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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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打算如何處置我?” 飯后,師杭端坐桌前,毫不避諱開口問道:“是玩弄一番后便放我走,還是等玩膩了便殺了我?” 孟開平順手收拾了一下桌子,看也不看她,不甚在意道:“還沒想好,不過,應(yīng)當(dāng)不會是前者罷。” 師杭心中失落,只見男人輕笑著繼續(xù)道:“行軍打仗,俘虜是戰(zhàn)功也是負(fù)累。所以對于被俘后還心有不甘的人,我一般都會早點(diǎn)殺了以絕后患。至于女人……”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而后面色平淡道:“殺人會影響心境,如果沒有旁的發(fā)泄途徑,易生變亂。故而軍中多少需要一些營妓。” 他現(xiàn)下所說十分坦誠,對于這姑娘,他暫時還沒有獨(dú)占的想法。她是當(dāng)朝元臣之女,如果將她留在身邊,總歸不太體面。 他估摸著,最多一月時間,他也就厭了她了。到時候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師杭差點(diǎn)被他這番冠冕堂皇、有理有據(jù)的話語給說服了,可聽到他對自己的安排,還是忍不住出言譏諷道:“真難相信,對你們來說,殺人還會影響心境?我以為不過是手起刀落罷了。” 她沒有親見戰(zhàn)場之慘烈,但只需稍作想象便能明了——叛軍過境后,城內(nèi)已然十室九空,其中又有多少人成了刀下亡魂呢? “你把我們當(dāng)成什么,只會殺人的惡鬼?” 沒想到孟開平突然惱了。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緊緊盯著師杭,質(zhì)問道:“你看清楚了,我們都是人,活生生的人!若非走投無路,誰愿意起兵反叛?你以為整日殺人很快活嗎?” 師杭被他的反應(yīng)嚇住了,一時竟答不上話。她看得出,他心中有怨、有恨,卻不知這怨恨從何而來。 孟開平吼完,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半晌,才側(cè)首悶聲道:“你是不會明白的,這世上的苦難,你從未經(jīng)歷過?!?/br> 聞言,師杭立刻就想反駁他。難道她這幾日經(jīng)歷的還不算苦難嗎?然而孟開平好似也想到了這點(diǎn),看著她,驀地又笑了:“不過從今往后,你會逐漸了解這世道之艱的?!?/br> 這話算什么意思?非要拉她下水一同倒霉才甘心嗎? 師杭望著他得意的表情,幾乎恨得咬牙切齒。她站起身,故意想教他面上難看,便輕蔑道:“你說殺人不快活,可我瞧你卻輕松愜意得很。手握屠刀者尚言被迫,虛偽得令人作嘔?!?/br> 果然,孟開平聽完她的話斂色沉默了,但他還遠(yuǎn)遠(yuǎn)算不上生氣。 師杭又道:“佛法有云,‘諸余罪中,殺生第一’,汝之罪孽,早晚會有現(xiàn)世報(bào)應(yīng)。” 這是一句近乎詛咒的話了,話音落下,連師杭自己都覺得過于刻薄。可孟開平卻被她逗笑了。 “你才多大,竟篤信這個?”男人也站起身,用絕對優(yōu)勢的個頭壓制她,張狂道:“我是從來不信什么神佛鬼怪的,倘若真有報(bào)應(yīng),那就報(bào)應(yīng)好了??倸w誰敢擋我的道,我便殺誰?!?/br> 師杭自幼受母親影響,十分敬畏佛法,頭一回見識此等狂妄自大之人。 “你不怕死?”她詫異道。 孟開平低頭看她,覺得她實(shí)在天真可笑,當(dāng)下便朗聲道:“我若怕,早就死了爛在地里了,豈能有今日的風(fēng)光?我家除我之外都已經(jīng)死絕了,什么狗屁神佛,管它做甚!” 而后,他又似笑非笑地對師杭說道:“勸你也早早莫信了,你瞧,佛祖并不能保你一輩子安穩(wěn),可我能。我甚至還不需你抄寫經(jīng)文供奉香火,只需一條……” 他攬住師杭柔軟的腰肢,湊近她耳畔,曖昧含糊道:“今后在床上聽話老實(shí)些就行?!?/br> 師杭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正欲揚(yáng)手打他,卻聽帳外有人高聲道:“將軍,有苗軍軍情來報(bào)。” 苗軍? 還未待師杭反應(yīng)過來,孟開平直接松開她大踏步走了。他順手抄起門邊的兜鍪,頭也不回,別說一句話,就連多余的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師杭想,這人真是放蕩時無所不用其極,正經(jīng)時無人可擾其心智。幸虧他走了,不然今夜可不好應(yīng)付。 得了對方的準(zhǔn)話,師杭現(xiàn)下坦然多了,且能活一日是一日罷。 倘若他真將自己送去當(dāng)營妓,到時再尋死也不遲。今日之日多煩憂,不如早早熄燈入夢。 * 第二日醒來,師杭甫一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蒼老面容。 “阿媼?” 她驚喜地坐起身,立時抓住那人的手,激動萬分道:“我、我還以為您已經(jīng)出城了……” 眼前之人正是那日匆忙分別的柴媼。她此刻穿戴齊整,眼眶卻是紅腫的,顯然擔(dān)驚受怕許久。 柴媼回握住師杭的手,顫聲道:“小娘子,你竟還活著,真沒想到還有再見之時……我還以為你被那賊人……”說著,她突然捂住了嘴,慌忙道:“該死該死!是那位將軍才對!” 師杭這才從驚喜中冷靜下來,問道:“阿媼,是誰帶您來這兒的?” 柴媼面露難色,但還是坦言道:“那小郎君領(lǐng)我來的。他脾氣不好,為人倒還算不錯,也沒為難我這老太婆?!?/br> 說著她又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師杭,面露憂色道:“倒是小娘子你,可有遭什么罪?聽聞這些官兵擄走女子,都是要充作營妓的,你……” 聞言,師杭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這話她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柴媼見她神色恍惚,又見此處乃起居所用的帳子,心中料定她昨夜已失身于人,又是心疼又是暗恨道:“這群沒良心沒王法的!燒殺搶掠罷了,還非要糟蹋好人家的閨女,唉,往后可如何是好?聽說昨夜外頭吊死了好幾個,想來都是不堪受辱才……” 師杭心頭刺痛,無力道:“解脫便好,總不至于再忍受折磨了?!?/br> “小娘子,你這是什么話?”柴媼忙斥她:“千萬不可有求死之心啊!依老身說,沒什么過不去的坎,眼下清白實(shí)在算不上第一等要事,保全性命才最要緊。等熬過了戰(zhàn)亂,便是再嫁都使得。” 師杭聽她越說越遠(yuǎn),嘆息一聲,悲觀道:“我恐怕活不到那一日了。阿媼,您還是快些想辦法離開此處罷,免得再受我拖累?!?/br> 如果不是因?yàn)閹纤駤嫶丝淘缇驮谌ネ鶉?yán)州的路上了,何至于落入賊窩。 “城門已關(guān),恐怕一時半刻出不去。況且我孤零零一個人,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別呢?” 柴媼也嘆了口氣,而后她望著師杭,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小娘子,你同我說實(shí)話,你……姓甚名誰,家中究竟是何方人氏?” 如果說那日兵士上門搜查,她心中只有兩分疑慮,眼下則有八分肯定了。 師杭早有所料,聽她開口詢問也不再避諱,直言道:“那日隱瞞,實(shí)屬迫不得已,懇求您原諒我?!?/br> “叛軍之所以四處搜捕,只因我父親是徽州路總管師伯彥。城破后,我與幼弟失散,若非得您相救,恐怕早就死在那晚了。您于我的恩情此生難以報(bào)答,唯有下輩子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命相酬了。” 少女不卑不亢地說完,竟直接屈膝跪在了地上。柴媼一見,哪里敢受她這一拜,趕忙拉她起來:“哎喲,我的小祖宗!您這樣貴重的身份人品,跪我這老太婆豈不是讓我折壽嗎?要真論及恩情,當(dāng)年我兒戰(zhàn)死,還多虧師大人惜老憐貧,撥了好些錢糧給俺……” “阿媼?!睅熀加昧駤嫷囊滦洌裆硐萃粞笾芯o抓浮木般,小心翼翼問道:“我爹爹他……是個為民謀福的好官,對嗎?” “自然是的!”柴媼連連點(diǎn)頭,肯定道:“我在徽州待了半輩子了,眼瞅著總管之職少說也換了五六個人。唯獨(dú)師大人就任后,此處米糧便宜、法度有序,再沒比這更好的日子了?!?/br> 聞言,師杭仿佛得到了天大的獎賞,笑得輕松又滿足。 那個男人懂什么?只不過想一味貶低她父親來抬高自身罷了。他將叛軍褒揚(yáng)為“正義之師”,可毀了百姓安穩(wěn)日子的,分明是他們才對。 * 柴媼被帶來此處,雖不是受孟開平吩咐,但也是在他默許之下的。 孟開平原想將師杭丟去與那群營妓同住,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合適——她這么個要強(qiáng)嬌氣的姑娘,若真去了,恐怕連半日都熬不過。 難道讓她一直住在自己的帳子里?孟開平覺得也很不合適。 昨夜慶功宴上,齊聞道死纏著他,一個勁兒打聽師杭的事情。除了在平章大人面前,孟開平還從未見過他那般扭捏做作的情態(tài)。 結(jié)果齊聞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天,最后竟同他開口詢問,能不能把那師小娘子賞給他? 孟開平一下覺得師杭根本沒說錯,他哪里還是小孩子,簡直就是個色中餓鬼。 他果斷拒了齊聞道,可手下的萬戶袁復(fù)見狀卻擔(dān)心起來,明里暗里提醒他:“將軍看中那小娘子倒也無妨,只是需謹(jǐn)慎有度,切不可為美色所惑。她是師伯彥之女,自然同她父親是一條心,將軍待她再好也無用。” 于是孟開平更為難了。他既不想待她太壞,也不能待她太好,那該怎么辦? 總歸在這兒也待不了幾日了。為了圖省事,他干脆允了齊聞道的安排,將那個與她關(guān)系頗好的老婦送去供她差使。 以她的傻樣,沒人伺候就跟個殘廢似的,可軍中也沒理由讓她鋪張胡鬧,遣個老婦過去剛剛好。 而師杭這廂,自七月初九那晚后便再沒見男人出現(xiàn)過。 他不來,她也不擔(dān)憂,反倒十分閑適自若。她根本不關(guān)心孟開平去了何處、忙于何事,每日只同柴媼一起閑聊打發(fā)時間,除卻必要,連門都不出。 大家閨秀,最不缺的就是沉靜與耐心。師杭早就習(xí)慣了無趣枯燥的閨閣生活,即便將她關(guān)在這里幾個月,她也是能撐得住的。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永無止境地延續(xù)下去,然而,七月十二那日用完午飯后,一隊(duì)突然擁入的兵士打破了這層表象上的平靜。 難得,孟開平今日并未穿盔披甲,而是同尋常士紳般穿了件絳紫色袍服,腳踩烏色皂靴。師杭原本正趴在案上望著盞素瓷茶杯發(fā)呆,驟然瞧見他闊步進(jìn)來,不由一怔。 叁日不見,差點(diǎn)沒認(rèn)出來。男人膚色本就不白,襯著身老氣橫秋的絳紫,再配上黑紗鈸笠帽……遠(yuǎn)遠(yuǎn)看去跟顆行走的茄子似的,真是毫無美感,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師杭忍不住在心里笑話他。孟開平見她朝這處瞥了一眼,又扭過頭去,還以為她是不想見自己,便開口陰陽怪氣道:“你這日子過得蠻清閑,同你從前在閨中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兩樣罷?” 說著,他一邊指揮那隊(duì)兵士往外搬東西,一邊自顧自收拾起帳中的零碎物件。一旁的柴媼頭回見他來,嚇了一跳,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出聲。 師杭瞧了半晌,也有些坐立不安道:“你……要走?” 這群人慣常四處征戰(zhàn),難不成要離開徽州城,開拔去往別處了? “走?當(dāng)然不走。”聞言,孟開平卻輕輕一笑,一把抓起她的細(xì)腕將她拽了起來,揚(yáng)眉道:“上頭有令,改徽州路為興安府,立雄峰翼元帥府。從今往后,此城便盡由我軍掌管了?!?/br> 師杭一聽,當(dāng)即冷笑道:“爾等小人,得志猖狂。自宋宣和叁年至今,徽州之名從未變更,怎的被你們一霸占就要改稱什么‘興安’?許是今日想著改朝換代、稱帝稱王,明日便兵敗如山倒也說不準(zhǔn)?!?/br> 果然又是什么之乎者也、引經(jīng)據(jù)典,孟開平懶得再聽,直接將她拉到一旁,低頭瞧她。 少女近日好生梳洗過,也換了身干凈衣衫,總算沒那么狼狽不堪了——她發(fā)上用天青色布帛梳了個包髻,未用半點(diǎn)釵環(huán)珠飾,而身上所穿的衣物也是再尋常不過的半臂襦裙,布料粗簡,顏色暗淡。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身最不起眼的打扮,穿在她身上,只教人覺得更顯其清麗。一張小臉?biāo)孛娉?、粉黛未施,卻依舊能觀出她眉目間的風(fēng)雅氣度。少女亭亭立在這兒,猶如林間修竹,渾身有股子紙墨香,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孟開平想,這身裝扮實(shí)在襯不起她。且說那發(fā)髻沒有釵子固定,總顯得有些松散,幾縷碎發(fā)落在她細(xì)白的頸間,輕飄飄的,撓得他心癢。 再遙想去歲那日,她梳著極美的發(fā)髻,穿著水藍(lán)色外衫并一襲藕荷色百褶裙,遙遙立于高臺之上。孟開平只不經(jīng)意望了一眼,便無端憶起家鄉(xiāng)清冽澄澈的新安江水和開遍江畔的灼灼桃花。 那時他便想,世上再無人比她更襯得起藍(lán)色。 怎么如今她跟著他,就不能有此容光了呢? 師杭見他總不答話,還以為他心虛了,抬頭一瞧卻對上他意味深長打量自己的眼神,當(dāng)下便有些羞惱。 人前人后,世家小姐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儀容有失的。她十分不自在地?cái)n了攏鬢發(fā),避開男人的目光,淡淡道:“你大可笑話我,落難至此,我也沒什么好埋怨的?!?/br> 哪知男人聽了這話,跟搭錯了筋似的,突然一拍手道:“也罷!你不必待在此處了,隨我來,我?guī)闳e處!” —————————— —————————————— 雖然孟開平自個兒穿搭拉胯,但對師杭的形象要求還蠻有執(zhí)念。可能他這輩子最靠譜的審美都用在了挑老婆上頭了。 求珠珠~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大家?guī)兔ν仆莆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