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秦有山用上了最后的耐心。

    “秦總方便的話，現(xiàn)在就能將手續(xù)辦了?！?/br>
    秦有山的目光在畫素身上停留了好幾個(gè)來回，以畫素的家底和身價(jià)，不是區(qū)區(qū)違約金可以困得住的。最終他不冷不熱地“呵”了一聲，說：“畫小姐執(zhí)意如此，我也只能按合同照辦。不過年輕人，太任性可是會吃苦頭的?！?/br>
    “秦總不用cao心了?！碑嬎氐Φ馈?/br>
    在旁邊愕然看了半天的秦澤忍不住出聲：“畫姐，剛才不好好好的嗎？”

    畫素意味深長地看著秦澤，悠然道：“人啊，還是活得簡單點(diǎn)?！?/br>
    秦澤有些發(fā)蒙，畫素這話不知是指向誰，但他下意識覺得她在叮囑自己。

    在這辦公室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實(shí)在太突然了。

    畫素離開大樓時(shí)，路過明千里的工位，默默觀看了很久。

    他桌面上放著一家三口的合照，打開手機(jī)便在翻閱尋人啟事的留言，仿佛想從其中找出絲縷的線索。

    片刻過后，只能雙手撐在額上，閉眼嘆息。

    畫素緩緩垂眸，眼簾下一片迷蒙。

    她走了過去。

    “她是您的女兒？”

    明千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聽到靠近的聲音，他回過神來，略帶戒備地看向她?！澳闶钱嬎匦〗?？”

    畫素點(diǎn)點(diǎn)頭，明千里目光恍惚著，有絲期待，卻又怕愿望落空。

    “你見過我女兒？”

    “不止見過?！?/br>
    明千里倏地站了起來，座椅被撞在一邊發(fā)出“砰”的聲響，隔間外的員工忍不住循聲投來目光。

    “不打擾你工作，等你忙完后，我們換個(gè)地方說話吧?！?/br>
    畫素示意著明千里莫過激動，明千里卻根本無法平靜，他拉起外套，表情執(zhí)著?！艾F(xiàn)在就可以?！?/br>
    明千里仿若忘了自己即將有一場面向領(lǐng)導(dǎo)的匯報(bào)，他合上電腦和畫素一同離開，秦有山站在辦公室門口，正看見他們一同行走的背影，眼里掠過一絲銳芒。

    “小李?！彼衼砹酥?，“跟著明千里和畫素，發(fā)生什么事都記錄下來?！?/br>
    明畫兩人遠(yuǎn)離了公司，來到一家高檔咖啡店。

    明千里點(diǎn)著餐品，畫素看出他正壓抑自己努力維持淡定，但翻看菜單的略微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的緊張。

    點(diǎn)完單后，明千里深呼吸一口氣，迫切地看著畫素，問道：“你真的見過我女兒？她在哪？”

    “在哪我不便明說，不過她很安全，你不用擔(dān)心?！碑嬎卣f道。

    明千里目中微光一閃，畫素的說法并不可信。

    他正要開口，畫素先一步說道：“明夙的生日是五月十九，最喜歡的顏色是天藍(lán)，口味偏好甜辣，上次生日時(shí)你送了她一棵樹，樹上有十七顆星?！?/br>
    對面的人頓時(shí)變了臉色，他激動到快要破音：“你知道這些，她在哪？！”

    畫素對他做了個(gè)冷靜的手勢，平和道：“這一年，我都和她待在一塊?！?/br>
    明千里懷疑地動了動眉：“可……新聞?wù)f你一直住院……”

    “軀體的確如此，靈魂卻已離殼?！?/br>
    “……什么？”明千里硬是沒聽懂她的話。

    “打擾一下，二位的咖啡?！狈?wù)員恰在這時(shí)走了過來，打斷了這凝重懸疑的氣氛。

    明千里收了收過于直白的目光，畫素雙手輕輕交握放在桌上，壓低了聲音道：“接下來我說的話，或許會超乎你的認(rèn)知，但請耐心聽下去?！?/br>
    明千里猶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凝神靜聽。

    “明夙之所以消失，是因她得了仙緣，被南極仙翁點(diǎn)化，正閉關(guān)修煉。同樣被點(diǎn)化的還有我和另外兩個(gè)女子，只不過我們靈根不正，只能以魂體前往仙界，rou身便留在了俗世。”

    明千里的目光從懷疑變作了可笑，原本緊張而期盼，現(xiàn)在只覺自己被捉弄了一通。

    “畫小姐，這不是開玩笑！”

    畫素眼簾低垂，卻不理他的話，從盤中夾起一塊方糖伸向明千里的杯子。

    “咖啡太苦，添些甜味吧?！?/br>
    明千里正要發(fā)作，卻在低眸的一瞬間愕然愣住。

    那塊方糖在沒入咖啡后，竟然將杯中的咖啡全部吸了進(jìn)去，變成了一塊晶瑩剔透宛如鉆石的正方體。

    看著已沒了一滴液體的咖啡杯，明千里恍惚地抬頭看向明夙，“這、這？！”

    “不喜歡加糖的話，還是喝我這杯吧?！碑嬎匦πΓ肿匀坏貙⒆约哼€沒開動的咖啡推到了對面。

    明千里呆滯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具體什么時(shí)候能回來，我還不確定。”畫素平靜說道，她從口袋中掏出一只手鐲遞給明千里。

    “這是她小時(shí)候，她mama給的?！币姷脚畠旱呐f物，明千里的瞳孔微微一縮。

    “我離開仙地時(shí)，她給了我信物，托我向父母報(bào)個(gè)平安?！?/br>
    明千里顫抖著接過手鐲，成熟滄桑的臉上，此刻也眼眶發(fā)紅，泫然欲泣。

    這是無數(shù)回絕望過后，最接近終點(diǎn)的一次。分明是那么超乎常情的講述，可他親眼見到了這些，無法不說服自己去相信。

    畫素默然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淌過暖流，又忍不住酸澀。

    他們終究不是她的父母，她也并非他們的女兒。

    她無法攤開一切，讓明千里接受女兒早就換了內(nèi)核的真相，只能以這種方式半真半假地演繹下去。

    何況，以明家女兒的身份生活下去，也是「世理」的要求。

    “秦家吞并了明先生的產(chǎn)業(yè)。”

    明千里整理了會心情，嘆道：“夙夙失蹤后，我和她mama把精力都放在找她這件事上，公司經(jīng)營下滑，我實(shí)在無心管理，只好并給了秦有山。他答應(yīng)我，會動用財(cái)力一起找夙夙。”

    “可他似乎別有用心?！?/br>
    明千里沉默了少頃，“無論如何，也是沒辦法的事。”

    畫素眼睫微動，看樣子，他并非對秦有山的野心一無所知。

    “你還會繼續(xù)婚約么？”

    “隨她自己，只要她能回來?！?/br>
    男子眼神中的渴望如同粼粼的波光，太過閃耀，看著讓人刺痛。

    半個(gè)小時(shí)后，兩人分別，畫素朝咖啡廳的角落瞥了一眼，那邊端著手機(jī)的年輕男子微微一愣，裝作不搭理的模樣，雙手拇指敲著手機(jī)屏幕。

    畫素滿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一路向北來到白夜莊園。

    二樓的窗戶內(nèi)，她看到自己平躺著的身體，不禁內(nèi)心唏噓。

    薩亞修正在往手臂上涂抹著什么，忽然他察覺到她的存在，瞬間轉(zhuǎn)過了頭。

    被那目光直視，畫素只覺心里一頓，大腦莫名天馬行空起來。

    他沉寂的眸子如日出海面般煥出光彩，他立刻站起身拉開窗戶，撲來的微風(fēng)拂過發(fā)梢，帶著一絲花草清香。

    “明老大！”小黑見到這一幕，吃驚到破音。

    畫素緩緩靠近，撐在窗臺上展顏一笑?！岸唬一貋砹?。”

    薩亞修抿唇不語，目光像要將她攬進(jìn)眼底，心臟在胸腔內(nèi)加快鼓動，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放出一句：“對不起……”

    畫素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搖了搖，“你可別對我說這句話?！?/br>
    她輕快地跳進(jìn)了窗戶，眼睛盯著他紅得幾近發(fā)焦的手臂，意外道：“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

    薩亞修分明還有很多話要說，并不想畫素就此岔開話題，他繼續(xù)拿起藥瓶，眼神有些許無措。

    “你為什么……”

    畫素讀懂他的眼神，道：“我只是封閉了意識，既然已經(jīng)能夠支撐化身，那本體也快醒了?！?/br>
    她忽然伸手托起薩亞修的手腕，薩亞修下意識縮回手，被她兩手握住。

    “這么溫和的天都能曬傷，你果然與陽光不合啊。”

    “也就在場院里待了四個(gè)小時(shí)而已……咦，你怎么知道是曬傷？”小黑疑惑。

    畫素幽幽道：“雖然一直沒能睜眼，可其他感官早就恢復(fù)了?！?/br>
    薩亞修身形一滯，他還時(shí)常對著明夙自言自語、說些平日里不大可能說出口的話。

    她或許覺得這很可笑。

    正出著神，手臂忽然感到一陣清涼，他垂下眸，畫素正坐在床沿，雙手間團(tuán)起淺綠的光芒。

    傷痛緩緩消逝，發(fā)紅的肌膚也恢復(fù)如初，薩亞修目中微光閃動，低聲道了句謝，卻埋著表情愈發(fā)沉郁。

    畫素一抬頭見到那張臉，不自覺愣了愣，問道：“你怎么還不高興了？”

    薩亞修垂著首，目光落在畫素的眼。“為何能如此毫不在意?！?/br>
    畫素略微抬眉，與他面面相視。

    “我險(xiǎn)些讓你喪命。”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把我救活的對嗎？”

    畫素俏麗的臉上找不到半分喪氣。

    薩亞修神情凝重，低聲道：“或許……”

    他默了片刻，“但我不想你也變成我這幅樣子。”

    忽然一只纖細(xì)的手點(diǎn)上他的額頭，他微微怔住，只見畫素明艷地笑道：“你也太小看人，命懸一線的場景我經(jīng)歷過不少，哪是這么容易能死的。”

    薩亞修愣然直立，看入了眼。

    “下次再襲擊我，我可不會失手。要真說你欠我什么的話……那就是這一年的話題度都沒了?！?/br>
    畫素抱住雙臂，嘆道：“今后可得加倍努力工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