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體驗到給人做飯的感覺了，這是我做過最復(fù)雜的料理了你知道嗎？

    李赫南喉頭一哽，心情難以形容，這還是人家的廚藝首秀呢，看來不喝光是不行了的。

    再來一杯嗎？黎嘉庚接過空杯子。

    不一杯夠了。姜真的很老，很夠勁，嗓子被辣得燒的慌，一路燒到胃里，還帶著一點不知是雞蛋還是牛奶的怪味。

    黎嘉庚拿著空杯子晃來晃去，還記得嗎？你第一次來我這，我要給你倒水你還不喝呢！

    李赫南盯著那只被他拋高拋低的杯子，感覺自己喝得還是不夠干凈，總覺得杯底那點水沫要被晃出來了：那次，那次關(guān)系不一樣。

    杯子仍在晃，從上下變成了左右。

    關(guān)系怎么不一樣?。坷杓胃癫赊绒鹊亩⒅?，一副：快，展開來說說，再多說點的樣子。

    就是，現(xiàn)在無論我?guī)c來叫門都能把你叫醒的關(guān)系。說完，他抬手刮了下黎嘉庚的鼻梁，動作熟稔，趁對方愣神的功夫，接過那只杯子，站起身：我去把杯子刷了。

    哎哎哪能讓你刷??！黎嘉庚趕緊去搶：我來，我來！說完飛快跑進(jìn)了廚房。

    聽到杯子終于被放進(jìn)水槽里的聲音，李赫南才算踏實了。

    當(dāng)黎嘉庚出來時看到李赫南站在客廳的窗戶旁，正朝外張望，黎嘉庚看了眼表，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

    正巧這時窗外一陣狂風(fēng)呼嘯，隨著窗扉被拍打，不知誰家忘記關(guān)窗，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

    哇。黎嘉庚也來到窗前，只見樓下的樹被風(fēng)刮到變形，好幾輛車同時被吹得警報四起，這個時間很多家都已經(jīng)睡下了，現(xiàn)在又打開燈和他們一樣向外張望，確認(rèn)沒什么事后復(fù)又關(guān)燈，一時間，樓群間的窗戶像一條GIF小動畫，頻亮頻滅，最后又都?xì)w于黑暗和安靜。

    這樣的夜，誰也不愿獨自趕路。

    黎嘉庚有心留他過夜，但鑒于之前的事，又怕對方誤會，就猶豫著沒有張口。

    李赫南望著漆黑的窗外，突然說了句：你家的地理位置其實很好。

    嗯，挨著幼兒園，綠化也還行

    李赫南接著道：四通八達(dá)，從這到我公司別看路遠(yuǎn)，但不堵車。

    啊？

    李赫南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轉(zhuǎn)向他，不再多說。

    在這樣的注視下，黎嘉庚福至心靈：你是要住下嗎？

    李赫南很為難的看著他：方便嗎？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要你不介意就行！須臾，又想起什么，但是睡衣，只有我的，行嗎？干凈的！說著順便打量了一下李赫南的身材。

    洗漱用品也只有一次性的，都是酒店送的，估計不太好使

    李赫南莞爾：我沒那么挑剔吧。

    也不知是誰，第一天連腳都不想踏進(jìn)來，現(xiàn)在卻繞著彎子請求留宿。

    嗐，是愛情罷了。

    第27章

    矜持！要矜持！

    他真的是因為太晚了，天又冷，穿得少，不抗凍才住這的，而且從我這去他公司還不堵車，他不得已留下的！

    黎嘉庚拼命的催眠自己，但是，顯然沒個卵用。

    哐啷！！走路太跳，撞到小凳。

    小心，慢一點。李赫南含著笑，把凳子拎到一旁，磕到?jīng)]有？

    沒事，沒事！黎嘉庚呲牙苦笑把懷里的衣服遞過去：我就是著急想把換的衣服給你，好趕緊上床休息。

    又補(bǔ)了一句：我盡量挑的最寬松的。

    可惜是冬天，不能打赤膊，嘖嘖可惜了。

    李赫南接過來，蓬松柔軟的一捧，還帶著洗衣液的香氣。

    好，謝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你可以去臥室換，我去衛(wèi)生間換，順便幫你找牙刷出來。

    好。

    黎嘉庚在衛(wèi)生間里把門關(guān)好，先捂著嘴偷笑了一會留宿，大進(jìn)展，四舍五入就是同居！穩(wěn)住，小梨子你一定要穩(wěn)??！

    黎嘉庚深吸一口氣，打開一瓶新的柑橘味的廁所清香劑，又把礙眼的拖把，抹布，馬桶搋子往角落推一推，自己大掃除的決定真是再英明神武不過了，果然只有整潔干凈的環(huán)境才能滋生出浪漫的細(xì)菌??！和潔癖談戀愛真是一點都馬虎不得，說不好，那杯超級暖胃的老姜紅糖水也是助攻呢！

    對了！又想起一事，黎嘉庚咋咋呼呼的把廁所門打開，喊道：你還洗澡嗎？用不用給你準(zhǔn)備內(nèi)褲？我有新的沒開封的，但是先說好，你穿可能小

    李赫南正捧著衣服推開臥室門，這時就笑著回頭：這么晚了就不洗了吧，啊，不洗你介意嗎？

    說完才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歧義，他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我介意什么？我又沒有潔癖，而且我也不想洗了~黎嘉庚這時候倒是出奇的清純，完全沒往歪處想。

    衛(wèi)生間的門又砰的合上，李赫南也好整以暇的鉆進(jìn)了臥室。

    他悠悠環(huán)顧室內(nèi)，這套小兩居收拾好了確實很不錯，戶型房間分配合理，客廳雖然小，但臥室和衛(wèi)生間很寬敞。

    他又信步來到床旁，一米八的大床，蓋著海綿寶寶的罩毯，他用幾根手指向下按了按，意外的發(fā)現(xiàn)床墊的軟硬度和彈性居然都不錯，手抬起時自己都笑了，他在做什么啊，向天發(fā)誓，他李赫南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測試床墊彈性什么的，只是下意識為之。

    話說回來，今天的自己很不正常，每一件事的發(fā)展都在計劃之外。

    跟著一起上樓時真的只是想進(jìn)來坐坐，喝口水，但是坐一會就舍不得走了，卻沒能等到對方的主動邀約，只能自己厚著臉皮開口請求留宿。

    把干凈的家居服放在床上，李赫南站在原地脫下自己的衣服，很小心的不讓外衣沾到床鋪，脫下的衣服疊整齊放在旁邊的電腦椅上，換上寬松的居家服后他輕輕吁了口氣裝在襯衫西褲打造的精致外殼里超過十個小時就恨不得把它們?nèi)砍稜€。

    黎嘉庚的這套衣服的確夠?qū)捤?，也夠柔軟，除了□□和大腿處有一點卡外，別的部位還算合適。

    沒想到黎嘉庚雖然人懶又毛躁，但還挺會享受，不止這套家居服，這房間里的每一樣物事都精致而有特點，顯然是經(jīng)過主人精心挑選的，臥室面積本來不小，但是都被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占滿了，打眼望去，有大胸（肌）手辦，絨毛鴨玩偶，待拼裝的樂高每一件東西李赫南都看不懂，卻也知道價值不菲。

    他閉了閉眼，又展了展微酸的背肌，手指下意識撫上脖頸。

    沒有領(lǐng)口的遮掩可以看到，脖頸到鎖骨的部位皮膚光潔，并沒有需要掩藏的疤痕或是紋身，至于為什么習(xí)慣總是把脖子遮起來因為習(xí)慣啊。

    在人工耳蝸植入技術(shù)還不成熟的時候，那時的助聽器還是盒式機(jī)，一條線一頭連接耳內(nèi)的設(shè)備，另一頭貼著脖頸從領(lǐng)口伸進(jìn)去，連接一塊傻乎乎的像手機(jī)一樣的方塊，效果也很差，時不時會發(fā)出尖銳的哨音或電磁音，李赫南討厭別人異樣的注視，他總是抓緊領(lǐng)口的那根線，不讓它過分惹眼。

    為什么不當(dāng)醫(yī)生了呢？是因為太累嗎？可你看起來不像怕苦怕累的人啊。不止一個人這么問起過，李赫南都回以諱莫如深的微笑。

    初心，怎么可能沒有呢，手握手術(shù)刀，救死扶傷，就是他的初心。

    但他不能解釋太多，他怕對方會一直問下去。

    因為醫(yī)療事故？都做了人工耳蝸怎么還會失誤？

    人工耳蝸聽說只有后天失聰才有效，你是因為意外嗎？那又是怎樣的意外？

    真可惜！但是當(dāng)醫(yī)生也沒什么好的，聽說根本沒有休息日！

    因為是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交往，在深入了解之前要向那女孩交代一切，解答問題的時候相當(dāng)于把過往再重復(fù)一遍，在連盒式機(jī)都沒有佩戴的時候，左半邊的世界是虛無的，是空曠的，起初的時候，他連家門都不想出，他總覺得在聽不到聲音的左面，有個無形的巨獸，隨時張大嘴將自己擇時而噬。

    女孩雖然表示意外事故可以理解，而且現(xiàn)在也和常人無異，但探詢的目光總是如影隨形，偶爾走在自己的左側(cè)，他知道對方在看什么，在看自己的耳朵，觀察那里有沒有刀口留下的痕跡？

    所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李赫南苦笑著摘下腕表，下意識朝床頭的方向走去，在自己家他習(xí)慣把表放在床頭柜上，突然他想起黎嘉庚十分鐘內(nèi)踢翻兩次小凳的壯舉，他覺得還是不要放這了，怕是會被灰飛煙滅，雖然這塊寶珀已經(jīng)有些年頭，但他還不想換新的。

    余光忽然瞥見一堆東西，一堆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的東西。

    那是一摞書，還是字書，放在床頭小柜上，一個隨時會被翻開看兩眼的位置。

    李赫南好奇心乍起，拿起最上面的看了眼書的封面：《論持久戰(zhàn)之直男的逆行區(qū)域》。

    下面的幾本分別是：《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百種方法》、《跟我這樣做，讓他不再直》。

    已經(jīng)被逼到這個地步了嗎？

    看來那天我真很過分。

    李赫南猛搓了下手臂，抖落掉無形的雞皮疙瘩，把書按原樣摞回去，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信步走出臥室，正氣凜然的揚(yáng)聲道：我換好了，衣服還挺合適的。

    黎嘉庚正好也從廁所探出頭來，嘴里叼著牙刷：唔，正好我也把你的吸住用具找豬來了~

    第28章

    兩人并排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李赫南在拆牙刷時，眼角余光注意到黎嘉庚正從鏡子里偷看自己，表情像是有話要說。

    要方便？需要我回避？他問。

    黎嘉庚頭搖得像撥浪鼓：我突然想起來，臥室還要再收拾一下！

    有什么可收拾的，下午我都給你收拾完了，至于真正需要收拾的，大概只有那幾本書吧？

    李赫南對一切都心知肚明，但不點破，只自個悶著樂。

    黎嘉庚很快就回來了，兩人再次并排站在鏡子前。

    李赫南往牙刷上擠牙膏時，黎嘉庚開始洗臉，李赫南開始刷牙了黎嘉庚還在洗臉，李赫南開始洗臉時，黎嘉庚仍然在洗臉。

    在眼睜睜看著黎嘉庚先先后后往臉上抹了三種不同顏色不同氣味的膏體后，李赫南實在沒忍?。耗阍诟陕锬?？

    洗臉啊。

    為什么要洗那么多遍？

    黎嘉庚理所當(dāng)然的答：先卸妝，再清潔，然后今天是大洗的日子，要上一遍深層清潔面膜

    李赫南聽得云里霧里：大喜是什么？

    黎嘉庚用中指挖取一塊泥巴樣的膏體，熟稔的在在額頭，眉心，下巴處抹勻：就是深層清潔，一周要做兩次，今天正好趕上了

    李赫南受教的點點頭，彎腰，用水鞠了一把臉，拿毛巾擦干，完事。

    黎嘉庚連忙叫?。喊?，那個，我還沒問你呢，你介意我也睡床嗎？還是你習(xí)慣自己睡？我睡沙發(fā)也行的。

    他現(xiàn)在除了眼睛眉毛嘴都糊著淺灰色的泥漿，眼珠因而顯得格外靈動，活像一只泥猴。

    李赫南退回來，按上他的肩膀，注視著鏡子里的泥猴：首先，我不介意和你一起睡床，如果你介意的話，那也應(yīng)該是我去睡沙發(fā)。那么，你介意嗎？

    最后的一句幾乎是擦著耳朵問的。

    黎嘉庚的雙耳rou眼可見的迅速變紅。

    更像猴了。

    李赫南心想。

    黎嘉庚用力搖了搖頭。

    李赫南：好，一會見。

    剛才黎嘉庚果然是來藏書了，床頭柜上那幾本已經(jīng)不見了，桌面干凈得像被洗劫過似的，看來不能見人的除了書本應(yīng)該還有其它的東西，只是剛才那幾本書太辣眼睛，以至于他沒注意旁的。

    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百種方法？

    呵呵。

    李赫南好整以暇的把腕表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來放在床頭柜上，手機(jī)設(shè)好震動鬧鈴，然后鳩占鵲巢的占領(lǐng)了床頭柜旁距離壁燈最近的有利位置。

    黎嘉庚終于把自己拾掇完畢走進(jìn)臥室時，已經(jīng)萬籟俱寂。

    李赫南留了一盞壁燈給他，光線調(diào)成最低檔，堪堪照亮巴掌大的一小圈范圍。

    床上的人背對自己側(cè)臥而躺，被子只蓋到腹部，肩膀、手臂、胸膛都露在外面，雖然穿著睡衣，但薄薄的衣料仍然均勻勾勒出他的身體線條。

    他貌似已經(jīng)睡著，針落可聞的空間里，似乎能聽見他有節(jié)奏的呼吸聲。

    黎嘉庚也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他咽了口吐沫，躡手躡腳的走近，小心翼翼的抬腿上床，緊貼著床外沿躺下。

    約摸過了五六分鐘，他屏著呼吸轉(zhuǎn)過身，令自己面朝李赫南的方向。

    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幽弱的光線，他躺在男人打下的暗影里，肆無忌憚的開始打量對方，李赫南的肩膀很寬，這么躺下來也依然支棱成一座山，手臂線條分明，雖然沒有賁張的肌rou，但肌理很緊湊，仿佛按一下能彈起來。

    看了一會，感覺已經(jīng)足夠安全了，黎嘉庚又往前拱了五厘米，抬起鼻尖，吸氣，他嗅到了一絲清泉一樣甘冽的古龍水味，但是已經(jīng)很淡，可能是融進(jìn)了皮膚里，蒸騰出另一種混合了溫度的體香，黎嘉庚很喜歡這個味道，原本每晚睡前都要抽一支煙，不抽就睡不著，但是今晚好像用不著，這個味道比煙味更上頭。

    黎嘉庚覺得自己好像個變態(tài)。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這次再正面相對就總覺得心虛氣短，他怕自己掌握不好那個度，什么事好像一認(rèn)真，膽子就變小了。

    就像趕暑假作業(yè)不用理會對錯，兩個月的量半個晚上就能搞定，但考試的時候區(qū)區(qū)兩張試卷卻總覺得時間不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