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姑娘歸家晚了些，剛偷溜回院子，迎面便撞上了葉榛。

    三人負(fù)手站好、認(rèn)錯，葉榛也發(fā)不起火來，只得道，“宮內(nèi)的嬤嬤明日便來了，你們?nèi)艘院笕杖斩荚谖骺缭簩W(xué)規(guī)矩，嬤嬤是宮內(nèi)的老人了，你們要對她恭敬有禮，不可胡鬧，聽到?jīng)]？”

    蔚林瑯瞄了葉榛一眼，小聲道，“伯母，瑯兒不同三jiejie那般嫁入皇家，這規(guī)矩……”

    葉榛板起臉來，“宮內(nèi)的嬤嬤尋常人家請還請不到，這般好的機(jī)會，多學(xué)些規(guī)矩總沒有壞處?！?/br>
    葉榛駁了蔚林瑯，宋清許也沒敢說話。

    三人只得應(yīng)了聲，“是?！?/br>
    ?

    欽天監(jiān)與禮部很快便擇好了吉日，因著穆王殿下的府邸尚未建成，婚期便不得已延至了次年二月初。

    僅短短兩月時間，準(zhǔn)備親王大禮，且圣上又那般看重，內(nèi)務(wù)司忙得不可開交。

    三個小姐妹整日被央著學(xué)規(guī)矩，眨眼便至了年關(guān)。

    禮部代穆王來威遠(yuǎn)侯府下聘，帶了一整隊(duì)唱名的內(nèi)官，聘禮如流水般抬入府內(nèi)，內(nèi)官也從早唱到了晚。

    威遠(yuǎn)侯府前圍滿了百姓，文伯特撒了不少喜糖和銅錢。

    冬日日頭短，下聘到入夜才唱畢。

    百姓們嚼著喜糖，久久不散。

    “足足一百九十八臺！圣上果真是心疼穆王爺！”

    “你可數(shù)清了？這嫡公主的嫁妝才堪堪一百六十八臺?！?/br>
    “數(shù)請了數(shù)請了，眼睛都不敢眨！”

    “這威遠(yuǎn)侯富貴，想是陪嫁也不會少了！”

    聘禮全數(shù)抬完，內(nèi)官才將單子遞過去，“將軍，夫人，這是單子，一份是內(nèi)務(wù)司依著親王妃儀制下聘，另一份是嵐府為穆王殿下添的，足一百九十八臺?！?/br>
    蔚縝起先雖不滿成安帝逼婚，但這番下聘確然是給足了侯府面子，百姓時不時同他道喜，葉榛更是笑意難掩，迎著禮部官員和內(nèi)官們?nèi)雰?nèi)，“府內(nèi)備好了茶水和點(diǎn)心，大人們和各位公公們都辛苦了，快進(jìn)去歇歇罷。”

    文伯將葉榛早早吩咐好的金錠子一人一個荷包塞了過去。

    聘禮堆了滿院，文伯拿著厚厚的禮單，吩咐著小廝往庫房內(nèi)送。

    葉榛扯住蔚縝，“圣上這般給咱們侯府面子，莫不是真要封穆王殿下為儲君？”

    “圣上有圣上的考量，咱們管不著這些，你空了還是好生想一下姑娘的陪嫁，這般厚重的禮，咱們?nèi)襞慵奚倭?，說不過去?？扇襞慵尢啵桨补魃写珠|中，若壓過她去，也不太好?！?/br>
    葉榛正是覺得此事難辦，嫡公主嫁妝的儀制不過一百六十八臺，葉榛尋思著，“罷了，咱們便添十臺，給姑娘多帶些鋪?zhàn)幼撸阌X得可行么？”

    “便先這般打算罷。”

    ?

    由著下聘一事，府內(nèi)喜氣洋洋的氛圍好幾日都未散。

    就連蔚林瑯都在她耳根前絮叨了許久，“jiejie，你便把你與姐夫的事告知于我唄，我給你寫進(jìn)話本子里去，千古流芳?！?/br>
    “呃……”大可不必……

    林音理智地?cái)[了擺手，自打上次沈漠鬧了一次，許多書局倒是不敢印男風(fēng)的話本子了，蔚林瑯瞅著生意滑了下來，只得另尋別的法子。

    穆王下聘一事在上京被人說道了好幾日，蔚林瑯便打上了她的主意。

    嬤嬤眼尖地拿戒尺敲向蔚林瑯的手。

    “四姑娘，調(diào)香重在心細(xì)，萬不能分心。你瞧表姑娘……”

    嬤嬤想著宋清許有一陣沒小動作了，本想夸她幾句，一回頭便見她在桌案上酣睡了過去。

    “呃……”這一批學(xué)生委實(shí)難帶了些。

    調(diào)完香后，又習(xí)了插花，嬤嬤還留了課業(yè)。

    “三jiejie，我插得太丑了?！?/br>
    “讓你上課時不專心，總想著你那話本子。”林音替她剪了一只嫩黃的擺進(jìn)去，“這樣好一點(diǎn)兒。”

    “小表妹，你也幫幫我啊，嗚嗚嗚，我插得比四meimei還要丑?！?/br>
    “呃……”林音終于體會到了嬤嬤的痛苦。

    三人做完了課業(yè)，蔚林瑯累得捏捏胳膊，瞅了眼時辰，突然道，“我得走了。”

    宋清許瞧著她，“你干啥去？”

    “我得去煙翠樓一趟，我同柳意姑娘約好了，她講故事，我寫話本子。”

    林音著實(shí)有些佩服蔚林瑯寫話本子的勁頭，問道，“你怎不約花娘？”

    “花娘？”蔚林瑯抽了抽嘴角，“太貴了，約不起。”

    宋清許則巴巴地瞧著她，“四meimei，你帶我去罷，我實(shí)不想看見這些花了?！?/br>
    林音提醒道，“她要去花樓?！?/br>
    宋清許哭喪著臉，“我知曉，在宿州你去花樓便沒帶著我，我也想去瞧瞧來著。我當(dāng)真不想在院里待了，我要憋死了。”

    蔚林瑯：“三jiejie也一道去唄，反正你在宿州都逛過?！?/br>
    林音：“我不去，外頭冷?！?/br>
    蔚林瑯：“你得去，三jiejie，你馬上便要成婚了，夫妻間的床笫之事，三jiejie現(xiàn)在不學(xué)，改日等伯母來了，同你說得又不細(xì)致。

    煙翠樓里的姑娘對這門道兒可會了，上京好多閨秀成婚了討不到夫君歡心，都悄摸去煙翠樓學(xué)呢，這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

    林音手中的花枝都快拿不住了，“四meimei，你懂得未免太多了些?！?/br>
    蔚林瑯和宋清許纏了她一會兒，林音終是無奈，只得陪她們換了男裝溜了過去。

    柳意姑娘是按時辰收費(fèi)的，蔚林瑯不想浪費(fèi)銀子，到了便慌忙對柳意道，“柳jiejie，這是我兩個姐妹，她們馬上要成婚，想學(xué)點(diǎn)床笫之間的樂子，你先教教她們?！?/br>
    柳意打量地瞧了眼林音和宋清許，掩唇輕笑，以往都是貴人們重金請了樓里的姑娘去府內(nèi)悄悄學(xué)，她倒還從未見過堂而皇之來樓里學(xué)的。

    柳意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們，道：“兩位姑娘先瞧著里頭的冊子，待我先同瑯姑娘將話本子的事說了，再來同你們細(xì)說。”

    “也成……”蔚林瑯拿過紙筆，便隨著柳意去隔壁的雅間了。

    林音沒甚么興趣，不過是被硬扯來的，宋清許倒對著那盒子，兩眼放光，三下五除二便打開，拿出了一本。

    片刻后，宋清許紅了臉，拉著林音看。

    似是發(fā)現(xiàn)了甚么天大的秘密，“小表妹，原來得這樣才能生孩子呢！”

    宋清許繼續(xù)咋呼著，“俺的娘哎，這都是在干啥呢？”

    宋清許看著起了勁，咽咽口水，“表妹，這姿勢真是能做得來的么？腿叉開那般大！”

    林音擰了她一把，“表姐，你小點(diǎn)聲罷。”

    “天啊表妹，你看這個！”宋清許扯住她，指著那冊子，林音瞧著冊子里男人將女人抵在墻上，不由面紅耳赤，覺得又熱又渴。

    小手往里推了推，“我不看?！?/br>
    宋清許道：“你手不看，眼睛倒是不帶轉(zhuǎn)的，小表妹?！?/br>
    “呃……”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門被猛地推開。

    林音回過頭，便見嵐青面色鐵青地走來，她和表姐正蹲在床邊看冊子，嵐青居高臨下地瞅了她一眼。

    再一次從她手中抽走了冊子。

    嵐青瞧了兩眼，立刻反手將冊子扣住。

    扯起她的胳膊，“站起來、回府去?！?/br>
    “我、我得等我四meimei?！?/br>
    宋清許則看著羅剎一樣的穆王爺，覺得渾身犯冷，不由嘀咕道，“蘇世子說你不逛窯子的?！?/br>
    嵐青面色不善，“我在辦差，御河結(jié)了冰，凍上了樓里的畫舫，冰井務(wù)正在收這一段的冰，需來這樓里尋一下管事的?！?/br>
    聽聞那桑mama在二樓，他剛跨上來便聽見了兩個小丫頭咋咋呼呼，聲音極其熟悉。

    林音心虛地垂著腦袋，“我學(xué)學(xué)這冊子又不是啥壞事?！?/br>
    嵐青想起剛剛所看，看著小姑娘紅著臉，羞赧地垂著頭，喉結(jié)滾著，聞著這屋內(nèi)濃郁的香氣，不免也燥熱起來，“走，回府去?！?/br>
    林音求救般瞧了瞧宋清許，宋清許擺擺手，“小表妹，你快走罷，我不走，我要同四meimei一道走?！?/br>
    宋清許說罷便扭過頭對著床里面，不肯再瞧她一眼。

    “呃……”說好的姐妹情深、同進(jìn)同退呢。

    ?

    林音被嵐青扯下了樓，她本還想去瞧瞧花娘，也未瞧成，心里又懊惱又羞憤。

    桑mama追上來，“王爺，不辦差了？”

    “你直接去御河旁罷……”嵐青的聲音冰涼，“那畫舫怕是要被打穿了?！?/br>
    嵐青走得快，林音委屈道，“我都在家中學(xué)了半月規(guī)矩了，就今日才出來便碰上你了?！?/br>
    嵐青停住身形，回身看她，冬日夜間的冷風(fēng)凌冽，嵐青解下身上的披風(fēng)披去她身上。

    “都學(xué)了甚么？”

    “學(xué)了宮中禮儀、茶藝、今日還學(xué)了調(diào)香與插花。”

    “累么？”

    “累的，前幾日站規(guī)矩，腿都腫了?！?/br>
    林音微微撅著嘴，扯了扯嵐青的手，“你走慢些嘛?！?/br>
    嵐青將她的小手握進(jìn)去。

    “嵐校尉近日在忙甚么？”

    “忙著冰井務(wù)收冰一事?！?/br>
    嵐青的手掌很暖，身上似也發(fā)著熱氣，林音哈口冷氣，往他身側(cè)靠了靠。

    突然雪粒打在林音的小臉上。

    林音驚喜的仰頭，“嵐校尉，下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