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聞風無關痛癢淡然一笑，“你若想知，我們買下來回去看看?！?/br>
    陸續(xù)急忙搖頭：“別浪費錢?！?/br>
    無論是真是假，他對別的功法都毫無興趣。

    森羅劍派的太玄真經(jīng)已是威力無比的曠世奇功，而他至今才煉至三層。

    這本功法拍上幾千靈石之后，便無人再敢競價。最后被一個五官平淡，毫不起眼的修士拍走。

    黑市沒有金斗城那樣隱藏身份和修為的法陣，買家不愿自己身份被人知曉，可自行施咒隱藏修為面貌。

    只是容易被修為高于自己的人看穿。

    后來又接著拍賣一些丹藥，丹方，材料，都是品階很高，卻需要修士們自行分辨真假的東西。

    陸續(xù)還聽到司儀介紹：這枚丹藥出自乾天宗丹霞峰主之手。

    他心知這東西不可能是真，丹霞峰主親自煉的丹藥，怎么可能流落于黑市。

    別的修士也和他所想一樣，只有寥寥數(shù)人競價，只可有可無隨口一喊，并非真心想要。

    丹藥拍賣完后，司儀又拿出一張符箓：這張雷火符，出自乾天宗陵源峰主之手。

    陸續(xù)驚詫的啼笑皆非。

    他側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貨真價實的陵源峰主，戲謔道：“師尊還會畫符箓？”

    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機會可以調侃聞風，理所當然不能放過。

    “當然會?！甭勶L眼神曖昧，笑意回視，“待會回去，為師再在你身上畫幾道符咒?！?/br>
    冷漠嗓音擠出一個字：“滾?！?/br>
    競拍陵源峰主符箓的人，比買丹霞峰主丹藥的還要稀少，幾個靈石就被人買了去。

    也不知因為眾人都知這東西是假，還是大家對陵源峰主的符箓不感興趣，總之陸續(xù)覺得十分好笑。

    后來又拍了幾件出自九方宗和滄陽宗元嬰修士的東西，同樣沒多少人關注。

    直到司儀拿出一張溢著一縷魔氣的符箓：這張咒符，出自星炎魔君之手。

    符箓上的靈氣，并不比前幾張強多少，卻引來不少人競相唱價爭奪。

    陸續(xù)不知凌承澤會不會畫符箓，但能確定，這股靈息不是他的。

    這道符箓也是西貝貨，必定不是出自星炎魔君之手。

    然而修士們的反應，和方才大相徑庭。

    唯一的結論：這些人不怎么在乎道門三宗的元嬰尊者，卻對星炎魔君十分尊崇。

    在北梁，或者說炎天一層的北部區(qū)域，星炎魔君的名號，遠勝絕塵道君。

    陸續(xù)悄悄側目看向聞風?？⊙拍樕系牟粣傊楹敛谎陲?，一股森寒縈繞周身。

    閃著幽寒鋒光的鳳目將眸光轉向他，他急忙收回視線，正襟危坐，可惜還是被人逮到。

    心胸狹窄的衣冠禽獸似笑非笑：“等會回去，我再在你身上畫幾道符咒?！?/br>
    竭力隱忍的笑意忽然之間凝滯在嘴角，陸續(xù)笑不出來了。

    星炎魔君的一張符箓拍出了幾千靈石的高價，買下的人想必并非買來使用，而是帶回去當做墨寶珍藏。

    符箓過后，拍賣會繼續(xù)進行，千奇百怪的東西層出不窮。

    一場看下來，陸續(xù)心覺拍出高價的東西，恐怕沒一個是真，也不知為何那么多修士自欺欺人的深信不疑。

    幾輪競拍過后，臨近尾聲，便輪到壓軸的物品。

    看客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聲驟然停止，挑空的塔樓里寂靜一片。

    不知本場拍賣會，壓軸物品是個什么樣的騙錢假貨。

    陸續(xù)漠不經(jīng)心看向臺上，司儀并未像方才那樣從后臺拿出競拍物品，在全場看客的目光注視下，兩個薄紗短裙，衣著暴露的女子被人押解一般推上了臺。

    二人眼神虛浮，瘦弱的身體瑟瑟發(fā)著抖，心中的惶恐不安一望便知。

    精雕眉宇霎時蹙起。這是什么？！賣人？

    “這兩個都是難得的爐鼎。”司儀平靜地將兩個女子當做物品，挑起二人的下巴，朝所有看客展示她們的相貌，接著介紹二人陰時陰刻的生辰，最后開出底價：相貌普通的那個，五百靈石。相貌嬌美的，起價便是二千的高價。

    陸續(xù)此時才明白，“黑市”的真正含義。

    活物進不了規(guī)規(guī)矩矩做生意的商會，在黑市里，卻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率先競拍的，是長相普通的女子，競價的人并不多，最后三千靈石便被人買去。

    而后到了長相嬌美的女子，隨著司儀一聲“有請貴賓出價”，唱價之聲頓時如驚濤駭浪涌遍全場，一浪高過一浪。

    即便她并非爐鼎，那張閉月羞花的臉，也引動不少人的欲望。

    陸續(xù)眉頭微皺，靜默無聲地看著這一切。

    聞風扣起他冷潤的五指，放在嘴邊給予熱度。

    “若想救她們，可以將她拍下?！?/br>
    陸續(xù)搖了搖頭。他不是濟世度人的菩薩，也無救苦救難的本事。

    縱使慷他人之慨，用聞風的錢將她們買下然后放走，之后呢？

    她們沒有地方能打動高坐云端的陵源峰主，聞風只打算袖手旁觀，他也不能要求他為這兩個非親非故的人做些什么。

    炎天界強者為尊，弱者只能是任人踐踏的螻蟻。她們沒有本事自保，往后面對的只有與今日相同的命運。

    最后那位美人爐鼎，以幾萬靈石的高價，被一個修為不低的高階修士買去。

    散場后，看客們走出黑市時，仍津津樂道地討論，“那個買去爐鼎的是何人”“一個爐鼎究竟值不值這么高的價”。

    陸續(xù)悶聲走了一會，走到人潮散去后的空蕩街角，聞風停下腳步，溫柔挑起尖削精巧的下頜：“我本想著帶你去黑市玩一趟，能讓你心情愉快一點?！?/br>
    “沒想到這場拍賣會上有爐鼎，反而惹得你不高興?！?/br>
    陸續(xù)揚了揚嘴，示意自己無事。

    他并非脆弱不堪，多愁善感之人。況且在見到絕塵道君和星炎魔君的符箓時，他的確覺得十分好笑，心情愉快。

    只可惜爐鼎的出現(xiàn)，令心中五味雜陳。

    他一直待在陵源峰里，錦衣玉食北窗高臥。

    聞風將他保護的太好，極度縱容和寵溺。

    他一個修為微末的金丹，卻有著能讓所有人嫉妒的奢華享樂。

    然而黑市的所見所聞，才是萬丈紅塵的真實一幕。

    除了四季如春，繁花似錦的世外仙山，酸甜苦辣的凡塵煙火，他也應該睜大眼睛好好看個清楚。

    “熙寧，秦時還有長寄他們也來了?！甭勶L在白玉無瑕的臉上溫柔輕啄，不動聲色將黑市的話題揭過，“去城里找他們？還是我們繼續(xù)單獨游玩？”

    不止道門的大能，龍眼一事傳遍整個炎天，就連妖王和魔君，也同樣親臨北梁，要看一看明日的萬寶會。

    陸續(xù)抿著嘴搖搖頭。他和聞風二人待得好好的，去找他們干嘛。

    “今晚呢？秦時在皇城里安排了住所，要去嗎？”

    陸續(xù)仍舊搖頭：“我們自己在城里找家客棧?！?/br>
    聞風溫柔詢問：“就這條街上如何？北梁城里來的修士太多，客棧人滿為患。只有這幾條街知曉的人不多，比外面清靜?！?/br>
    陸續(xù)少有離開陵源，偶爾出門一趟，在外都任由別人安排。

    換句話說，他孤陋寡聞，對乾天宗以外的地方了解甚少。

    此時聞風什么都詢問他的意見，反倒覺得不習慣。

    他點了點下頜，沿著街道走了一段距離，在路邊看到一家客棧，抬腳走了進去。

    這條街是專為修士修建，每一家客棧的裝潢都十分豪華。雖不如城里人山人海，仍比往常熱鬧不少。

    客棧只收靈石不收凡界金銀，天字上房的價格很高，依然被人訂滿。

    聞風只得訂了一間中房，拿到鑰匙后，轉頭看向陸續(xù)，笑問：“笑什么？”

    陸續(xù)嘴角高揚：“看你駕輕就熟的樣子，旁人根本想不到你會是道行高深的元嬰尊者，炎天界聲名顯赫的絕塵道君?！?/br>
    “我在十幾歲，還是金丹修士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各處游歷。”聞風不以為意，拉起細長五指，走上通往二樓房間的階梯。

    “那時我并非元嬰，更非道君，只是個尋常的金丹修士?！?/br>
    陸續(xù)腹誹對方口中“尋常的金丹修士”。聞風在少年時期，就已是備受矚目的青年才俊。

    他走南闖北，足跡遍布炎天，無論仙門還是凡界都十分熟悉。

    縱使現(xiàn)在已是位高權重的陵源峰主，也依然可以如同普通修士一樣，泰然自若和店小二交談，住尋常客棧的中房。

    作為陵源峰主時，他尊貴高雅，又有著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度，傲然睥睨。

    而今隱藏身份混于市井，也無絲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架子。

    無論本性如何，這份任何情況都能游刃有余，淡然面對的氣定神閑偽裝不出來，這是刻入血脈的高貴，和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住著普通客棧的中房，沒有任何人的仰慕眼光，他同樣是能呼風喚雨的絕世大能。

    至尊王者，無需借助任何外物的認定。

    無論師尊還是道侶，無論絕塵還是聞風，他這人本身，便讓陸續(xù)無比崇敬。

    聞風溫柔貼上高翹的嘴角：“山河路遙，美景壯闊，愿此余生，與君攜手天涯路?！?/br>
    綺麗眼梢微微彎起：“未約而相逢，實乃三生之幸。”

    ***

    朝陽破碧紗，霞光映鳥鳴。

    窗外人聲鼎沸，門外腳步連綿，擾了濃情酣暢后的清夢。

    陸續(xù)皺了皺眉，渾身無力的疲憊和疼痛讓他有些不想起床。

    身下傳來溫言軟語：“要不再睡會，今日我們不去了？”

    “不行。龍眼的拍賣是正事，不能錯過。何況我很在意，無涯究竟在耍什么花招?！?/br>
    “無論什么花招，你漠然置之，”聞風無奈嘆笑著捏了捏高挺鼻尖，“別被人牽著鼻子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