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回信 第35節(jié)
“他/媽的什么人??!” “有病嗎?老子泡個妞關(guān)你什么事?!?/br> “是不是沒長眼睛?不識相是吧?” …… 而遲雪仍跌坐在雪地上。 怔怔看向那面無表情扒開人群,向自己走來的男人。 他的臉色極蒼白。 不是平日里那種膚色透出的白。 而更類似于人至極痛時,連嘴唇都毫無血色的白。白雪落在他臉上,近乎消融于一體。 他向她伸出手。 說:“起來?!?/br> 然而她握住他的手時才發(fā)覺。 他的手也冷得嚇人。 仿佛在雪水里凍過一回。 幾乎沒多想,原本伸出的一只手便變成兩只手。她兩只手都緊緊握住他,直到站起身來仍沒有放——卻并不是因為貪戀這點(diǎn)親昵或曖昧。僅僅是因為想要稍微捂熱他的手而已。 而他沒有制止。 也沒有看她。 只低頭盯著面前領(lǐng)頭的那少年,冷冷問了一句:“你今年多大?” “什么大不大的,傻/逼吧,你是我爹啊這么問長問短——鬼才告訴你?!?/br> 少年嘴上仍在逞強(qiáng)罵人。 腳步卻頗從心地向后退。 “我問你今年多大?!?/br> “……你他/媽的……” “不要讓我問第三遍?!?/br> 旁邊鴉雀無聲。 此時卻竟都沒有半點(diǎn)哄笑了。 只怯生生地面面相覷。不敢走,也不敢抬頭。方才被解凜按倒的那少年,悄然縮在同伴身后。 而解凜沉默著等待,俯視面前少年。 那少年rou眼可見的害怕。 在一群同伴面前卻仍要強(qiáng)撐。 最后解凜上前一步—— “十八!十八!” 他頓時繳械投降。 努力憋了又憋,仍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一籮筐的話隨即往出倒: “我都說了我多大了!你不要動手、不要動手!” “我哪知道這啞……這jiejie有男朋友???!我也很無辜好吧!” “我又沒打她!” 解凜:“……” 說來也怪。 其實他并沒有用任何非常殘/暴的手段。僅僅是用三秒鐘為他們示范了如何放倒一個人。他甚至控制了力氣,并沒有傷到對方。 然而。 或許刀尖舔血的生活終究不可避免會給人帶來戾氣。 那是一種抹不去的,無法自控的、令人在恐懼面前天然的感應(yīng)。 如果這是在三年前。另一個城市。他如此這般垂眼看人,對面想必不會止是打哆嗦這么簡單。 但他此刻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到此為止了。 “十八了?!?/br> 他的聲音淡淡:“下一次再在這里看見你。小朋友,我會請你吃幾年牢飯?!?/br> 話落。 遲雪忽感到不對。 因那群少年望來的眼神,于恐懼間又帶上幾絲困惑。幾乎是齊刷刷地看向這邊——準(zhǔn)確來說,是看向解凜——而視線往下。 她于是也在困惑中跟著低頭。 便清楚地看見,血珠從他衣角滴落。 起初是斑駁而不成片的鮮紅色,到最后匯成醒目的一洼。他另只手捂住右腹,眉頭緊蹙,然而那血仍不斷向下滴落。 越來越多。 一群少年見狀,瞬間默契地左右對了個眼神。 趁此機(jī)會,當(dāng)即作鳥雀四散,機(jī)車轟鳴聲卻比來時更多了幾分倉皇。 只一眨眼的功夫,如逃難般,已再見不著蹤跡。 只剩遲雪攙扶著身旁人。 幾乎作了他的拐杖。 “走?!?/br> 她的聲音發(fā)著抖。 就這樣扶著他,帶他往回走、向診所走,說我?guī)湍惆?、會沒事的。 慌了陣腳的樣子落入他眼底。 他任她拉著,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走到診所門前,血跡亦蜿蜒了一路。始終不說話。 只當(dāng)她踮起腳尖,努力伸手要去夠卷簾門、想虛掩著將之拉下時。 他才又伸出手。 閘門落地,沉重悶響。 隔開白雪與暗室。 而他亦無需再掩藏痛苦,終于半跪在地。 * 遲雪畢竟是醫(yī)生,當(dāng)下將人攙扶到診所里僅有的兩張病床之一,又抄起診桌上的臺燈當(dāng)手術(shù)燈,另只手果斷掀開他衣服。 眼下勁瘦勻稱的胸膛卻絲毫沒叫她分心。 她只瞧見觸目驚心的刀疤橫亙其上,左腹處及右肩各有一道彈孔。右腹的舊傷未愈,縫線處卻因外力而崩開,出血量一時止不住。 她立刻建議他簡單包扎后去醫(yī)院進(jìn)行縫合。 然而解凜仍堅持不去醫(yī)院。 甚至于她再三重申小診所里原沒有縫合傷口的條件,他亦只冷著臉說,從前沒有條件,拿根針、火上燒一遍就敢直接上手。 一副她不敢來他自己也能行的不怕死架勢。 遲雪無法,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幾乎是動用了診所里幾乎所有的藥品資源,再三消毒、親手縫合,最后簡單包扎。 而解凜全程替她舉著臺燈。 她冷汗直流,他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只垂在一側(cè)的左手默不作聲攥緊。 遲雪包扎傷口時,將他略微攙扶起,臺燈光線不經(jīng)意拂過他左手。 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左手手掌竟已被他摳出血來。 ——哪怕極痛時,他在人前仍是永不喊痛的。 她的手一抖。 卻仍強(qiáng)撐著,只右手執(zhí)繃帶繞過他身后時,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深呼吸,強(qiáng)憋住眼淚。 便又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緊咬牙關(guān),繼續(xù)她的工作。 狹窄的空間里。 靜的只能聽到兩人并不重合的呼吸聲。 她沒有問他這傷口到底怎么來的。 一如他也同樣沒有問她,怎么會把自己搞得這么狼狽。 只有微弱而閃爍的臺燈光線映出她的臉,眉頭緊蹙,兩眼汪汪。 最后給繃帶打結(jié)時,幾乎是一口氣沒上來,便要腿軟跌坐在地。 強(qiáng)撐住病床邊沿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不好意思?!?/br> 她忙道歉:“我……” 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