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139節(jié)
花向晚開門見山,有些好奇:“被秦云衣發(fā)現(xiàn)身份了?” “差不多了?!鼻卦粕崖龡l斯理拉起衣服,說著鳴鸞宮的情況,“我暗示那些長老左右使,你和秦云衣只是私人恩怨,只要交出秦云衣,你既往不咎。這些怕死的老東西,立刻就打主意想推我上位,秦云衣忍不了,就把我關(guān)起來了。” “沒直接殺了?” 花向晚笑,秦云裳端起茶喝了一口:“你天天就不盼我點好。” “我是信不過她這個人?!?/br> 花向晚解釋,秦云裳喝完茶,點頭:“她倒的確想殺我,但其他人把我保下來了,我可是他們心中押注的對象,怎么可能賭局沒開,就直接讓秦云衣把我殺了?秦云衣也看出來了,所以就讓我先去地牢,然后她伙同陳順,想殺了趙南,吸食趙南修為晉級來對付你。結(jié)果這話被趙南偷聽到了,他就來找我,說是要救我。不過方才路上被我把話套出來了。” “趙南?” 聽著秦云裳的話,花向晚笑起來,“她修混沌大法,吸食她人修為的確增長得快些,可她就算能對付我,謝長寂呢?她也能?” “趙南說,她好像打算讓魔主來對付謝長寂?!?/br> 花向晚動作一頓,片刻后,她吹著茶杯,搖頭道:“那不可能。” “我估計也是,”秦云裳撐著下巴,“她這個人,誰都不信,我看她是打算先殺趙南,等自己強大之后再殺陳順,學冥惑那一套?!?/br> “但冥惑已經(jīng)做在前面,她怕是不會太順利?!?/br> 花向晚撐著下巴:“陰陽宗自己沒想到掌門會給自己下手,一時不慎著了道,鳴鸞宮這些老妖怪可都是成了精的,趙南跑了,我怕其他人估計也會跑。” “無所謂了,他們養(yǎng)蠱,你坐收漁翁之利就好。反正我的目標就兩個?!?/br> 秦云裳說著,抬起頭來看向花向晚:“成為宮主,以及——” 她盯著花向晚,目光中帶了幾分審視:“望秀?!?/br> 花向晚聽著她的話,微垂眼眸。 秦云裳湊近她,盯著她的眼睛:“計劃不變吧?” “你怎么總是這么問我?” 花向晚聽她又問,笑起來。 秦云裳審視著她:“因為你在變?!?/br> 花向晚沒說話,兩個女人在房間靜默。 過了一會兒后,花向晚開口:“變了?!?/br> 說著,她抬起頭,看著秦云裳:“我打算活下去,但是——” 在秦云裳說話前,她打斷秦云裳:“除此之外,一切不變?!?/br> 秦云裳沒說話,花向晚鄭重開口:“二師兄會活過來。云裳,”她勸著她,“他會活的?!?/br> 聽著這話,秦云裳慢慢收斂起眼中情緒:“好。那你準備吧,什么時候去鳴鸞宮?” “給弟子一點休養(yǎng)時間,也給秦云衣一點發(fā)瘋的時間,只要鳴鸞宮的人出逃,我們就可以過去了?!?/br> 花向晚站起身:“你也好好休息,我走了。” 說著,花向晚轉(zhuǎn)身往外。 她打開門,看見庭院中的天空,烏云密布,沉沉一片,謝長寂仰頭看著烏云,神色平靜。 花向晚合上大門,走到他身邊,兩人靜默無言,過了片刻后,花向晚想起什么來:“今天陪我忙了一天,你都沒去看天劍宗的弟子,你是他們師叔祖,不去看看說不過去吧?” “你不喜歡今夜烏云?” 謝長寂仿佛沒聽到她的話,轉(zhuǎn)頭看她。 花向晚知道他是不想談天劍宗的事,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走,我陪你去看他們?!?/br> “晚晚,”謝長寂沒動,他提醒她,“我不是天劍宗的人了?!?/br> 花向晚步子停下,謝長寂站在長廊,他沒什么神色,可不知道為什么,花向晚卻隱約覺得,有種莫名的感傷從他身上溢出來。 他看著她,再次提醒:“我在他們面前,差一點就入魔了?!?/br> 花向晚沒說話,她看著謝長寂,面前仿佛是玉琢一般的仙人,他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話語里所包含的情緒。 她靜靜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后,她主動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懷里。 “謝長寂,”她開口,安撫出聲,“你這樣想,我很高興。” 謝長寂聽不明白,花向晚聽著他的心跳,說得真誠:“你的世界不只有我,我很高興?!?/br> 第79章 聽著這話,謝長寂微微垂眸。 她果然和年少不同。 當年十八歲的花向晚,恨不得心上人眼里只有自己,心里滿滿當當裝著她,不要有半點猶豫。 可現(xiàn)在她卻希望所愛之人如蒼鷹,翱翔天際,哪怕離她很遠,她也甘之如飴。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感受著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所綻放出來讓人心動的魅力,花向晚見他不說話,便主動拉起他,高興道:“走,我們?nèi)タ纯礆q文他們。” 見花向晚堅持,謝長寂也沒再拒絕,對于他而言,說好要斷開的關(guān)系,沒有關(guān)聯(lián)最好,但若硬是要牽扯,他也并不抗拒。 天劍宗的弟子在最后傾巢而出,倒也沒受什么大傷,花向晚領(lǐng)著謝長寂走到窗口時,正聽見歲文正用傳音玉牌和天劍宗其他弟子吹噓,說自己在戰(zhàn)場之上如何英武,旁邊長生抱了包瓜子,滿臉不屑同其他弟子眉來眼去埋汰他。 一群弟子嘰嘰喳喳,顯得極為熱鬧,花向晚站在門口,倒也沒立刻進去,輕咳了幾聲,算作提醒,其他所有人便都回過頭來,看見花向晚和謝長寂,眼睛大亮:“上君!師祖母!” 一聽“師祖母”這個稱呼,花向晚就忍不住看謝長寂,謝長寂神色平穩(wěn),只道:“不用叫我上君,我如今只是合歡宮少君?!?/br> “啊?” 所有人明顯沒得到這個消息,歲文抓了抓腦袋,不甚明白:“那……掌門沒和我說啊。” 這話讓謝長寂有些意外,他微微皺眉,只問:“掌門?” “是啊,”歲文滿臉茫然,“就前天合歡宮被圍的時候,您不下令,我們本來還在著急呢,掌門突然就傳音過來,讓咱們幫著上君務(wù)必保全合歡宮。” 謝長寂聽著這些話,神色微動,大家靜靜看著謝長寂,疑惑道:“上君?” 謝長寂沒出聲,過了好久,他只點了點頭,花向晚見他沒有多問,便主動幫著他問了一下眾位弟子的情況,所有人都好像不曾看見他入魔時的場景一樣,和以前沒有什么不同。 確認好弟子無事,花向晚便同謝長寂一起離開。 兩人走在長廊上,花向晚拉著他的手,高興道:“你看你猜錯了吧?這些弟子根本不介意,你永遠是他們心中的上君?!?/br> 謝長寂不說話,他走在路上,花向晚挽著他的手,聲音輕柔:“他們都敬仰你,愛戴你,你的掌門、昆虛子,他們也都在意你……” “為何同我說這些?” 謝長寂停住腳步,轉(zhuǎn)頭看她,花向晚一愣,謝長寂眼中卻已明了:“你害怕我入魔?” 花向晚沒有立刻回聲,她緩了一會兒,笑了笑。 “我是怕,死生之界兩百年風雪太冷,”她抬手拂過自己頭發(fā),將發(fā)絲挽到耳后,聲音很輕,“你寒了心?!?/br> 他在年少還什么都沒想清楚時便痛失至親一切,而后就入死生之界,在殺戮和絕情丹陪伴下度過兩百年。 上天甚至沒有給他理解這個世界的機會,就將它早早掐斷。 謝長寂不說話,他靜靜看著她。 花向晚見他久不出聲,挑起眉來:“我說得這么推心置腹,你都不說點什么感動一下?” “那你呢?” 謝長寂只問,花向晚一愣,就聽謝長寂追問:“那你這兩百年,又不怨恨嗎?” 尋常人經(jīng)歷她所經(jīng)歷這些事,早已偏激狹隘,可她卻始終清醒,不曾遷怒他,不曾怨恨他,是是非非都分得清楚,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花向晚聽著,輕聲一笑:“我同你不一樣,我有人陪著。” 說著,她轉(zhuǎn)頭看向庭院,目光溫和:“我一路過來,雖然遇到了許多不好的人事,可云裳陪著我,薛子丹陪著我,還有師父、長老……我并非孤身一人。而這世上最怕之事,”花向晚轉(zhuǎn)過頭,在燈光下抬頭看他,燈火落在她眼里,她聲音很輕,“就是孤身一人?!?/br> 這話出來,謝長寂便突然又明白幾分他為什么覺得死生之界不好的緣故。 他垂下眼眸,細細作想,花向晚見他情緒不高,便主動拉過他,高興道:“走吧,要聊以前回房聊,別在這兒愣著了?!?/br> 謝長寂由她拉著回了房,一路都不吭聲,他一貫沉默,花向晚倒也并不在意,直到兩人躺到床上,謝長寂還靜靜躺著,花向晚終于察覺出幾分不對。 她直起身來,低頭看著穿著單衫靜靜看著床帳的青年,疑惑道:“謝長寂?” “嗯?” 謝長寂聽她問話,目光落下來,應了一聲。 花向晚看著他的樣子,小心翼翼:“你在想什么?” 謝長寂動作一頓,似是覺得這個話題不該多聊。 花向晚用手指戳了戳他:“你……你別樣,我害怕。” “我就是想,”謝長寂垂下眼眸,“誰陪著你,怎么陪的?!?/br> 聽到這話,花向晚舒了口氣,她斜臥下來,撐著腦袋,看著床上不睡覺的人。 “你想問,直問就好,悶著做什么?” “我問了,你若不說,我更不高興。不如不問。”謝長寂直言不諱,語氣平淡,倒也沒什么埋怨的情緒在,卻莫名聽得花向晚有些心虛。 她輕咳了一聲,頗為大方:“會影響別人的事兒我不能說,但這些事兒,還是能說的?!?/br> 謝長寂不大相信,他轉(zhuǎn)眸看她,花向晚趕緊表態(tài):“不信你問?!?/br> “你和秦云裳怎么回事的?” “就打小一起玩兒唄,”花向晚漫不經(jīng)心說著,“她娘原本是天機宮的圣女,天機宮在西境地位比較特殊,占星問卦,基本隱世不出,說是被合歡宮管轄,但和道宗一樣,清樂宮管不了道宗,我們也管不了天機宮。不過,管不了,交情是在的,所以她娘沒出嫁前和我娘是手帕交,但這事兒很少有人知道。后來她娘被秦風烈花言巧語騙了,脫離了天機宮嫁到了鳴鸞宮,嫁過去后身體一直不好,過了些年,秦風烈移情別戀上秦云衣的母親,在外面有了秦云衣,秦云衣的母親是劍宗的大小姐,修為地位樣貌,都不遜于云裳的母親,于是在秦云衣跟著母親歸宮后不久,云裳母親就去世了。秦云衣母親扶正后,她就成了少主,云裳反而成了庶出?!?/br> “后來各宮各宗都來合歡宮求學,她也跟著過來,我娘讓我多多照顧她,但秦風烈這人其實和我母親不合,為了不給她惹麻煩,我都是偷偷去接觸,一來二去就熟了。合歡宮算她第二個家,宮里師兄師姐她都熟,后來喜歡上了二師兄,還是我?guī)椭返?。之后的事你也知道,合歡宮出了事,望秀死后,她本來想離開西境,但最后還是被我勸了下來?!?/br> “你勸她什么?” “幫我。”花向晚笑笑,“我要報仇,也想復活師兄師姐,所以我請她留下來,呆在鳴鸞宮為我做事,作為交換,我會復活程望秀,讓她成為鳴鸞宮宮主。” 謝長寂沉吟不語,看著床帳,似是思索,花向晚靠過去,討好道:“還有誰要問的?” “薛子丹呢?” 謝長寂脫口而出,花向晚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