雪初容，輕輕開口：

    “沈姑娘，好巧?！?/br>
    沈筠曦濃翹的眉睫閃了一下，“好巧”這詞，以往都是她對蕭鈞煜道，此時聽蕭鈞煜屢屢道來，還是有些不習(xí)慣。

    太過刻意，沈筠曦蹙眉，神思不屬：不知以前讓外人看了，是不是也這般刻意？

    聲音低柔漫不經(jīng)心道：

    “蕭公子。”

    蕭鈞煜看著沈筠曦敷衍的樣子，唇角不由得繃直，目光凝在沈筠曦靡顏膩理的小臉。

    方才沈筠曦還是巧笑倩兮，如今卻是眉目清淡疏離，蕭鈞煜心口悶悶的，身側(cè)的手心不由得捏在一起。

    蕭和澤看著蕭鈞煜凝在沈筠曦身上的目光，低垂的俊顏清潤溫文斂去，眸光極快略過一抹暗光。

    蕭和澤抬眸，余光掃過一旁羞紅了臉想湊近不敢湊近的姑娘，目光落在蕭蘇軒舉的面上，心中有些氣悶。

    他的太子皇兄一襲素衫也穿得清雋華貴，積石如翠，貴氣天成，當(dāng)?shù)闷稹澳吧先巳缬瘢邮罒o雙”。

    為什么蕭鈞煜今日要來看蹴鞠，明明他自三歲之后從不在人前蹴鞠。

    蹴鞠場，本該是他蕭和澤的主場，蕭和澤手心緊握成拳。

    蕭和澤目光在蕭和澤和沈筠曦之間流連，突然出聲，看著蕭鈞煜溫文淺笑，揚(yáng)聲問道：

    “兄長，要不要一同蹴鞠？”

    蕭和澤直視蕭鈞煜，建議道。

    一時，如織的行人伸長著脖子朝這邊看，尤其紅了眼的姑娘，目光齊刷刷凝在蕭鈞煜身上。

    春日蹴鞠，男兒賽場揮灑熱血，身姿矯健，神采飛揚(yáng)；姑娘珠玉環(huán)翠，華服美裳，靈動又嬌媚，若是雙方看對了眼，便可托人來問，這是游樂，也是民間默認(rèn)的相親節(jié)。

    于是，每逢此日，御行街上美女如云，俊男如織，方才蕭和澤俊朗的外表和矯健之姿可是收獲了一大批芳心。

    可惜，蕭和澤直直朝沈筠曦走來，沈筠曦沉魚落葉之姿，那些姑娘看了一眼，自愧不如，自是不敢上前。

    不曾想，這又來了一個蕭鈞煜，颯颯英姿，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看了一眼便讓人臉紅心跳，有好幾個姑娘躍躍欲試。

    蕭和澤志得意滿的目光落入蕭鈞煜眼中。

    “兄長，自三歲后，一別這么多年，我們未一同蹴鞠，今日百姓同樂，來一局如何？”

    蕭和澤微微上挑的瑞鳳眼微微瞇起，輕描淡寫瞥了一眼蕭和澤，朝人群望去。

    蕭鈞煜浮光掠影的目光讓蕭和澤繃直脊背，應(yīng)激垂眸躬立：蕭鈞煜從眾皇子皇女向來清清淡淡，不威而怒。

    周邊那些姑娘或打量或嬌羞不加掩飾的目光投在蕭鈞煜身上，讓他微微蹙眉，尤其他看了一眼，便有姑娘雙眸染了緋暈，含羞帶怯朝他擲了一個帕子。

    蕭和澤與淑妃cao持舉辦的春日蹴鞠進(jìn)行了好幾年，蕭和澤一直漠不關(guān)心，今年是第一次來，他不知這賽事另有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