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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心竅 第22節(jié)

    左鄰右舍,大爺大媽,搖著蒲扇,歡聲笑語,門前張望,看見倪清身上的二中校服,嬉笑不見, 掩住了唇,竊竊私語。

    向敏君叮囑倪清這幾天在外面遇到上來盤問的阿姨不要理, 于是她頂著赤.裸裸要吞人的眼神,疾步回到家里。

    換掉鞋, 她朝里喊了聲媽,于飯桌前坐下,嘴上說著, “她們在外面講什么啦?”

    此刻, 桌子上面已經(jīng)擺好了炒蘆筍、奶油雞rou咖喱,和兩碗白米飯。

    “還不是那件事兒么, ”向敏君端著一鍋魚頭湯從小廚房里走出來,摘下手套,掀開鍋蓋,“這群女人真能嚼舌根?!?/br>
    熱氣從鍋中裊裊而升。

    “哪件事?”倪清把書包靠在椅背,鼻子湊近鍋,聞聞氣味, 奶白的湯,姜黃的生姜,綠色的蔥花,黑白的魚頭,冒著香氣,她挑起眉,“程崎那件?”

    “是啊?!辈松淆R了,向敏君在她對面坐下,把剛剛洗過還帶著清水的筷子遞給她一雙,“聽說程崎的爸爸來了。”

    她接過來,停頓片刻,才說,“我知道。他爸爸去過學(xué)校了?!?/br>
    向敏君把筷子往湯水里蕩了蕩,抬眼看她,“我才知道程崎砍了你們學(xué)校一個男生的手?!?/br>
    “好像姓傅?”

    “嗯?!蹦咔逶谧炖锇橇藥卓诿?,“今天米蒸得蠻糯。”

    向敏君不理,繼續(xù)說,“我說上次怎么有人堵在趙家門口呢。”

    上次,是國慶,倪清和程崎還在南城。

    “你都不知道哦,來的那幾個人個個又高又壯的,臉上兇神惡煞,一進(jìn)門就砸,我們還以為是他家欠了高利貸嘞?!毙D人放下碗筷,伸長了雙手,又做個鬼臉,把語句里的兩個形容詞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

    倪清說,“是傅睿文爸爸找來的?”

    “是的,”向敏君重新端起碗,臉上做駭人聽聞的表情,“那天動靜鬧得不小,街坊鄰里都給赫了一跳,幾個糙漢跟一個老人拖拖拽拽,都沒人敢上去幫?!?/br>
    “你也沒去看看趙奶奶有沒有傷著?”

    “我干么事趟這個渾水?”

    倪清不說話了,筷子插.進(jìn)鍋,她安靜的取下死魚眼,扔在碗邊。

    “聽她們說那個傅什么他爸準(zhǔn)備把程崎送去法院判刑欸,”向敏君夾了一根細(xì)細(xì)綠綠的蘆筍,送進(jìn)嘴巴里,倪清看著她,突然覺得她吃飯的禮儀很不雅,口腔里面,白牙齒碾過碎掉的菜渣,有點(diǎn)吵,“不過程崎他爸也挺厲害的,用錢壓下來了。”

    錢?

    倪清突然沒什么胃口的放下碗。

    的確,程易澤看起來是很有錢。

    “那程崎不用去法院了吧?”湯匙敲了幾下碗邊,她低頭,盯著碗里的剩飯發(fā)呆,向敏君搖搖頭,感嘆起別人家的閑事,“不用?!?/br>
    “要我說,程崎這小孩兒也是可憐,mama給有錢人當(dāng)小三,把小孩丟給老人家照顧,自己過好日子去了,這什么人啊,一點(diǎn)兒女心都沒有?!?/br>
    不想聽了,倪清把湯勺放進(jìn)鍋里,“我吃飽了?!?/br>
    向敏君伸長脖子,朝她碗里探了探,“就吃這么點(diǎn)???”

    “不想吃了。”

    “哦。那你回房間寫作業(yè)吧?!跋蛎艟f。

    “嗯?!?/br>
    倪清的房間,是倪清和向敏君的房間。

    向來都是,她睡床上,向敏君睡地上。

    因?yàn)檫@里只有一間屋子。

    把包拎回書桌前,她打開臺燈,手指從筆袋里拿出一支黑筆和試卷,低頭,又抬頭,盯著日歷本,安靜了好幾秒,鬼使神差,她重新拿出一直紅筆,在12.9上打了一個圈。

    她從來沒有不習(xí)慣和向敏君同住一間房。因?yàn)樵缭谙蛎艟€沒和倪政離婚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貌合神離,分房睡了。向敏君喜歡住在她的房間,默默監(jiān)視她的一舉一動。雖然“監(jiān)視”這個詞語用在這兒可能并不是那么準(zhǔn)確。

    看著面前被紅筆標(biāo)注的日期,倪清又發(fā)了會兒呆,垂眼,算數(shù)。

    算了,已經(jīng)沒所謂了。

    *** ***

    陳潔沒有食言,第二天,學(xué)校的公告欄里就張貼上了傅睿文猥褻倪清未遂的通報(bào)批評,不僅如此,早cao的時候,主席在上面講話也說到這個。

    他們穿著校服,站在陽光下,看紅旗升到最頂端,敬禮,宣誓自己會做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好好學(xué)生,波瀾壯闊的國歌結(jié)束,成卓陽作為學(xué)生代表在臺上演講,內(nèi)容是:爭做優(yōu)秀青年。

    諷刺的演講紙。倪清暗嘲。

    不得不承認(rèn),官方回應(yīng)總比小道消息更容易讓人信以為真。站在回去的隊(duì)伍里,倪清隱隱感覺后面的學(xué)生在指指點(diǎn)點(diǎn)自己。

    “真沒想到……原來傅睿文真是這樣的人啊。”

    “是啊是??!看來倪清那天說的都是真話?!?/br>
    “對!天啊,她居然被摸了屁.股,好慘?!?/br>
    “欸等等,所以程崎是為了她才把傅睿文的手砍斷的?”

    “我靠,太猛太帥了吧?哎,那他倆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聽到這兒,倪清不由得垂下眼,她不知道后面嘰嘰喳喳的人群是誰,也不想知道是誰,她只想讓程崎知道,他在人們口中已經(jīng)不再是“毒蛇”和“冷血”的代名詞。

    可惜,程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學(xué)校了。

    此時此刻,他在哪里?干著什么呢?

    還在煙熏繚繞的網(wǎng)吧里混日子嗎?

    腳步停頓,“去找他”的想法在她腦海中轉(zhuǎn)瞬即逝,她踏上教學(xué)樓的樓梯。

    算了,

    她不會去找他的。

    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踏入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況且她又不是他的誰。

    倪清努了努嘴。

    會有人告訴他的吧?這個“好消息”。

    次日,陣雨。

    早上七點(diǎn)過一刻,倪清握著雨傘推開鐵門,“我去上學(xué)了?!?/br>
    差一步左轉(zhuǎn),她看見程崎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對面盯著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同他打聲招呼,他已經(jīng)走過來。

    他撐著一把純黑的傘,沒穿校服,天氣降溫,他還是穿一件白t、黑色中褲和人字拖,他喜歡在夏天穿外套,在秋天穿短袖,想當(dāng)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的怪胎。

    明明不屑于打扮自己,卻還能在同齡人中脫穎而出,倪清再一次感嘆,皮囊的奧妙,基因的強(qiáng)大。

    雨點(diǎn)密密匝匝,打在一黑一白兩把傘骨上。

    走近些,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濕了一個角,白色和膚色混成靛色,叫不出名字。但這不是最博人眼球的顏色,最博人的要數(shù)程崎的眼睛,猩紅色。

    大步流星,他在她面前停下,沒有溫和的問好,只剩粗暴的盤問。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懷里扯,眼球急得快要凸出來,“你瘋了?”

    黑白兩把傘撞在一起,水花濺起來。

    她以為他是聽到了“好消息”所以前來道謝,沒曾想過這番情景,下意識“啊“了一聲,第二聲。

    “傅睿文那件事?!俺唐榘櫭?,看起來很不爽,“為什么通報(bào)學(xué)校?“

    這算什么?倪清怔了怔,想甩開他,沒甩掉,抬頭,和他對視,“因?yàn)?,我想?!奥曇艟d綿,但咬字清晰。

    氣氛安靜一秒,耳畔只剩雨聲。

    “你想什么?想毀了自己的名聲?“程崎感覺到自己的太陽xue跳了一下,”倪清。麻煩你搞搞清楚,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多,就會有越多的流言蜚語纏上你?!?/br>
    “我又不怕。“倪清聳聳肩。

    “拜托,你不怕,”我怕。

    程崎話到嘴邊沒有說,隱忍著沒發(fā)作,只是那眉卻越皺越深了,“你一個小姑娘能不能愛惜自己一點(diǎn)?“

    “管我?!蹦咔蹇此麌?yán)肅的表情,突然想笑,“你當(dāng)你是我爸哦?“

    他不喜歡她的笑,冷著臉,“我沒跟你開玩笑?!?/br>
    “知道了,下次一定注意?!蹦咔迮e起手,眨眼睛,“可以松開我了嗎?我要去上學(xué)了?!?/br>
    他無語,放開她。倪清立刻如活魚般退后一步,但好像并不急著上學(xué),“你不跟我一起去上學(xué)嗎?后桌。”

    程崎看了她一眼,搖頭。

    “那……你這一個多月都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倪清問。

    “你煩不煩?你當(dāng)你是我媽?”他學(xué)她。

    “放屁,我可不英年早孕?!蹦咔逭f。

    “滾去上學(xué)?!彼麤]想和她閑聊,轉(zhuǎn)身就走。沒走幾步,雨停了。倪清對著程崎的背影大喊,“程崎!有彩虹!”

    程崎轉(zhuǎn)身的那一秒,剛好看見她在笑,倪清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伸在傘外面,指著天,“你看,正義還是存在的。”

    程崎的心一緊。

    她不該笑的,比天色更清亮的眼睛里,干干凈凈,不揉一絲雜念。她在笑,不加掩飾的笑,清清爽爽的笑,成為他后半生信仰和執(zhí)念的笑。光照在她臉上,鍍金般好看,程崎啞著嗓子,“幫我補(bǔ)習(xí)吧?!?/br>
    她一頓,笑得更歡,“想通了?“

    “不是你說的嗎?正義還是存在的?!背唐檎f。

    “我補(bǔ)課很貴的?!八七谱?。

    男人緘默一瞬,“我付的起?!?/br>
    倪清笑笑,沒當(dāng)真,“所以你為什么要砍傅睿文的手?”

    程崎抿唇,“……因?yàn)樗麃y傳我的家事?!?/br>
    “僅此而已?”

    程崎一頓,“僅此而已。”

    口是心非,愛情最大的忌。

    第21章 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