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心竅 第27節(jié)
喊完這兩句,倪清的心情略有平復(fù),深呼一口氣,“我們的補習(xí)班正式取消,我以后會當(dāng)你是沒見過的陌生人,就這樣?!?/br> 說完,她一瘸一拐的轉(zhuǎn)身,冒雨離開。 宛如盛放在暴雨下的玫瑰,獨立又倔強。 目睹她的情緒從怒火中燒漸入平靜,程崎一言不發(fā),皺眉,盯住她如煙漬過的牛仔褲。 直到她拐彎,進入家門,程崎才握緊了手中的燙傷膏藥,卻始終沒有追上去。 回到家,倪清應(yīng)付完向敏君的層層盤問,徑直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物后,坐在床上,點開微信,給成卓陽發(fā)送了兩條消息。 “成卓陽。我改主意了。” “周末一起去陳潔老師的補習(xí)班吧?!?/br> 第25章 爛醉如泥 心儀對象答應(yīng)情敵的邀約, 這還不算最糟糕的。 目送倪清回家后,程崎去超市買了包煙。 付錢的時候,摸一根叼進嘴巴, 點上,他聽見新來的收銀用寒心的表情看著他說,“五十?!?/br> 向敏君上下打量著他,“你有錢沒有?” 她對面前這個第一次見的小伙子印象很差。 程崎掀掀眼皮子,表情好不到哪兒去。 他沒說話,冷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五十丟過去,抄起煙,快步離開。 雨勢不減。程崎反扣上衛(wèi)衣帽子。 今晚他要面對的不是倪清她媽, 而是他自己的媽。 火鍋里下了玉米、白蘿卜、油麥菜和香菇,上面浮著一層薄薄的油光錚亮和蒸汽。 大冬天就該吃些熱乎乎的東西。 不僅如此, 趙梅還為兩位座上客準備了花花綠綠的配菜,從蒜蓉炒白菜到蘆筍青魚絲, 看得出她為這次久違的團聚做了巨大努力。 頭頂懸著的白熾燈將原木桌烤成了溫馨的玉米黃。 屋內(nèi)和氣一片。 差一步加入他們,程崎收了傘,站在一邊冷笑了聲。 溫馨個屁。 趙梅不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他的, 卻是第一個同他搭話的, 分明已經(jīng)擺了一桌子菜,她還在忙著張羅, 面上笑臉盈盈,“崎仔回來啦?快洗洗手,咱開飯了?!?/br> 程崎低低“嗯”了聲,視線突然闖入程易澤和趙恬的身影。 他們脫了羽絨服,里面穿的是情侶衫,有說有笑坐在主座上。 趙恬在幫程易澤擦拭眼睛片上的霧氣, 不論男女,看著趙梅忙前忙后,都全然沒有搭把手的意思。 唇線繃直,程崎自覺生理性的胃部翻滾痙攣。 摳門的小老太太難得開了暖氣,程崎卻覺得這屋內(nèi)的人心要比屋外的雨更寒上幾分。 緘默一瞬,程崎把濕漉漉的傘扔在墻角,轉(zhuǎn)身欲上樓,“我不餓。” 程易澤終于舍得跟他這樣的下等人說話,“不餓也給我回來坐下。” 他垮著一張臉,臉上的皺紋紋路更加清晰可數(shù)。 程崎腳步一頓,停在臺階上。 他不想飯還沒吃就和程易澤吵起來,那樣的話,趙梅夾在中間未免太難辦。 思索不過幾秒,他妥協(xié)了。 小狼崽子乖乖收起獠牙,坐在他對面,程易澤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 他看著面前面無表情往嘴巴里扒拉米飯的少年,用講大道理的口吻。 “咳,我這次處理完你的事,沒有立刻動身離開,就是看在趙梅的面子上?!?/br> 程崎不搭腔,把臉埋在碗里。 程易澤的意思很明顯了,讓他不要不識好歹。 手指間夾著幾個小酒杯,趙梅端著白酒從小廚房里出來,笑著打斷,“哎喲,跟孩子說這些干嘛?!?/br> 她把三個酒杯分別放在程易澤、趙恬還有她自己面前,用開瓶器把酒打開,倒到七分滿,“咱聚在一起吃飯不就圖個開心嘛,不要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嘍?!?/br> 就要給程易澤倒酒,趙恬一手手背蓋在酒杯口,一手把程易澤的眼鏡遞給他,“老程痛風(fēng),不能喝酒?!?/br> “瞧我這記性?!壁w梅笑罵自己。 事實證明,程崎的妥協(xié)是錯誤的。 飯桌上,新鮮的蔬菜和rou堵不住程易澤的嘴巴,他沒停過,口中一直念叨著自己的好兒子——程馳。 “程馳博士畢業(yè)之后就出來自立門戶,搞了個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小錢賺的不照樣起飛?!闭f罷,他似有若無瞧了眼程崎,“哪像某些人啊,就知道花家里的錢,上個學(xué)么還把人家手砍斷了?!?/br> “高三讀了幾年,連個大學(xué)都考不上?!?/br> 程易澤喋喋不休,沒人理他,他還是要說。 雙頰被不愿停歇的木筷塞得滿當(dāng)當(dāng),程崎的手背上青色脈絡(luò)凸起,硬是忍著沒有發(fā)作。 伴隨著程易澤的最后一句話落下,氣氛陷入尷尬的安靜。 程易澤重重的咳了一聲,開始在菜上挑刺。就近挑起兩根綠油油的馬蘭頭,程易澤皺眉,連嘗都沒有嘗,“這什么菜,一股子怪味。” “這是小野菜,大城市里可能沒有?!壁w梅回答。 程易澤一臉嫌棄和生厭的撂下筷子,從胸口掏出自帶的真絲方巾擦了擦嘴,“要我說哦,根本不是基因的問題,就是這個破農(nóng)村的環(huán)境太差。我們程家的基因怎么可能連大學(xué)都考不上。” 沒閑情和他吵架,程崎伸長胳膊,冷冷從他面前的盤子里夾了一大口野菜,放進自己的碗中。 整頓飯,這是他唯一一次夾菜。唯一一次夾菜,就是和程易澤作對,夾他不喜歡的菜。 他很不爽,把擦完嘴的方巾直接往程崎臉上丟,“你擺臉子給誰看?我是你老子?!?/br> 可惜他手上力量不夠,也可能是方巾太過于輕飄飄,沒能砸在程崎臉上,倒是搶先一步落入熱氣騰騰的火鍋之中。 食物里突然闖入不明物,程崎不悅的皺眉,抬頭,面無表情,“我怎么了?” “我本來就是鄉(xiāng)下人,就愛吃野菜,不行?” 程易澤被他嗆的說不出話。 程崎本就沒有的胃口消失殆盡,他放下筷子,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反唇相譏,“真是難為您了。一個光鮮亮麗的城市人要屈尊來這里受罪?!?/br> 他懶散的打了個呵欠,雙手抱胸,終于還是走到了誰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既然看不起我們鄉(xiāng)下人,所以說年輕的時候又為什么要來山村坑騙無知少女呢?” 漆黑的眼瞳淡漠的盯住程易澤慘白的臉,程崎意識到自己說的不對,冷笑著改口,“哦不對,不是年輕的時候,是人到中年,耐不住寂寞的時候。” 他直直看著程易澤的黑眼珠添上猩紅,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程易澤沉不住氣,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前傾,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就你這副二五八萬的樣子,不怪程馳看不慣你,老子也看不慣你。” 從小到大,程崎已經(jīng)受人非議過多,早已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好盔甲,程易澤這通有所顧忌的謾罵對他自然無關(guān)痛癢。 他微挑眉,只覺眼前手舞足蹈的老頭滑稽又可笑。 程易澤氣不過,又沒辦法奈他何。只好轉(zhuǎn)而把槍口對準趙恬,唾沫橫飛,濺在她臉上,“看看你生的好兒子哦,看看,看看!” 他把羽絨服搭在肘腕,握起靠在腳邊的拐杖,板著臉敲趙恬的椅腳,示意她給他讓道,她照做,老頭出去之后,嘴巴里一陣念念有詞,“老子幫他擺平了事,他就這副嘴臉對老子的?!?/br> 眼看著程易澤套上羽絨服,拉上拉鏈,摸出后口袋的車鑰匙就要上車走人。 趙恬面色鐵青,立刻緊隨其后,追了出去。 同時追出去的還有趙梅。 她留他們吃飯意在緩程崎和他們的關(guān)系,沒曾想過現(xiàn)如今有越描越黑,越幫越忙的趨勢。 沒跟出去的只有程崎。 看著無人的飯桌,他心中竟有一絲愉快。 程崎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的起身,從冰箱里拿出保鮮膜,把剩菜封好,放進碗櫥。 他聽不見外面的人在說什么,只聽見雨聲,和趙恬那一句刻意抬高音量要被他聽見的話,“我們不帶程崎回上海了,就讓他留在這破山村里發(fā)爛發(fā)臭吧!” 手上動作一頓,程崎無所謂的聳聳肩,“那還真是感激不盡?!?/br> 一拍兩散,落得個不歡而散的結(jié)局。程崎的心情煩躁得快死,收拾好家中事物后,死氣沉沉來到小別墅二樓。 窗簾沒拉,窗戶沒關(guān),雙人書桌沐在暴雨里,濕掉大片。 程崎瞇起眼,像是想到什么,有一會兒沒說話,取出一根煙含在嘴里,走過去,拉上窗,煩躁的感覺更甚幾分,他摸出手機,給陸野打了通電話。 他倆成了朋友,因為兩個女人,似乎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 手機剛好在手上,陸野很快接起,“喂?!?/br> 陸野的嗓子像是在煙霧里漬過,低啞的很。他的心情似乎亦不怎么樣。多半和付曼再次離開北城有關(guān)。 程崎直奔主題,“出來喝酒?!?/br> 陸野好像有工作在身,身邊時不時響起電鉆的聲音,沉默幾秒,他還是應(yīng)了邀,“在哪喝?” *** *** 二樓陽臺上,等待陸野途中。程崎拿著墨綠色的啤酒瓶,雙肘交疊壓在欄桿上,看下面空蕩無人的蕭瑟街道。 男人的衛(wèi)衣領(lǐng)口微松,刺骨冷風(fēng)趁機鉆入,與他體溫相融。 酒喝得正猛,他倒也不覺得冷。 酒水一瓶接著一瓶,煙也一根接著一根,不知不覺,一陣濃郁的青煙白霧中,空酒瓶堆了一地。 江世杰出門辦事,路過門前時聞見這么大煙味,抬頭一看,微微愣住,打趣的說,“崎哥現(xiàn)在不混了,改在陽臺借酒消愁了?” 陡然間有人同他搭腔,程崎不滿的低頭。 他的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好幾個晚上沒睡,此刻正毫無情緒的盯著樓底下?lián)蝹愕慕澜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