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的郡主回來了 第74節(jié)
他眼里透著笑意,對她道:“今日的禮還沒送。” 竇瑜有點驚訝地看著他。她總共連續(xù)收了他六十五件禮物,還以為大婚前一日收到的就是最后一件了,沒想到今日也有。 很快換好了衣裙,他自然而然地靠近握住她的手,牽著她繞過屏風(fēng)走出房門,拋下了一眾婢女。湊近能聞到他身上很淡的酒氣,但他眼中清明,并無醉意。 二人一路出了院子,慢慢往花園走去。搬來新宅的這兩個月里他也時常會過來,通往各處的路早已經(jīng)被他摸清了。竇瑜感到他手心guntang,牢牢包裹著她的手。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但也不會覺得尷尬難受。 等進(jìn)入園中后,她看到四面掛滿了貼著喜字的燈籠,將整座花園都照亮了。 一早就在此地等候的下人呈上了另一種燈,數(shù)量足有幾十盞。竇瑜認(rèn)得這種燈,名為祈天燈,借燭火和風(fēng)力可以升到天上,這才明白過來表哥帶她來這里的目的。 她打量著燈罩,上面寫著“永結(jié)同心”等祝禱的吉祥話,又細(xì)細(xì)辨認(rèn)字跡,伸出手指小心地觸著上面的字,問道:“這些不會是表哥你親手寫的吧?” 郭素笑著默認(rèn)了。其實不僅是字,燈也是他一盞一盞親手做的。 竇瑜一盞盞看過去,發(fā)現(xiàn)有幾盞燈的燈罩上卻是空白的,打趣道:“表哥不會是無詞可寫了吧?” 他望著她,接過下人取來的筆,交到她手上,“這些寫了字的都是我的心愿,那你的呢?” 竇瑜怔怔接了筆,見他主動為她扶著燈罩,一時也想不出什么漂亮話。思索了片刻,心中想什么,落筆便寫什么,心愿與他也大同小異。 郭素看著她認(rèn)真的側(cè)顏,落筆時的小心翼翼,心中說不出的安寧,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片刻都沒有移開。 待她寫好了,他帶著她一同將這些祈天燈放上天,一盞又一盞,望著它們憑風(fēng)升入漆黑的夜空之中。 夜風(fēng)拂過。 郭素自身后將她抱進(jìn)自己懷里。她聽著他咚咚的心跳聲,也抬手抱住了他環(huán)住自己的手臂。 等他們回院時,佰娘等人就像是巢xue里伸著脖子嗷嗷待哺的小雀,眼巴巴地張望著。看到他們相攜而來的身影后,松了一口氣:“娘子,姑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大喜之日,洞房花燭夜。已經(jīng)很晚了,喜房中還燈火通明,下人們不斷進(jìn)進(jìn)出出。 燒好了水,婢女們先服侍竇瑜換衣沐浴,坐在內(nèi)室的郭素趁這個間隙命下人去廚房備了湯面。 等竇瑜披散著長發(fā),身上帶著微微的潮氣走出浴房時,就見表哥朝自己招手,喚她到桌邊吃面。她早已經(jīng)饑腸轆轆了,走過去聞到面香眼睛便是一亮,迫不及待地坐下,從他手里拿過筷子,湊近面碗深深呼吸。 “好香啊?!?/br> “快吃吧?!惫乜粗τ难垌?,心里又軟又熱。 “你不吃么?”竇瑜用玉簪將頭發(fā)挽起,又轉(zhuǎn)頭尋找婢女,也想叫廚房再送一碗過來。 “敬酒時已經(jīng)吃過了?!惫刈钄r了她。 竇瑜這才在他的注視下一口一口吃起來。 看著她吃了幾口后,郭素站起身去浴房沐浴,出來時見她坐在榻上,碗筷已經(jīng)撤掉了,正抬起手去摸窗上貼著的“喜”字。 “這是我剪的?!彼蜃陂缴系靡獾叵蛩乓?。 郭素穿著單袍走過來,身上帶著清冽的水汽,挨近問她:“你還會剪紙么?”他坐在了她對面。 竇瑜回道:“我還會更厲害的!” 她說完立即趿鞋下榻,從妝臺處翻找出來幾張紅紙和一把金剪子,跑回來興致勃勃地說:“我剪給你看!” 她坐下將紅紙細(xì)致地折好,邊折邊感嘆:“還是被關(guān)在竇家別院的時候?qū)W會的,時間過得可真快……” 拿起剪子,和面前人對視了一下,又低首認(rèn)真地剪起來,很快就有細(xì)碎的紅紙屑落在她屈起的腿上。 兩位主子可真是半點不著急,說說笑笑,實在是辜負(fù)這大好夜晚了。聽著屋內(nèi)的說笑聲,佰娘無奈又心急,春珊昨夜簡單教導(dǎo)了娘子一番,娘子是懂一些的,但女孩子家自然羞于主動,不會是姑爺不會吧? 她急得反復(fù)往窗邊張望。 兩人頭挨頭的剪影在燈火的照耀下投在窗紗上。佰娘真怕他們會這樣剪上一整夜的紙。 屋內(nèi),郭素伸出手指勾了一下紅紙的邊緣,認(rèn)真發(fā)問:“剪的是什么?” 竇瑜剪了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舔著爪子的小老虎。 “是一只——嗷嗚?!彼鋈环畔录糇?,擺出撲食的樣子,身體猛地朝他傾過去,又在近處停住了。 郭素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顯然并沒有被她的突襲嚇到,兩人呼吸相聞,目光相接。 屋子里太過安靜,紅燭燃燒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起來。 “是一只老虎?!备]瑜輕聲說完,身子后撤,剛想要坐回原位,卻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她下意識地掙了一下,因為沒有用力,自然沒能掙脫開。 “還沒剪完……” 她說話時郭素已經(jīng)越過兩人之間橫著的矮幾,逐漸湊近她的臉,將她最后一個字吻進(jìn)口中。 竇瑜用力閉上眼,屏住呼吸,眼睫飛顫,擦掉口脂的嘴唇依舊紅潤,被由輕到重地壓住。他的吻起先還算溫柔,漸漸的,呼吸也重了一些,隨即站起身將她橫抱起來。 被他抱著走到床帳邊時,她頭上用來挽發(fā)的玉簪不慎勾到了紗帳,雖然不痛也嚇了她一跳,慌忙抬手將簪子抽掉,攥在手里,微涼的長發(fā)頓時落了他滿臂。 撒帳的果谷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了,也更換了新的被褥。郭素將她放在上面,唇稍稍與她分開,又重新貼合上。 竇瑜局促后仰,手指揪著他的衣袖,不敢動了。過了片刻,她嗯嗯兩聲,呼吸不過來想要躲閃。 他反手將另一側(cè)帳子拂落,竇瑜眼前一暗,仰面陷進(jìn)被中。 …… 她起先覺得有些冷,漸漸又覺得熱。看到羅帳上繡著雙飛燕,一上一下輕輕飛動,藤蔓葡萄紋纏纏繞繞,扭動一處,寓意多子多福。她眼中迷蒙帶淚,因失神,原本握在手里的玉簪落在了枕邊,手不知落在何處才好,擺動時不小心將玉簪碰落,直接掉在腳踏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 好像摔碎了。 她嚇了一跳,抱著她的人悶哼一聲。 …… 郭素抹掉竇瑜眼角的淚,側(cè)躺在枕上平復(fù)呼吸。 她緊緊閉著眼,埋首在他懷中,被他抱住汗?jié)窕伒募绫邸?/br> “睡吧。”他親吻她鬢邊的濕發(fā),聲音熱熱的,令她更加昏昏欲睡。 …… 魏將軍府。 臥房中魏夫人穿著寢衣坐在床邊,魏玉林正給她捶揉肩膀。 松快了一些后,魏夫人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倒是好大的場面,咱們家自是比不過的?!?/br> 魏玉林憨憨笑著:“都應(yīng)邀去了,咱們就別抱怨了?!?/br> 魏夫人瞥他一眼,嘟囔道:“你可真是個好脾氣!上回被打了板子,在那么多屬下的面前丟了老臉,今日還非叫我同去?!?/br> “本就是我的疏忽,叫明英那丫頭摸走了我的官令,受大人責(zé)罰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蔽河窳智靶r候才被郭素罰過,倒也沒記恨,收到請?zhí)蠓吹归L舒一口氣,十分喜悅,日子一到便拉著夫人前去觀禮了。 魏夫人又長嘆:“兒子的心愿落空,我跟著不爽快。今日入帳觀禮,新婦貌美柔婉,可心得緊,可惜做不了咱們魏家的媳婦。” “你忍心讓咱們兒子入贅???”魏玉林半打趣半開解,安撫著夫人。 提到入贅,魏夫人才略有釋懷,感慨道:“郭大人倒也真是個狠人。我是舍不得兒子入贅別家的?!?/br> 想到什么又忽然變了臉色,“郭大人知道咱們家想要求娶秦娘子的事,不會怪罪吧?” 魏玉林無奈道:“胡想什么呢?郭大人乃真君子,怎么會因為這種小事遷怒。” 第91章 暫別 她輕聲道:“我在家里等你回來?!?/br> 魏夫人又問:“延兒呢?” 今日他們夫妻去赴了婚宴, 也不知兒子會多失落。 魏玉林道:“聽下人說從外面帶回府一個醉漢,好像是不小心碰倒了人家,還特意請了大夫。” 另一邊, 魏延已經(jīng)將那醉倒的人安置在了客院, 吩咐了下人, 等他酒醒后問明他家在何處, 再送他歸家。誰知天色都晚了,好友又提著燈籠來敲府門, 急匆匆隨著下人來見他。 一見到他立即道:“我隨從見那人眼熟, 回了府才想起來,報我說他是胡家的親戚, 從奉都城來的武公侯次子胡王升!之前還在胡家門外對秦娘子出言不遜, 被郭大人狠狠教訓(xùn)了一番。” 又心急道:“這樣的人誰敢收容?你也不怕郭大人得知后怪罪!” 魏延愣了愣, 表情頓時變得不太好看。倒不是怕被郭大人怪罪, 而是得知胡王升曾詆毀秦娘子,猜想他今日醉得人事不省,怕也是因為秦娘子出嫁而不快。 魏延隨即與好友一同去了客院,走進(jìn)房中, 見胡王升仍躺在床上昏睡著, 他上前去推,也不見醒來。 好友是個急躁性子, 直接去桌邊取來茶壺, 又拿開壺蓋,直接將里面的茶水倒在了胡王升的臉上。 微冷的水一激, 胡王升瞬間皺起眉頭,眼皮也跟著動了動。 魏延拉住好友:“你這是做什么?” 好友道:“好叫他盡快醒來,速速離去。他身份高貴又如何?奉都城天高皇帝遠(yuǎn), 何況現(xiàn)如今王將軍得勢,天下怕都要易主了,怕他做什么?” “我并非是怕他,而是此舉無禮?!?/br> “這種人為何以禮相待。聽聞武公侯府忠心徐氏,我瞧他來奉都城也是為避禍吧,不然怎么死乞白賴不肯離開?” 胡王升在兩人的交談聲中逐漸醒來,起先眼神還帶著茫然,慢慢才清醒許多。沉沉睡了一覺,他酒已經(jīng)醒了大半,坐起身,慢慢抹掉面上的水漬,下床來。 他定了定心神,視線從面前兩位郎君面上劃過,見一人撇開眼不看他,便朝魏延施禮,認(rèn)真謝過他。 魏延側(cè)身避開他這一禮,對他既厭惡又有些歉疚,臉色沉下來,語氣尚算客氣,但仍堅定地請他離開。 “你既無事,速速歸家吧?!?/br> 胡王升再次感謝二人,然后由府上下人指引著,邁著虛浮的步子從魏家的角門離開。 雖然酒醒了,他身上還是帶著未散的酒氣,十分熏鼻。云水郡中無宵禁,穿過長街時還能看到許多行人,路過的人都對他避之不及。因為他的形象實在狼狽,步伐凌亂,眼中也沒什么光彩,如同被抽走了魂。 他走到了秦家附近,站定了,遙遙望著秦家新宅的大門。門前的兩座巨大的石獅上綁著紅綢,府門檐下高高掛著大紅色的燈籠??磥碣e客都已經(jīng)散了,大門緊閉,巷子里也格外空寂。 他捂住嘴咳了起來,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眼睛濕潤,頭痛欲裂。 在通州時他也曾將阿瑜背出喜轎,差一點拜了天地。今夜她卻嫁給了別人。 聽著痛苦壓抑的低咳聲,坐在一旁角落中的徐壽認(rèn)出了他,緊忙走了出來,來到他面前急急道:“我找了你好幾個時辰了!” 見他落魄的樣子,又嘆氣:“你何必還要惦記著竇瑜?她已嫁給別人了!還不如隨我回奉都城,留在這里也是徒惹傷懷……” 胡王升直起身,目光從他臉上輕慢地劃過,冷淡道:“你又坐不回從前的位置,何苦還惦記著回奉都?!?/br> 聽到他這句話,徐壽的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因為帶著人皮假面,更顯得詭異,咬牙低聲道:“趙野害我至此,我勢必要與他尋仇!” 他語速飛快,像是要說服胡王升,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那王射風(fēng)與謝述是故交,我可令謝述沉冤昭雪,不怕王射風(fēng)不答應(yīng)我的條件?!?/br> 胡王升輕輕一笑,嘲諷之意分明。他道:“昔年馮相為謝述喊冤,因而落獄慘死。你是馮相的外孫,明明手中握有證據(jù),為何不肯為自己的外祖父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