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詹夫人說罷了,一時大殿內(nèi)便是死一般的寂靜,再無人開口。 皇上臉色變了數(shù)遍,他眼下已然被氣得頭頂冒煙,恨不得讓人拉了詹夫人推出去砍了腦袋。 但左右一想,詹國是來求和的,若是砍了詹夫人,恐怕這議和也就算是完了。這么久以來,詹國頭一次俯首稱臣,皇上也不好錯失這次機會。 皇上唬著眼睛,揮了揮手道:下去下去,不舒服做甚么來,攪合了朕的雅興,下去罷。 說是為竇延亭特意置辦的慶功宴,開了也無有多久,因著這些不愉快的事情,皇上悻悻然離開,諸位大臣也不愿再多逗留,也是紛紛離去,不多時便所剩無幾。 小太子荊白玉帶著厲長生與陸輕舟兩人,一路揚眉吐氣便回了宮去。 靈雨與四月早在外面迎著,生怕筵席上生了什么變故。 靈雨說道:太子殿下您回來了,可急死了婢子。 荊白玉跳竄竄而來,道:這有什么急的?你們不曾瞧見,那詹國人的臉色,可被本太子一頓好整! 荊白玉還是個孩子,心中歡喜壓抑不住,拉著靈雨與四月便分享起來,將那兩個丫頭逗得前仰后合。 厲大人。 陸輕舟這時候便叫住了厲長生,似是有些私話與他說。 厲長生道:陸詹事可有什么事兒? 陸輕舟笑著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厲大人前些個幫了輕舟的大忙,輕舟還未曾感謝。這些乃是輕舟的一點小心意,還請厲大人收下。 厲長生接過一瞧,止不住低笑道:陸詹事你這是 陸某知道厲大人在太子殿下與皇上跟前做事兒,怕是并不缺銀錢。只是陸某人為表心意,若是送些個旁的,也不顯誠心。所以斗膽為厲大人在宮外置辦了一些田產(chǎn),也不知道厲大人可中意? 陸輕舟送來的自然便是田契,還是厚厚的一大摞。 厲長生往后面一番,這田契之中竟還夾雜著一些旁的 陸輕舟笑的有些高深莫測,道:厲大人這些個田產(chǎn),若無知心之人打理,恐怕空落落的也顯蕭條,輕舟相看了幾個籍契清白的姑娘家,厲大人瞧著可有順眼的?若是喜歡,一并收了也不是問題。 你兩個說些什么呢? 話到此處,荊白玉倒是神出鬼沒的探出頭來。他個子還比較矮,瞧不見厲長生手中拿的是什么,向上跳了兩下,一竄一竄的,道:什么一并收了?給本太子也瞧瞧。 第39章 頗為變態(tài) 這陸輕舟哪里敢說實話, 趕忙道:太子殿下勞累了一日,還是趕快入殿休息罷。 厲長生倒是坦然, 說:太子殿下方才未有用膳, 想必腹中還空著, 小臣去讓人將膳食端上來。 荊白玉瞧那兩個人敷衍自己,很是不滿的道:你們兩個的悄悄話, 真是愈來愈多了。 他說罷了,并未有強求, 背著手小大人一般離去,也沒再追問那些個是什么。 陸輕舟著實松了口氣。 陸詹事,厲長生笑著將那些個田契賣身契遞回去,道:這些東西實在貴重, 長生恐怕無福消受。 這怎么會?陸輕舟不肯收回, 道:厲大人請務必收下,也好叫輕舟心中少些個愧疚之意。 陸輕舟雖是個不受寵的家族庶子,但他好歹也是陸家三公子, 手頭的錢財?shù)拇_不少。 厲長生方才粗略看過了,陸輕舟拿來的這些個田契,可不是什么小數(shù)目, 估摸著折合一下現(xiàn)代的價值,差不多能有個上千萬。 這一出手比陵川王荊博文還要大方許多, 大方得倒是叫人有些無法坦然接受。 厲長生明鏡一般的心思,哪里能看不出來。這般大手筆,絕對并非陸輕舟一人所為, 若是陸輕舟用這些個賄賂他,絕對已然砸鍋賣鐵傾家蕩產(chǎn)。 這筆田契賣身契,恐怕還有人出了些資。這人厲長生不用想,也能猜出個十足,除了陸輕舟的親jiejie皇后娘娘,也再沒旁的人選。 這皇后娘娘起初愛見厲長生跟什么似的,但在這偌大的皇宮之中,大家全都被利益驅使著,只有長久的敵人,無有長久的友人。 皇后娘娘是越看厲長生越不順眼,前段時間一心只想著除掉厲長生,免得將小太子荊白玉給帶歪了去。 可如今情勢與先前大不相同,厲長生與馮夫人決裂,引薦了皇后娘娘的親弟弟陸輕舟,還搖身一變成了千石常侍郎,這簡直做夢一般,讓旁人云里霧里。 皇后乃是聰明人,如此一瞧,若想要近期除掉厲長生是絕無可能了,如今厲長生有了太子與皇上做靠山,那腰桿可是硬的很! 若是除他不掉,這關系便不能再這樣僵硬,也只得懷柔拉攏一番,才好再做打算。 陸輕舟瞧他不收,這頭上都冒了虛汗。他又瞧厲長生那雙眼目,清明的厲害,當下只好道:厲大人猜想無措,這乃是輕舟與家姐的一點心意?;屎竽耸翘拥钕伦钣H近的家人,厲大人又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身邊人,皇后自然想與厲大人多加親近一些。前些個恐怕是誤會,厲大人莫怪,這些就請收下罷!否則輕舟這回去了,也不好與家姐回稟,你說是也不是,就莫要為難與我了。 陸輕舟說得可憐巴巴,一點子也不給厲長生回絕他的空隙。 厲長生略作思考模樣,道:既然如此,小臣恭敬不如從命。 有人上趕著將銀錢送到了手里頭,自然是沒有拒絕的道理。況且 小太子荊白玉與皇后娘娘之間的關系,也不是厲長生說斷就能斷的,厲長生本也不打算眼下硬是要與皇后娘娘叫板。 陸輕舟好不容易送了禮,抹了抹額角汗水,這才松口氣離去。 厲長生推門進了內(nèi)殿,吱呀一聲,就瞧荊白玉一手抱著兔子頑偶,一手像模像樣的插著腰,正站在兩步開外的地方瞧著他,似是等他良久。 太子殿下?厲長生道:還未用膳?難不成是想小臣陪同用膳? 荊白玉用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道:關門說話。 厲長生回身關門,荊白玉便跑了過來,湊到他身邊,小聲道:陸輕舟可是賄賂了你?拿出來瞧瞧! 厲長生心中只剩下果然二字,方才荊白玉是聽到了一耳朵的,那般爽快離開,原是在這里堵著自己。 厲長生坦然的道:太子殿下方才聽見了? 沒聽太清楚。荊白玉坐在席上,說:不過我猜,也就是什么金銀珠寶,田契房契之類的,也沒有旁的新鮮頑意了罷?你拿出來叫我瞧瞧,我又沒叫你拿出來送回去。這陸輕舟冤大頭一般,你為了他還去了一趟馮夫人那兒,收他些個租錢也是應該的! 什么冤大頭,厲長生被他逗笑了去,道:小聲些,莫要讓陸詹事聽了去,著實傷了陸詹事的顏面。 陸輕舟那人可是最愛臉面的。 荊白玉干脆抓了厲長生的袖子,拽著袖子來回晃他,道:你給我瞧瞧,瞧瞧我便不說他的壞話了。 厲長生也是無奈,干脆便將那些個田契與賣身契拿出來,遞給小太子荊白玉叫他拿著頑去。 哇 荊白玉將兔子頑偶塞給厲長生,自己捧著契據(jù)瞧了又瞧,道:這就是田契?可有做買賣的鋪子? 應是沒有的。厲長生道。 沒有啊。荊白玉頗為失望,道:我聽說做買賣能掙大錢,能富可敵國呢!還想見識見識的。咦? 他正說著,好奇的拎出一張契據(jù),道:這是甚么? 這厲長生側頭一瞧,難得有些個表情不太自然,咳嗽一聲道:賣身契。 賣身契?荊白玉也是頭一次見,道:好生奇怪,這陸輕舟為什么拿給你這么多的賣身契?還都是女子的賣身契,拿來做什么用? 這 厲長生有些許的頭疼,只覺陸輕舟這是在給自己尋麻煩。太子殿下年紀尚小,厲長生著實不方便與他說這些個。 呀! 荊白玉捧著賣身契瞬間跳起,眼睛圓瞪的瞧著厲長生,奶聲奶氣的道:這些不會是陸輕舟給你尋的媳婦兒罷!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 足足有十二張呢! 荊白玉仿佛一只受驚的小兔子,兩只大大的垂耳都要立起來,道:這么多? 是啊 厲長生著實無話可說,陸輕舟也是費心,足足弄了十二張賣身契來,估摸著環(huán)肥燕瘦應有盡有。 這宦官娶妻納妾,在古代其實并非稀罕事情,小太子荊白玉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在宮中也是有所耳聞的。比如那廠公喻大人,便養(yǎng)了八房妻妾,據(jù)說各個貌美如花,對喻廠公是死心塌地。這娶妻納妾之后,還要收養(yǎng)義子,這樣百年之后才有人可繼承衣缽,才有人披麻戴孝。 你 小太子荊白玉臉上表情變了數(shù)遍,將那些個賣身契藏在身后,底氣十足的道:這些我沒收了!不能還給你。 太子殿下厲長生道。 荊白玉不給他開口機會,道:怎么的,你還心疼了不成?本太子告訴你,你可不準娶妻納妾,休想找媳婦! 厲長生頭疼的道:長生的確未有想過這檔子事。 他以前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是沒時間談情說愛交朋友,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如今到了這大荊,一眨眼的工夫便變成了太監(jiān)寺人,這等身份如何好去禍害旁的姑娘,所以亦是無有打算的。 厲長生尋思著,先收下陸輕舟與皇后娘娘的心意,到時候將這些個賣身契的姑娘遣散了也就算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哪里知道,陸輕舟倒是走了,卻有個小太子過來搗亂。 荊白玉道:你可是要一直陪著本太子的,你照顧本太子一個正好,知不知道? 是是是。厲長生連忙附和點頭。 荊白玉尋思著,那些個姑娘家都嬌滴滴,就像父皇后宮里的妃子們,一個個風不能吹雨不能淋,沒事有事都能搞出一大堆事兒來。若是厲長生真的尋了十二個媳婦兒,哪里還有時間陪著自己。 這決計是不能允許的! 荊白玉不放心,干脆抱了個燭臺來,便大馬金刀的一坐,開始對著燭臺燒起那些個女子的賣身契。 太子殿下厲長生見了欲言又止。 怎么的?你又舍不得了?你方才可不是這般說的! 荊白玉這會兒不似小兔子了,倒像是炸了毛的斗雞,大有厲長生敢阻止,自己就撲上去啄他的架勢。 厲長生淡定的道:只是想請?zhí)拥钕聼臅r候仔細些,你現(xiàn)在手里拿的,便是一張?zhí)锲?/br> 呀!荊白玉趕忙一縮手,差點燒錯了契據(jù),趕忙抽回來將火撲滅,復又拿了賣身契去焚燒。 咳咳 太子殿下?厲大人? 你們還好嗎? 外面靈雨都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趕緊跑到內(nèi)殿門口來詢問,生怕是里面出了什么意外。這在古代,走水可不是小事兒,畢竟無有太多水源儲備,尤其是宮殿之中,灼燒起來很難撲滅。 無事。厲長生開門走出來,道:你們先行休息,由著太子殿下自己頑便是。 咳咳是。靈雨被熏得又是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這才告退離開。 荊白玉已然燒的差不多,賣身契倒是都無了,可荊白玉那張白皙粉嫩又rou嘟嘟的小臉蛋,已然黑糊糊的,都是碳灰一類。 厲長生見荊白玉今天精神頭旺盛,也就由著他頑了一會兒,隨即端了水來給小太子好好洗漱一番,荊白玉乖乖的涂了他的寶寶護膚品之后,這才心滿意足去榻上休息。 荊白玉睡了個好覺,在夢里差點子都笑出了聲來。慶功宴眾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可算是揚眉吐氣,狠狠的羞辱了那些個想要找茬子的詹國人,今天夜里注定是有人好眠有人無眠。 這第二日清晨,厲長生送了小太子荊白玉去師傅那里習學,一回來便碰見了陸輕舟。 陸輕舟仿佛一夜未有睡好,也不知他為何失眠,正在殿門口徘徊著,乍一瞧見厲長生,趕緊迎了上來。 陸詹事可有急事?厲長生問道。 其實陸輕舟仿佛難以啟齒,猶豫了片刻,道:其實是有點私事,想請厲大人幫忙。 陸詹事請講。厲長生甚是好說話的樣子,道:若長生能力所及,定然不會推脫。 是這樣的,陸輕舟道:我聽旁人說,厲大人似乎與那竇延亭竇將軍,關系著實不錯? 竇將軍?厲長生點點頭,道:見過一面,不錯之說倒是太過夸大其詞。 這樣啊陸輕舟道:輕舟就是想請厲大人為輕舟說幾句好話。 昨個兒慶功宴上,陸輕舟也主動巴結了竇延亭這人,只可惜踢到了鐵板不說,最后著實沒能耐住性子,劈頭蓋臉將竇延亭數(shù)落了一通,轉身走人 如今想來,陸輕舟毀的是腸子都青了。 陸輕舟說:不瞞厲大人,厲大人亦是知道的。輕舟自小鐘情水利建筑,父兄都覺輕舟乃是頑物喪志,全不甚理解。輕舟遇到的第一個知己,還是厲大人您啊。 陸輕舟看到厲長生所繪的水車,頓時驚為天人,對厲長生的態(tài)度和看法也大為改觀。 雖如今陸輕舟已然是將作少府丞,可在將作少府之中,陸輕舟也只能為皇上修修宮殿,造個園林什么的,仍是被人瞧不上眼。 陸輕舟道:輕舟想要去北面邊關走一走,在那邊勘探一番。輕舟心里有個頂荒唐的念頭,若是能在北面修建幾處水渠,說不定那邊的百姓便能日日能喝上水,也可以自給自足的種莊稼。若是真能如此,必定富饒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