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小姐未來，會離開這兒么。”薩亞修聲音輕到了極點，像是混在風中從明夙耳邊掠了過去。

    “一定會?！泵髻聿患偎妓鳌?/br>
    她早就計劃著要找離開這里的辦法。

    「世理」許諾過她一個愿望。讓她回到原來的世界，就是她的愿望。

    可是，心底有股莫名的不甘和不舍，扯不開撕不斷，反倒有點心疼。

    當她看到薩亞修的笑容漸漸消失，心底的疼變得更酸了。

    “薩亞修。”明夙驀地邁快一步走到薩亞修前方，轉(zhuǎn)身認真地看著他?！爸灰袡C會，我一定會回去?！?/br>
    “你……會不舍得么？”

    薩亞修蕭瑟地站立著，兩眼灰蒙，像覆了一層陰翳。

    可他看見明夙眼底波光浮動，宛若微星。

    他緩步走上前，伸手輕輕攬住明夙的后腦，將額頭埋在了她的頸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細軟的發(fā)絲彷如在明夙心上撓癢。

    他雙眼無神地望著地面，無悲無喜。

    “請將我?guī)ё摺！?/br>
    明夙瞬間如墜入溫涼的湖水，思緒的轉(zhuǎn)動都慢了下來。

    就算離開，她也要帶著他一塊走。

    堅定的想法就這樣霸道地冒了出來。

    她輕抬手掌搭在薩亞修的肩上，貼近一步靠在他的鎖骨，聽著變快的心跳無比安心。

    什么時候，她變得對一個人如此依賴。

    女子的清香逐漸濃郁，近在咫尺間格外誘人，薩亞修忍不住抬起頭將唇靠近她白皙的脖頸。

    然而他最終還是哽了哽喉嚨，緊咬牙關(guān)墜在了她的肩上。

    “知道我要走，就那么難過嗎?！备惺艿矫媲暗娜嗽谖⑽㈩澏?，抓住她的雙手不自覺縮緊，仿佛怕她逃了似的，她啟唇問道。

    “如果你消失，我恐怕不會難過。”薩亞修的聲音悶悶地從耳邊傳來，帶著一絲枯竭般的沙啞?！拔抑粫^望?！?/br>
    “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帶你走，明夙于此立誓?！?/br>
    薩亞修側(cè)過頭來，發(fā)絲遮掩下，那只眼重新?lián)碛辛斯饬痢?/br>
    “那么現(xiàn)在，想要我的血嗎?！泵髻硇某庇縿樱橆a的微紅蓋過了眼中的波光粼粼，“我感覺得到。”

    那副神情又給他那鼓動的欲望添了一劑，明夙只見周圍的空間被撕裂，下一刻她已經(jīng)被按在了沙發(fā)上，兩條手臂被一只冰涼的手禁錮在上，脖頸被尖銳的犬齒刺入。

    薩亞修的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臉頰，將她的姿勢固定得更牢靠，女子的香氣、血液的芬芳沖撞著他的大腦，簡直要讓他失去自我。

    這里是白夜莊園。

    沒有燈光，黑夜茫茫，在近乎封閉的視覺下，被汲取血液的快感更加顯著。男子靠得如此之近，失穩(wěn)的呼吸聲在耳邊極其清晰，她忍不住吭了一聲，身體涌起更多的渴望。

    她又看見了他的記憶。

    虛實難辨的景象中，少年被兩名黑衣人死死按倒在地，面目猙獰地望著臺上高傲的血族首領(lǐng)。

    首領(lǐng)身后的墻上，是那柄被少年拋出去的斧頭。

    斧頭刃已沒入一半，牢牢卡在墻上毫不松動。

    普通的人類，不可能擁有如此力量，何況那還是個常常食不果腹的少年。

    首領(lǐng)兩眼冰冷地看著少年，沉聲說道：“初次見面，我愚蠢又可憐的孩子?！?/br>
    他伸出手，暗紅色的煙霧自他手中掠向少年。

    “離開低等的人類世界，黑暗才是你的棲身之處。”

    黑霧散開時，少年的雙眸已是如首領(lǐng)的眼眸一般鮮紅。

    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抓著喉嚨翻滾嘶吼，如同惡疾突發(fā)。

    “給他食物?！笔最I(lǐng)下令道。

    “是?！毕惹百|(zhì)押少年的一名黑衣人單膝跪地，用尖銳的指甲在少年面前劃破了自己的脖頸。

    少年在看到血液溢出的那一刻目眥欲裂，紅瞳愈發(fā)鮮亮。

    ……

    明夙的呼吸忽然抽動了一下。

    薩亞修的理智頓時被拉了回來，他緩緩離開她的脖頸，卻仍舊維持著姿勢，仿佛還未滿足。

    “怎么了？”

    他的聲音低而沙啞，像是有流沙淌過她的靈臺。她輕輕動唇，道：“沒事……”

    即便在黑暗中，她迷離的雙眼和臉頰的醉紅也能被薩亞修看得清清楚楚。

    他雙睫輕顫，一聲不吭地埋下頭舔舐她的脖頸。

    濕熱的觸感讓明夙渾身一激靈，她驚詫道：“你做什么？！”

    “修復傷口?！彼_亞修平靜地說道。

    “我自己可以……”明夙咬了咬唇，這感覺奇怪又美妙，感覺她的大腦都被攪成了漿糊。

    “你以前……也是這樣對別人的嗎。”她忽然憋了口氣，說話都不自覺帶了些慍怒。

    “從來不?！彼_亞修撐起上身，靜靜看著明夙?！耙驗槊餍〗銓嵲谧屓嗣宰?，我如果不認真對待，就太失禮了。”

    明夙想說些什么反駁，一時間竟找不出什么好話來，張了張口又沒吐出半個字。

    他這話說得也太太犯規(guī)了。

    薩亞修垂眸盯著明夙微啟的唇，忽然低頭碰了上去。

    這猝不及防的舉動讓明夙所有的思緒都斷掉了。

    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溫軟的觸感已經(jīng)消失，她驚愕又木訥地看著薩亞修，四目相對半晌，她驀地說道：“看來你視力退步了，快開燈?！?/br>
    “我看得很清楚?！彼_亞修說道。

    他的雙眸透著暗光，自上而下注視著明夙。

    “明小姐，我所渴望的，不只是這些而已?！?/br>
    第59章

    明夙注視著薩亞修的眼睛，那微弱的異光里仿佛隱藏著兇獸，隱忍低吼，壓抑著要將她吞噬殆盡的欲望。

    “那你渴望什么？”明夙秉持著鎮(zhèn)定，盡管她的心已經(jīng)撲騰不已。

    “渴望……”你的所有。

    薩亞修的眼睫微微壓下，出口卻道：“渴望你的依戀?！?/br>
    這無意透出的些許卑微，讓明夙的眼眶略微酸脹。

    “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彼龑庫o地看著薩亞修，眼神是從未流露的溫柔。

    “一直以來，你很孤單吧?！?/br>
    “強迫自己待在仇視的族群，做厭惡的事，連正常進食都成為一種奢望?！?/br>
    她看到少年的他如餓虎般撲倒黑衣人吸食他的血液，事后卻連連反胃，難受得恨不得將胸腔撕開。

    薩亞修的眼睫忽而顫動，“你怎么知道?！?/br>
    在故地紀念館里，她應(yīng)該只看到了那以人類視角見證的“人民末路事件”的前因后果，對于他個人，只能有血族因他而亡的猜測。

    她不可能會知道他那段痛苦的心理。

    “在你第一次奪取我的血液時，我便看到了你的過去?！泵髻磔p闔眼瞼，“剛剛也是?！?/br>
    薩亞修忽然一怔，身體僵住。

    片刻后，他垂下頭，松開明夙的雙手，散發(fā)遮掩了五官。

    “真的么?！?/br>
    “不騙你。”

    “知曉我那般卑劣的曾經(jīng)，為何還能作出無事的樣子?！?/br>
    他緊抿著唇，像是從極為糾結(jié)的心境中擠出這句話。

    “我的確在強作鎮(zhèn)定?！泵髻頁荛_了他的碎發(fā)撫上他的臉，“可我內(nèi)心疼惜極了?！?/br>
    薩亞修再度愣住，像是聽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放空過后，又有些失神。

    “我在過去生活的那個世界，曾經(jīng)也有過平凡的生活。年復一年的農(nóng)收、尋常溫柔的雙親。那或許是我最無憂的時候了?！?/br>
    “直到我啟靈根、踏仙途，離親人越來越遠，回頭時，他們已不在了?！?/br>
    “甚至連最后的道別，都沒機會說出口。我總覺得，那幾十年是我虧欠他們的?！?/br>
    “往后兩千年，即便有了師門好友，心里卻總是空落一塊。”

    “現(xiàn)在，心中的空落，好似又從另一塊補了起來?！?/br>
    “修，你知道是因為什么嗎……”

    明夙的手輕托著薩亞修的下巴，清淡的語氣仿佛還藏了一絲似有似無的引誘。

    親昵的稱呼讓薩亞修內(nèi)心一蕩，像是有無數(shù)羽毛不停撓動。

    “明小姐，心中有我一席之地么……”薩亞修抿了抿唇，微抬起眸看著明夙，輕問的語氣不敢透露太多期待。

    “這一席所霸占的空間，簡直有些狂妄?！?/br>
    明夙說著，忽然撐起身黏上薩亞修的嘴唇，薩亞修只怔了一瞬，內(nèi)心狂喜之中，他已不自覺將明夙再度壓下，扶住她纖軟的身軀，從觸碰變成唇舌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