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川紅的鋪子在馬路邊上，平常生意不錯，她丈夫在A市打工，一年就回來一次，臨近年關(guān)，她從一周進貨一次換成叁次，兼顧接送兒子上下學(xué)，實在忙不過來，就萌生了雇個短工的想法。而第一天，江慕就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這天來的客人很多，她怕江慕算錯賬，特地走到她邊上看著。男人拿了四包煙還有一瓶飲料，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丈夫從A市帶來的計算機，還沒開始算，她就聽見江慕對男人說：“叁十五塊?！?/br>
    她責(zé)怪地瞪了江慕一眼，把她拉到身后，笑著對男人說：“不好意思，她新來的?！庇谑撬龑⒇浧芬粯訕幽闷饋?，按著老式計算器，每按一下，就會發(fā)出機械的數(shù)字音。算完之后發(fā)現(xiàn)居然真的是叁十五，她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江慕，然后訕訕笑：“叁十五?！?/br>
    “搞什么！”男人瞥了兩人一眼，拎起塑料袋走了。

    起初牛川紅還不放心，怕江慕算錯，可一整天下來，她徹底對江慕這個女人改了觀。認得字還會算數(shù)，人也活絡(luò)，做什么不好，怎么以前想不通給亂七八糟的男人睡。

    天黑了，牛川紅見她站了一整天，也沒抱怨一句，還笑著跟她說再見，這一刻，牛川紅心里認下了她。她把江慕叫住，塞給她一個熱乎乎的包子，說：“明天繼續(xù)來，好好干。”

    牛川紅的小賣鋪離江慕家有十五分鐘的腳程，她看著前方只有月光照耀著的漆黑小道，敲了敲背，慢慢走過去。沒過多久，有一束光從后背打過來，她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她回過頭，牛川紅踏著叁輪車過來，撂下幾字：“上來，我送你回去?！?/br>
    “紅姐……”

    “大晚上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得被大家伙兒的唾沫淹死！”

    十分鐘騎到了家，牛川紅把車頭一掉，對她說：“我不管以前你干過什么，在我這你只要誠心干，我虧待不了你的！”

    林江慕一身疲憊地回到二樓臥室，站了一整天，她現(xiàn)在只想躺下。打開燈，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看見一個小身影從床上坐起來，黑漆漆的眼珠看向她，明明沒什么表情，她卻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絲委屈，和一絲害怕。

    被她忽視了一天的系統(tǒng)說話了：“宿主，你餓了小江夜一天?！?/br>
    林江慕當(dāng)然知道，可今天牛川紅擺明了考驗她，小店生意又忙，她幾乎抽不出時間回來。更何況這小孩之前又不是沒餓過，也不差這一天。

    對上江夜的目光，她心里生出些內(nèi)疚，沖奶粉的時候多給他加了一勺。小江夜這次喝的很慢，小手抓著她的手指，用上了他所有的力氣。

    系統(tǒng)：“宿主，江夜他怕黑，所以他長大后，晚上都要開著燈睡覺?！?/br>
    林江慕摸了摸他的頭，說：“江夜，我今天是出去工作，太忙了，沒時間回來，對不起?！?/br>
    小孩聽懂了似的，不安的小手松了點力。喝完奶后，他抓著她的手指不肯放。她今天有些心軟，沒有立刻將手指抽出。

    林江慕捏了捏他的臉頰，說：“江夜，我現(xiàn)在要去樓下給你洗奶瓶，你把手松開?！?/br>
    說完，江夜就放開了手。林江慕奇了，忍不住問腦中的系統(tǒng)：“江夜他是真的聽懂了嗎？”

    系統(tǒng)哼了一聲，沒回答。

    “呵呵。”

    系統(tǒng)：“宿主，小江夜很聰明的，他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是他會分析你的面部表情和行為，來做出相應(yīng)的反饋。他是一個天才！你沒發(fā)現(xiàn)，你每次的想法，他都猜的八九不離十嗎？”

    “呵呵?！?/br>
    她在樓下吃了牛川紅給的包子，洗漱完，上了樓。江夜側(cè)躺著，對著門的方向，她爬上床，江夜便伸過手來，準確的抓住她的小手指。

    “怎么了？”

    他的目光投向角落的痰盂。

    她今天忘記讓他上廁所了。

    他現(xiàn)在還不會走路。林江慕把江夜拎到角落，他熟練地脫下褲子，坐上痰盂。解決完，她摸了摸江夜的頭頂，表揚道：“真聰明。”

    在她懷里，他的眼睛亮亮的，小手抓著她胸前的衣服，將腦袋慢慢靠上去。把他放回床上時，他的手戀戀不舍地往前伸了一下，五指抓了一把空氣，對她眨了眨大眼睛。

    “賣什么萌！”她點了一下他的臉頰，把燈一按，“睡覺，你便宜娘明天還要早起給你賣命賺奶粉錢?！?/br>
    牛川紅知道了她把孩子放家里餓了一天的事，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你就不會跟我說一聲嗎，我還能故意讓你餓著孩子？你紅姐是那種人么？孩子還小，以后餓出什么毛病了我看你怎么辦！”她點頭應(yīng)著說是。

    牛川紅給了她每天中午一個小時的空檔，讓她回去喂孩子。

    兩個月下來，江夜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tài)比起之前好上太多了。身體上的淤青和傷痕逐漸淡化，臉頰也掛上了rou。趙苗鳳來看了幾次，抱起江夜又親又摸，對她說：“小慕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雖然阿夜現(xiàn)在還不肯認你，只要你好好對他，小孩能感受的到……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

    系統(tǒng)此時煞風(fēng)景說道：“宿主，我看這個趙苗鳳才像小江夜的親媽！”

    她：“那你想不想換個宿主？”

    系統(tǒng)：“宿主，對不起，我錯了?！?/br>
    江夜安靜地待在趙苗鳳的懷里，看著對面的林江慕。她站起來，他的眼珠子就跟著她的身影一起移動。

    趙苗鳳注意到，笑著說：“小慕，阿夜現(xiàn)在很依賴你哦。”

    林江慕回來，開玩笑說：“小娃娃啥也不懂，就知道看美女?！闭f完，兩個人相視而笑。

    江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林江慕的笑容，大眼睛看得更認真了。

    不可否認的是，江夜的確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她對上他沉靜的眼睛，時常會忽略他還是個二歲小孩的事實。她拉上窗簾，將裝有熱水的盆放到臥室，把還不會走路的江夜放到小凳子上，指了指水盆：“昨天教過你的，今天要自己洗澡?！?/br>
    他似懂非懂地望著她。

    她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領(lǐng)，說：“脫衣服?！彼p手拽著衣擺，使不上力，求助地看向她。

    “真弱?！闭f著，她幫他把衣服脫了，溫?zé)岬拿碛|上他的肌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觸碰，不再發(fā)抖害怕。在輕柔的觸碰下，小孩很快有了睡意，腦袋慢慢往下掉，枕在她的臂彎中。

    林江慕把他抱到床上。他眉毛舒展，安睡著，臉被熱氣熏出了紅暈。

    系統(tǒng)：“小江夜乖乖長大，以后要做個好人哦?！?/br>
    牛川紅給她放了一天假，她本計劃睡到自然醒，天還沒亮就被咋咋?；５南到y(tǒng)吵醒。

    “哇，宿主宿主！你快醒醒，小江夜會走路了！”

    她睜開眼睛。江夜在她左手邊，他的右手撐著床，慢慢往前走了幾步，中途停下歇了會，繼續(xù)往前邁著小步子。他轉(zhuǎn)過來，小嘴微微喘著氣，眼睛亮晶晶的。

    她與他對視了會兒，然后手從被窩里伸出來，指了指墻邊凳子上的一串鑰匙。

    “江夜，幫我把凳子上的鑰匙拿過來?！?/br>
    他看看她，又看看凳子，然后抿著嘴巴朝那個方向走去。五分鐘后，他攥著小手走到她的面前，將手伸到她的臉頰旁，五指張開，手心躺著一串鑰匙。

    林江慕拿過鑰匙，坐起來摸摸他的頭，表揚說：“很棒?！?/br>
    小江夜的眼睛更亮了，扇子似的眼睫毛撲閃著，嘴角抿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系統(tǒng)：“小江夜很開心呢，宿主你要多表揚他呀！”

    “好了，先睡覺吧。”她把他抱到床上，用毛巾把他的腳擦干凈，蓋好被子拍拍他，“天還沒亮呢，等會再玩?！?/br>
    他很乖地躺著，注視著她的睡顏，直到她再次醒來。

    林江慕伸了個懶腰，跟旁邊的小孩說了聲“早”，從柜子里拿出給他新買的衣服。

    “你今天學(xué)會走路了，很棒，所以這是給你的獎勵?！彼龑⒁惶滓路诺酱采?，寶藍色的帽兜衛(wèi)衣，灰色的運動褲，和一雙白色運動鞋。她把他換下來的一堆破布丟到角落，一件件給他換上新的。

    “哇，好可愛?！?/br>
    江夜哪還有她最初見時氣息奄奄的模樣。白里透紅的臉蛋，粉粉嫩嫩的唇瓣，還有那秀氣挺拔的小鼻子。他矜持地捏著自己的衣擺。他眼睛本來就大，眼黑又占了眼部叁分之二的位置，睜圓了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瞳仁里閃爍著點點星光。就像是從動漫里走出來的小孩。

    林江慕戳戳他的臉頰，說：“下去吃早飯。”

    他站在原地，等著她來抱他。

    林江慕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回頭：“怎么不過來？”

    系統(tǒng)：“宿主！小江夜才剛學(xué)會走路！”

    林江慕把江夜抱到樓下，再將木桌搬到院子里。江夜端正坐在椅子上，看了看桌上的鍋和兩個小碗，再看向她。

    她給他盛了小半碗粥，吹涼了喂他。

    他看著她，沒有張嘴。

    “你需要斷奶了，江夜?！彼龑λf，“有的吃就不錯了，我一個月叁百塊哪供得起你喝奶粉？張嘴。”她說完之后，他就真的乖乖張開嘴巴吃了。

    系統(tǒng)：“這么乖的小孩上哪去找！宿主，你多疼疼他吧！”

    林江慕上樓的時候，江夜鬼鬼祟祟地蹲在床頭柜前，小手往里面扒找著什么，聽見腳步聲，他停下動作，還沒來得及關(guān)上抽屜。

    “你在找什么？”林江慕走過去，往抽屜里看了一眼。

    江夜看著她，不說話。

    系統(tǒng)：“宿主，小江夜好像在找那個奶瓶?！?/br>
    林江慕從衣柜里的箱子找出奶瓶，拿到他面前：“在找這個？”

    他雙手抓著接過，抱在懷里。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想要就給你了，反正以后都沒奶喝了?！?/br>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書，奧古斯丁的《懺悔錄》。這里沒有網(wǎng)也沒有電視，沒有可以消磨時光的娛樂項目。昨天她去集市采購食材，發(fā)現(xiàn)了一家二手書店，挑了一本最便宜的，當(dāng)然也是最破爛的，紙頁都發(fā)舊泛黃了。

    晨間的陽光照到膝間的書本上，她翻開第一頁，深秋的風(fēng)夾著涼意輕撫著她頸肩垂落的發(fā)絲，她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時光。一個圓圓的腦袋湊了過來。江夜手腳并用爬上了床，雙手撐著床面，盯著書的第一頁。

    “想看？”

    林江慕今天心情不錯，她把小孩拎到大腿上，他立刻用雙手圈住她的脖子。她注視著他，眼中帶著笑意：“看我干什么，你不是想要看書？”

    江夜很輕，在懷里幾乎沒有存在感，她就當(dāng)自己抱了個玩偶，繼續(xù)專注地投向手里的書。

    小孩的腦袋一耷一耷，很快枕在她胸前睡著了。

    兩個小時后，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將江夜放到床上，書放進抽屜里。彎下身子時，她在床底發(fā)現(xiàn)一個奶瓶。

    系統(tǒng)：“宿主，這是小江夜剛才偷偷藏的?！?/br>
    江夜醒了，看到她手上的奶瓶，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系統(tǒng)指控：“宿主，你這樣是不對的，小江夜也應(yīng)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你要尊重他的隱私?！?/br>
    她：“哦?！?/br>
    抽屜里有一個鐵盒子，她掀開蓋子放到他面前，說：“江夜，這個給你，以后你自己的東西都放在里面?！彼噶酥缸钕旅嬉粚拥某閷?，“這個抽屜也歸你，以后我不會打開看。”

    她在腦中對系統(tǒng)說：“怎么樣，這個程度的隱私夠不夠？”

    系統(tǒng)：“宿主，你太棒啦！你越來越像個mama啦！”

    長久的沉默后，系統(tǒng)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

    “宿主，我是說，你很會教孩子，咱們肯定能成功完成任務(wù)的！”

    “所以，你怎么判定任務(wù)是否成功？我又要在這里待多久？”

    系統(tǒng)：“這個……我也要聽上頭的指示，領(lǐng)導(dǎo)說可以就可以?！?/br>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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