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后話。

    而現(xiàn)在，因為祁遇種種奇怪的舉動，賀樓之很難不懷疑祁遇跟江徽有什么關(guān)系。

    聞言，小桃面露悲哀，張了張嘴卻終是什么也沒說。

    賀樓之更奇怪了。

    “小桃?！逼钣鍪掌饎?，看向他們這邊，掃了一眼，道，“何事？”

    小桃忙小跑過去，低低叫了一句“姑爺”隨后又道，“老爺吩咐我給您送點吃的?！?/br>
    “嗯?！逼钣鎏纸舆^，“替我謝謝江伯伯?！闭Z畢，他便轉(zhuǎn)身向桃林深處走去，小桃望著身材瘦削，褪去青澀少年模樣的男人，心里忍不住發(fā)酸。

    見過的……

    賀樓之他們一直說男人冷，面癱臉，不會笑。

    可是小桃知道，她見過男人笑。

    笑起來好看極了……

    只不過，能讓他笑的那個人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故而，他也不再笑了。

    望著男人離去的背影，小桃止不住回憶起當年的事情。

    那日——

    正是江璃去世的第四天。

    江家上下皆身著白衣，披麻戴孝，府邸上掛起白布，靈堂擺起，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可任誰都知道，靈堂下的棺槨里只不過是一副骨灰。

    而江璃，早已被火化，連尸骨也不曾留下。

    據(jù)府中下人所述，小姐死后，城主為避免瘟疫擴散，雙目含淚，咬著牙顫顫巍巍地下了這個命令，當日晚，江璃的尸體便被火化。

    靈堂莊嚴肅穆，江府眾人皆跪在下方低低哭泣。

    就在這時，一襲黑衣的少年闖了進來。

    他似乎剛從戰(zhàn)場下來，還未來得及整理衣冠，渾身是血，頭發(fā)凌亂，面色蒼白，兩眼紅腫，嘴唇微微顫抖，“……緣緣？”

    沒人回應。

    少年愣在原地，雙眼泛紅。

    那日，是小桃第一次看見祁遇哭，哭得雙眼通紅，上氣接不來下氣，他一步步挪到棺槨前，雙手摩挲，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可任他再無法接受，江璃的的確確是死了。

    當天夜里，祁遇在江家靈堂自殺被救，江徽痛哭流涕，將愛女的遺書轉(zhuǎn)交給祁遇，一下子仿佛老了二十歲，兩鬢發(fā)白。

    之后，祁遇看了遺書，抱著遺書哭得不能自已，不斷呢喃江璃的名字。

    再之后，祁遇在江璃的靈堂前跪了三天三夜。跪的腿部已經(jīng)毫無知覺，臉色蒼白，嘴唇干燥，似乎下一秒就能暈過去。江徽得知此事，坐著輪椅來到了靈堂，指著祁遇大罵，邊哭邊罵。

    后來，少年總算不再求死。

    只是每當春季三月時分，便總會來月城小住一陣。他在桃林里蓋了座小屋，小屋旁邊就是江璃的墳墓。

    清風徐徐，花瓣滿天飛。男人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提著酒，緩緩走到江璃墓前，墓碑上刻有——江氏之女江璃之墓。

    站定后，他蹲下去，將食盒放在墓前，一手撫摸墓碑，一邊喃喃自語：“緣緣，我又來了?！?/br>
    祁遇提酒喝了一口，隨后懶懶散散地靠在墓碑旁邊，語氣溫柔，“今日桃花開了，小桃做了桃花酥，江伯伯讓她送來……阿璃，你最愛是核桃酥的，只是不知，這桃花酥你可愛吃？”

    男人低低笑了聲，“應該也是愛吃的。江璃此人啊，一好美食，二喜琴樂，三愛美人?！闭f到此處，他似乎又想起三年前在憐人館那日，江璃望著他的眼睛滿含溫柔，認認真真對他道，“縱使我見過那么多美人兒，可我再也沒見過比阿遇更好看的了?！?/br>
    祁遇臉上愈發(fā)的溫柔，“緣緣你總說我好看，可是你卻不知……自己那副模樣才最是勾人。我愛極了你想法子惹我生氣的模樣，我愛極了你嘟起嘴唇氣鼓鼓的模樣，我愛極了你……所有的模樣。”

    “——江璃，我愛你?！?/br>
    男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我愛你?！?/br>
    “愛到至死不渝?！?/br>
    男人眼角逐漸泛紅，他仰起頭灌了口酒，喉結(jié)微動，不少酒滴順著脖頸滑了下去，“緣緣，我現(xiàn)在已是南祁軍的首領(lǐng)，我做到了……”

    “商朝覆滅了，現(xiàn)在是南祁軍與燕北軍交戰(zhàn)，兩方戰(zhàn)事不停?！逼钣瞿请p修長如玉的指尖摩挲著酒瓶，低聲道，“如果你在的話，一定不愿看到月城淪為戰(zhàn)亂之地。畢竟，這是你生長的地方?！?/br>
    “故而，我派人守住了月城，護住了你的故土。”

    祁遇抿起唇瓣，“他們說你死于瘟疫，火化了你的尸體……連你的最后一面我都不曾看見?！?/br>
    “緣緣，我很難過?！?/br>
    “我后來找人詢問了當日的情形，他們都說你是中了刀傷從而染了瘟疫，可是，我不信?！逼钣錾ひ魸u漸哽咽，眼梢泛起紅，“我的緣緣武藝高強，怎么會抵擋不住一個雜碎呢？”

    “緣緣……你是故意的嗎？”

    “你是為了護住江頎秀，所以才擋在馬車前故意不肯讓開的嗎？”

    祁遇咬著牙，低聲泣道：“可是我呢？”

    “……江璃，你有沒有想過我？”

    桃林中靜悄悄的，無人回答。

    祁遇抹了把眼淚，又灌了口酒，“我查到兇手了?！?/br>
    “是江頎秀?！?/br>
    “我把她抓起來了，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我便想將她碎尸萬段，凌遲處死?！?/br>
    “可是，緣緣……我害怕你怪我。”祁遇頭倚在墓碑上，一腿屈起，一手搭在膝蓋上，“那是你赴死也要保護的人，若是我殺死她，你不高興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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