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心竅 第8節(jié)
緊閉的前門外面,什么都不知道的倪清一臉茫然。透過窗,她從外面看語文老師在講臺上唾沫橫飛的畫面,敲了敲門,“報(bào)道。” 她聲音不大,還是引來一片昏昏欲睡得同學(xué)們的矚目,語文老師對她的印象并不好,因?yàn)槟咔迦フ谊悵嵳f換班的時候,她碰巧就在旁邊,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覺得倪清事多且作,一身公主的嬌貴病,這下因?yàn)檫t到,對她的印象更差了。語文老師沒有用正眼看她,緘默一瞬,冷靜的說,“遲到了,自己到后面去罰站?!?/br> 倪清手上拿著剛剛洗好的短袖,還浸著水,濕濕的。她想趕快把它塞進(jìn)抽屜里面,只是現(xiàn)在看來,計(jì)劃好像泡湯了。 她有些頹喪的低頭,“哦。” 是的,她妥協(xié)了,經(jīng)過中午的事件,她連一絲和語文老師爭論的力氣都沒有。垂著眼,悶悶不樂就往里面走。 她體質(zhì)不算好,也談不上糟糕,但接連早午餐都沒吃,她現(xiàn)在餓的感覺快升天。 前腳剛邁進(jìn)教室前門,手腕處緊接就傳來一道溫?zé)?,倪清回頭,看著男人拉住自己手腕。 程崎也是剛到,準(zhǔn)確來說,他比她來得更晚,倪清嗅了幾下,發(fā)現(xiàn)他身上帶著股濃重得煙味,也不知去哪兒瀟灑快樂了。 “不好意思老師,”程崎只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視線,“是我害她遲到的?!?/br> “你?你怎么害她的?”語文老師被迫停下講課,抬起頭,看見程崎穿著白t和校褲,擰眉,“程崎!你校服呢?” “不重要?!彼哪抗馑朴兴茻o掃過她手上的衣服。好像懂了什么,有點(diǎn)煩躁?!胺凑乙恢泵暌曊n堂,你罰我就行?!?/br> “喲,英雄救美?怎么著,趁著學(xué)業(yè)最繁重的時候談戀愛?”語文老師來回打量二人,以及他握住的她的手腕,點(diǎn)著頭冷笑,“行啊,兩個人都給我滾到后面罰站去?!?/br> 之后,同學(xué)們的反應(yīng)和語文老師的話,倪清都回憶不太起來了。 她只記得,程崎拉住她回座位坐下,自己去教室后面罰站,他們之間明明什么話都沒說,倪清卻覺得說了很多。 她把短袖放進(jìn)抽屜,低頭,看了眼細(xì)白的手腕。發(fā)了會兒呆,又回頭看程崎。 程崎站在陽光下,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高而瘦,微微駝背,白t領(lǐng)口不規(guī)矩的跑上去,露出一截削瘦的鎖骨,混著一股冷冷的少年氣,煞是好看。 至于后來語文老師講了哪些內(nèi)容,她一概不知,回過頭來,眼中只有一幕幕有關(guān)于他的畫面重播,耳邊也跟著回蕩起付曼的話: 你都不好奇他的反應(yīng)嗎? 第8章 陸野 心不在焉的一整節(jié)課過去,語文老師剛走,程崎就回到座位,懶懶散散,滿臉寫著倦,倪清轉(zhuǎn)頭,小聲同他說,“校服明天還你。” 他眉眼淡淡掃過她高豎的領(lǐng)子,趴在桌上,好似不耐煩的用鼻腔發(fā)聲,“嗯?!?/br> 她也搞不懂他們之間的交流為什么突然變得如此隱晦,搞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她還想說些什么,但又好像沒什么好和他說的,扭回頭來,她聽見徐申振八卦的聲音,“崎哥,你和啞巴妹……”而后被程崎一秒捶的稀巴爛,“別煩?!?/br> 這個課間太短暫,一如他們之間的交流,貧瘠又沒有營養(yǎng)。 又一個課間,倪清出去接水,回來后桌子上多了幾包零食。她愣了愣,隨手拿起一袋,又放回去。 程崎還在睡,徐申振在和他的好兄弟們聊外校的事,她想了想,面向徐申振,“徐申振,”她舉起一袋面包,“你看到誰把這些東西放我桌上了嗎?” 徐申振偷瞄了一眼程崎的位置,視線很快轉(zhuǎn)回來,停在倪清臉上,“不知道?!彼荒鼙┞冻唐椋直仨氉屇咔逍母是樵赋韵逻@些零食,難,徐申振想想后補(bǔ)充,“反正是別人送的,你就吃唄,不吃白不吃?!?/br> 倪清把零食推到一邊坐下,不接他的茬,“不受嗟來之食?!?/br> 此話一出,徐申振立刻覺察到身邊的程崎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冷冷盯住自己的脖子,他有點(diǎn)冒冷汗,聲音跟著顫,“這,別呀祖宗?!?/br> 你不吃,崎哥要我的命怎么辦??? 她就這么餓了一下午,什么都沒吃,終于熬到放學(xué)。她今天倒霉透了,唯一的好事是:今天下午,程崎很乖,沒來找她麻煩。 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剛剛打響,程崎就翻墻出去了。不是他,而是成卓陽來找她,他把一疊打印好的a4紙遞給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這些是課表、值日表還有考試信息。我都幫你整理好了?!?/br> 她在理書包,接過來的時候仔細(xì)看了一眼紙上的內(nèi)容,微微笑,“謝謝你。” “不客氣?!背勺筷栒f。 話題突然結(jié)束,空氣安靜幾秒。 倪清理完包,椅子推進(jìn)桌洞下面的時候發(fā)出一道悠長悠長的聲響,刺激著成卓陽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看見陽光下面,倪清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得很。 “今天一起走嗎?”他憋紅了臉,終于說出排練已久的話,“阿姨也快下班了,不如去店里?” 她一愣,沒拒絕,“行啊?!?/br> 走去超市的一路,成卓陽沒讓氣氛冷場,只是倪清總覺得,他有點(diǎn)緊張和不自然。 他問出心里好奇很久的事,“你今天中午……怎么遲到了呀?是沒收到通知中午也要補(bǔ)課嗎?” “嗯。”倪清說。 沒料到她的回答如此簡單干脆,成卓陽默默的轉(zhuǎn)移話題,他低著頭,余光瞄到她肥大的校服外套,隨意說,“你的校服……” 倪清的腳步一頓,袖子底下,雙手緊攥。 成卓陽繼續(xù)往前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來,他回過頭來,以為自己猜中了什么,笑,“你的校服是不是買太大了?哈哈哈怎么松松垮垮的?!?/br> 長舒一口氣,倪清松開手,繼續(xù)往前走,途中,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 *** 向敏君不愛過問倪清的情感生活,確實(shí),就倪清那張毫無世俗欲望的臉來說,她也沒必要過問。 店鋪的正門被推開,成卓陽先走進(jìn)來,她愣了愣,后面跟著倪清。向敏君竟然有些高興,“你們怎么一起回來了?”她認(rèn)識成卓陽,他是超市老板的兒子。 “阿姨好,”成卓陽乖巧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看向倪清,笑著解釋,“我跟倪清說您快下班了,所以就一道回來了。”他想了想,補(bǔ)充,“我們是同班同學(xué)。” “這樣啊?!毕蛎艟芟矚g這個笑起來爽朗的男孩子,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挺好的。同學(xué)之間就應(yīng)該互幫互助,多交流交流感情。” “是啊,阿姨你放心,我和倪清會相親相愛的?!背勺筷栆琅f在傻笑。 倪清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愛笑,話題也是真的奇怪,“相親相愛”是什么,在向敏君回答之前,倪清忙不迭插了一句,“媽,你現(xiàn)在下班了嗎?” 向敏君看了眼表,似乎是因?yàn)樗驍嘧约旱脑?,沒給她好臉色,“你這孩子催什么催,這不在收拾包嗎?”她把手機(jī)塞進(jìn)包里,看向成卓陽的時候親切地笑,“那我們就先走了啊。店里就麻煩你照看了?!?/br> “好嘞,”成卓陽說,“拜拜阿姨?!彼察o幾秒,又對著倪清,“倪清,拜拜。” 倪清看了他一眼,抿嘴,“拜拜?!?/br> 她已經(jīng)搞不清楚這小子是對任何人都這樣,還是對她搞特殊了。 回去的路上,向敏君的詢問如期而至,她自以為問得隱晦,“你和班里的男生走得很近?” 她一下子就明白向敏君的弦外之音,捏緊書包的帶子,心中所想,卻是另外一人,“沒有,他是我們班班長。他說你快下班了就跟我一起回來了?!?/br> 向敏君總是這樣,別人說話的時候不好好聽,臨了又要她幫忙重復(fù)解讀。 “哦。這樣?!毕蛎艟戳怂谎?,沒再說什么。 其實(shí)她從來沒有阻攔倪清和男生接觸的想法,反倒是倪清自己,喜歡固步自封,急著和男生們劃清界限。 自打搬到北城以來,向敏君也不知是怎么了,母女倆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她只得從日常生活方面切入關(guān)心女兒的生活,“新學(xué)校還適應(yīng)嗎?” “挺好的?!蹦咔遄Я讼麓瓜氯サ男渥?。 向敏君一眼看出不對,“你今天出門不是穿的短袖嗎?” “我不小心把短袖弄臟了,跟別人借的外套?!蹦咔迤届o的說。她就是這樣,謊話總是脫口而出,編都不用編。 “怎么會弄臟的?”向敏君問。 倪清回想起程崎扯她辮子的畫面,咬咬牙,“被狗撞了?!?/br> 哪兒來的狗? 向敏君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問下去,“回去記得洗洗這件外套,然后再還給人家。” “我知道。”倪清說。 回到家,倪清先去浴室里洗了個澡,皮膚上食物的味道不復(fù)存在,這讓她心情大好。吹完頭發(fā),吃過晚飯,才重新走進(jìn)浴室里,準(zhǔn)備洗那條瘋狗的校服。 程崎的個子足足有1m88,他穿190的校服,倪清把它浸在盆子里,倒上洗衣液和芳香劑,又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盆子面前,擼起袖子,嘴上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卻是認(rèn)真的。 她討厭他的喜怒無常,也討厭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但討厭和愛,是不沖突的。 她把衣服晾在還有一絲夕陽的余暉的陽臺,回到房間,突然想起付曼的話,看了眼窗外的天,“媽,我出去一趟……順便把你把門口的垃圾帶出去了啊?!?/br> “知道了?!?/br> *** *** 付曼讓倪清找的人,名叫陸野。她說他在學(xué)校后面的紋身店上班。倪清沒有拒絕。 泥濘的小巷里深入進(jìn)去,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是個體戶的崛起,炒飯、烤串、麻辣燙……一應(yīng)俱全,倪清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快染上食物的味道。 付曼沒有告訴她具體地址,只說位置顯眼、好找。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找了一圈。倪清卻始終沒看見付曼說的那家紋身店。 隨機(jī)進(jìn)了一家面館,倪清走向柜臺前的掌柜,準(zhǔn)備問路。 老板很熱情,看見她的時候自動掛起笑容,“您好,準(zhǔn)備吃點(diǎn)兒什么?” 剛巧是飯點(diǎn),這家店的人有點(diǎn)兒多,倪清進(jìn)來的時候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她摸著自己的手肘骨,表情有點(diǎn)吃痛,“哦不是,我是想問問這條街上有沒有紋身店?!?/br> 就是因?yàn)槿颂嗔耍艣]注意到,在這家面館吃飯的人群中,藏著一個潘浩。 “紋身店?”老板好像也不知道的樣子,須臾又像是想起什么,驚呼,“哦哦哦是有這么家店,好像叫什么洋文。” “那您記得店名是什么嗎?”晚上天有點(diǎn)涼,倪清把薄外套的袖子放下來,遮住傷疤。 “不記得了,”老板擺擺手,有點(diǎn)不耐煩的讓她給后面的客人讓路,“你別堵在這里,出去往右走,一個黑門里面就是了?!?/br> 她保持禮貌,“謝謝老板?!?/br> “不客氣。”老板回答,然后看向她后面的人,“吃點(diǎn)什么?” 純黑的鐵門,半敞著,白色油漆在上面潑著一個單詞,urained,放縱的。 她禮貌的敲了敲門,無人應(yīng)她,指腹輕輕一推,倪清看見一個男人,她走過去,“您好,我想找人。” 紋身店內(nèi)的陳設(shè)前衛(wèi),以純黑和灰作為底色,墻壁上貼著大大的海報(bào),是一個搖滾歌手。店內(nèi)很干凈,屋主用重金屬做點(diǎn)綴裝飾。若是放在大城市里人氣應(yīng)該不小,但不像是在這樣的城里能生存下去的。 倪清的聲音很輕,里面的人沒聽見,靜悄悄的。 她敲了敲里屋的門,又問一遍,“您好,我想找人。” 陸野眼皮子一掀,看她一眼,“這沒別人。只有我?!?/br> “你是……陸野嗎?”倪清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穿黑色的上衣和短褲,坐在工作臺前不知道在搗鼓什么,人如其名,有點(diǎn)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