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臉紅：“這是在外面呢?！?/br>
    “我說回家親，當(dāng)然你想在外面也行。”紀(jì)明鈞笑，說完見林靜不理他，悶頭往前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低頭，“嗯？”

    “嗯什么嗯？”林靜裝傻。

    “在哪親？”

    林靜想她都沒答應(yīng)呢，親什么親，但她還沒張口，就聽紀(jì)明鈞語氣無奈道：“既然你想在外面，那我也只好滿足你了，就這里……”

    林靜跳腳，連忙說：“誰說在這里了！回去再說！”

    紀(jì)明鈞嘆了口氣：“行吧。”

    林靜一路紅著臉回到十八棟，好在天色暗了，別人也看不清她的臉色。只有宋玉萍，在他們倆進屋后跟陳茹嘀咕：“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是不是有點奇怪？”

    陳茹邊喂孩子邊笑：“新婚夫妻嘛?！?/br>
    宋玉萍一想也是，新婚夫妻，可不得膩歪點！

    ……

    晚上的飯是紀(jì)明鈞去食堂打回來的，不是因為林靜懶，而是他本來說就親一下，結(jié)果親起來沒完沒了，被放開后林靜很懷疑自己嘴巴腫了。雖然鏡子里看不出來，但她怕出去被人發(fā)現(xiàn)，紀(jì)明鈞為了將功折罪，主動拿著飯盒去打飯。

    晚飯依然有蓮藕，給林靜打的還有道小炒rou，紀(jì)明鈞自己則是清炒白菜，不過兩人還是互相分享了小炒rou和白菜。

    吃飯的時候紀(jì)明鈞說：“新的戶口本已經(jīng)下來了，我下午去完革委會，順便把糧本、副食本都辦了?！?/br>
    林靜吃飯的動作頓下來：“真的？”

    “嗯。”紀(jì)明鈞點頭，起身進屋找出幾個本子，拿出來遞給林靜，“糧本和副食本到月底才能用，領(lǐng)下個月的供應(yīng)。煤本今天沒來得及去辦，我下星期抽時間去問問，順道把煤爐和煤球給買了?！?/br>
    林靜嗯了聲，也不吃飯了，拿起最上面的戶口本翻開。戶口本看著挺厚，但實際上就他們兩個人的資料，后面都是空白的，等他們有了孩子才會加上。

    林靜把兩人的資料頁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指著紀(jì)明鈞資料頁上的相片問：“這照片什么時候拍的？”

    “我剛上軍校那會，十幾年了?！奔o(jì)明鈞問，“怎么了？”

    林靜笑：“難怪看著這么年輕?！?/br>
    紀(jì)明鈞磨牙：“愣頭青有什么好看的?！鄙焓秩ツ脩艨诒?，自從聽見林靜喊他老紀(jì)，他現(xiàn)在對年齡格外敏感。

    “就是很好看??！”林靜沒把戶口本給他，而是放到他腦袋旁，對比半響說，“不過你好像沒什么變化，就是看著成熟了點?！?/br>
    紀(jì)明鈞心里痛快了：“我打小就這長相，沒變過?！?/br>
    “真的？”林靜好奇問，“有照片嗎？我還沒見過你小時候的樣子呢?！?/br>
    “有兩張，在我姑姑家，”紀(jì)明鈞想了想說，“等過年回去，我找出來給你看?！庇謫柫朱o小時候拍沒拍過照片。

    林靜搖頭：“有初中入學(xué)的證件照，但我也不知道我媽放哪去了?！?/br>
    “那我明天問下媽?！奔o(jì)明鈞改口非?？?。

    林靜嗯了聲，又翻了翻糧本和副食本，都沒什么特別的，她家里的也是這樣。但這兩個本子對她而言不僅是糧食供應(yīng)，更意味著她的人生即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因此，林靜還是非常珍惜地把它們鎖進了衣柜。

    ……

    因為第二天是休息日，前天晚上兩人鬧騰到很晚才睡。

    林靜醒的時候太陽把窗簾照得透亮，等她換好衣服拉開窗簾，陽光便傾瀉而入，一直鋪到床上。

    后面院子也難得熱鬧，有人忙著洗衣服，有人盯著孩子在做作業(yè)，也有人同樣起得晚的，正端著碗坐門口吃早飯。

    看到林靜，對方笑著問：“剛起床??？”

    林靜不好意思地應(yīng)了聲，指指外面，示意自己去洗漱就離開了窗邊。

    客廳里很安靜，大門也關(guān)著，顯然，紀(jì)明鈞出去了不在家里。林靜心里想著，抬腳去浴室洗臉?biāo)⒀馈?/br>
    林靜洗完臉出來，正碰上紀(jì)明鈞拎著個鐵皮桶從外面進來，疑惑問：“桶里裝的什么？”

    “后山河里釣上來的?！奔o(jì)明鈞提著桶走到林靜面前說。

    林靜知道家屬院后面有座山，但不知道那里有河，她也有點擔(dān)心，問：“去河里釣魚沒事嗎？”說著往桶里看了眼，起碼有五條，個頭看著也不小，單條少說兩三斤。

    “放心，沒人管，只要別拿出去賣，沒人會說?！奔o(jì)明鈞提著桶走進廚房，說，“待會不是要去你家嗎，拿上兩條，再有次臥的白酒，拿兩瓶，你看看還要不要添其他東西，咱們帶回去供銷社買。”

    林靜搖頭：“不用買了，就這些吧。”她媽節(jié)省慣了，買了糕點拿回去最后也是進了她嫂子的肚子，提兩條魚剛好，中午直接燒了，好歹能落著兩口。

    紀(jì)明鈞沒什么意見，說：“那我找繩子串兩條魚出來，對了，早飯在桌上，你待會記得吃?！?/br>
    林靜應(yīng)了聲，回屋擦了點雪花膏，再把早上隨便扎起來的頭發(fā)打散扎成馬尾才出去。

    外面紀(jì)明鈞已經(jīng)串好了魚，正在浴室里打肥皂洗手，聽見聲轉(zhuǎn)頭往外看了眼，然后笑道：“第一次看你扎馬尾?！?/br>
    “不好看？”林靜打開飯盒問、

    “好看，看著精神。”紀(jì)明鈞說著拿起掛在一旁的毛巾，擦干凈手走出來，卻沒坐到林靜身邊，而是去主屋找衣服準(zhǔn)備洗澡。

    看到他拿著衣服出來，林靜愣了下：“你現(xiàn)在洗澡？”

    “嗯，早上出了一身汗?！奔o(jì)明鈞說，實際上是因為抓了一早上魚，他怕自己身上有魚腥味。

    林靜聞言沒說什么，慢吞吞吃完早飯，洗干凈飯盒后就進了次臥。

    次臥比主屋小不少，里面放了張從主屋挪過來的木板床，唔，衣柜也是主屋挪過來的。木板床是一米五的，衣柜則是對開門，放次臥剛好，還能留點空間放縫紉機。

    昨晚林靜試了下縫紉機，跟制衣廠的不太一樣，但她有基礎(chǔ)，幾下就適應(yīng)了。林靜打算等過段時間空閑下來去趟百貨大樓，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布料，要有給他媽做件衣服，到過年給她。

    不過林靜進來不是看縫紉機的，她直接打開衣柜，從里面挑出兩瓶酒。不過她對白酒不太了解，所以出去看到紀(jì)明鈞就問：“帶這兩瓶酒可以嗎？”

    紀(jì)明鈞點頭，邊扣扣子邊問：“現(xiàn)在就走嗎？”

    林靜看了眼手表說：“等你弄好吧?！?/br>
    ……

    為了林靜回門，林家人也是早早準(zhǔn)備起來了。

    林國文父子倆下班回來都沒睡覺，洗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就在院子里坐著，臉上喜氣洋洋的，沒人不知道他閨女今天回門。

    陳芳也是早就起床了，她現(xiàn)在比以前可勤快多了，都不用張秀梅叫喚，自己洗菜切菜，要不是廚藝太差，她都恨不得上灶給做一桌滿漢全席。

    但張秀梅還是不大愛搭理她，干活的時候眼神都沒往她身上睇一下，笑容更是沒有。陳芳心里雖然憋氣，但想著丈夫那些話，臉上還是笑瞇瞇的，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為她這兒媳婦多孝順。

    忙活到十點多，林靜和紀(jì)明鈞騎著車進來了。

    林衛(wèi)東麻溜把鞭炮點上，聽著噼里啪啦的聲音，他走到停好車的紀(jì)明鈞面前，拿出盒煙倒出一根遞給紀(jì)明鈞，正要寒暄兩句就聽紀(jì)明鈞說：“煙就算了，我最近在戒煙?！?/br>
    林衛(wèi)東愣了下，收回?zé)熀杏樣槅柕溃骸霸趺赐蝗婚_始戒煙了？”

    “靜靜說抽煙對身體不好?！奔o(jì)明鈞淡淡說完，越過林衛(wèi)東，和林靜一起走向張秀梅，喊道，“媽！”

    張秀梅“誒”了聲，張口還是那句話：“你們倆人來就行了，帶什么東西??！”轉(zhuǎn)身時壓低聲音對閨女說，“你也勸著點明鈞，兩條魚好幾斤重，你們后半個月還吃不吃飯了？”

    林靜沒瞞張秀梅，輕聲說：“這魚沒花錢，他在河里釣的?！?/br>
    聽閨女這么說，張秀梅臉色緩和不少，但還是說：“以后還是別拿了，還有他是在哪釣的魚？沒人管吧？”

    “他說只要不拿出去賣，別聲張就沒人管?！绷朱o輕聲說。

    張秀梅放心了，但張口還是語帶埋怨：“你們說說這兩個孩子，他們每月才多少帶葷的票，這么大兩條魚，你們后面日子還過不過了？”

    隔壁李桂花勸道：“兩個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嘛！”

    “他們是有孝心，可他們也不想想，咱們當(dāng)長輩的圖的是什么？還不是希望小兩口日子和和美美，你們自己省吃儉用，我看著能安心？”張秀梅看向紀(jì)明鈞，“以后可別帶了?。　?/br>
    張秀梅幾句話把魚的來路給掰正了，紀(jì)明鈞當(dāng)然不會說這魚沒花錢，痛快答應(yīng)下來：“我聽您的?！?/br>
    看到紀(jì)明鈞提來的東西時，陳芳還想妹夫不愧是當(dāng)官的，就是大手筆，恨不得他們夫妻倆能天天上門。結(jié)果還沒高興一會，就聽到張秀梅這話，忍不住撇了撇嘴，覺得婆婆真是大驚小怪，不就是兩條魚嘛，哪有那么夸張！虧她連省吃儉用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來。

    但陳芳沒敢把心里話說出來，只笑著問：“媽，那這兩條魚，咱們是都燒了還是留一條？”

    張秀梅斜一眼陳芳，冷哼說：“沒看家里這么多人？當(dāng)然是都燒了?！绷粢粭l干什么？給陳芳吃嗎？

    說完使喚林衛(wèi)東，讓他拿副食本去買塊豆腐，兩條鯽魚，她打算小的和豆腐一起燉湯，大的則直接紅燒，做糖醋口，她閨女愛吃！

    ……

    為了林靜回門，張秀梅天剛亮就去了菜市場，買了一刀rou，搶了兩斤肥腸。

    在菜市場，肥腸可比豬rou搶手多了，它雖然不好處理，但油水足，最重要的是不要票，每天都是最早一波賣完的，張秀梅要不是去得早還真搶不到。

    按老辦法，肥腸買回來得先用面粉搓，但面粉是主食，得要票才能買，好多人舍不得用，用其他辦法洗。但其他辦法總洗不干凈，吃著味道重，張秀梅受不得那味，她的想法也跟一般人不一樣，要不就好好做，要不就別吃，所以她平時基本不買這玩意。

    但今天情況特殊，張秀梅去菜市場看到有就買了兩斤回來，上午光洗肥腸就花了一兩個小時。

    rou是純瘦的，按張秀梅原本的打算，是想分成兩半，一半和粉絲打湯，一半和辣椒做小炒rou?，F(xiàn)在有了林靜夫妻倆帶回來的魚，張秀梅就不打算做粉絲湯了，瘦rou切成兩指寬，直接紅燒。

    于是中午的菜就這么定了下來，溜肥腸、紅燒瘦rou、紅燒魚，再來鍋鯽魚豆腐湯，哦，青菜也要炒一盤，全是葷菜吃著也容易膩。

    中午林家又是魚又是rou，兩邊鄰居可遭了殃，聞著香味吃什么都咽不下去，中午連飯都不敢擺出來，就在屋里吃了。

    自家人當(dāng)然是高興的，剛坐下來，陳芳就先給自己挾了兩筷子紅燒rou，完了再挾塊魚肚上的rou，碗里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吹脧埿忝啡滩蛔≌f：“這有些人啊，干活的時候這味道聞不得，那味道受不住，吃起來就一點事都沒有了?！?/br>
    林衛(wèi)東正準(zhǔn)備給紀(jì)明鈞倒酒，聞言低頭看一眼陳芳的碗，臉色當(dāng)時就黑了，壓低聲音說：“你注意點?！?/br>
    陳芳端著碗很委屈，生rou和熟rou怎么能一樣？她現(xiàn)在是孕婦，聞不得生魚腥味不很正常嗎？而且她今天也不是沒干活，多吃兩口rou怎么了？

    但最讓她感到委屈的還是林衛(wèi)東的態(tài)度，以前他對她多好啊，現(xiàn)在她懷孕了，他反倒冷淡下來了！

    飯桌上的人都看到陳芳紅了眼眶，但沒人開口安慰她，林國文是公公，不方便出聲。

    張秀梅就更懶得管她了，人是要處的，她自問以前沒虧待過陳芳，別人家的兒媳婦，下班回來還有一堆活計要做，她呢？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可結(jié)果呢？養(yǎng)出來的還是一頭白眼狼。

    林靜則更不必說，她和陳芳本身就沒多少姑嫂情，之前又出了那樣的事，她還愿意跟陳芳坐一張桌上吃飯都是看她媽的面子。

    至于林衛(wèi)東，他覺得很煩，以前的陳芳多懂事啊，除了偏心娘家，其他什么都聽他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變成這樣……要不是為了孩子，這日子他是真不想過下去了。

    但這么多人看著，林衛(wèi)東只能放下杯子說：“行了，又沒人說你什么?！闭f著看一眼meimei妹夫，湊到媳婦面前壓低聲音說，“靜靜回門的大好日子，你說你這是干什么?。　?/br>
    聽丈夫這么說，陳芳只能擦干眼淚，擠出笑容。

    看陳芳笑了，林衛(wèi)東轉(zhuǎn)頭圓了句：“孕婦情緒變化大，不用管她，咱們喝咱們的?！闭f著倒了杯酒遞給紀(jì)明鈞，完了又給親爹添酒，吉祥話跟不要錢似的，一句接著一句往外蹦。

    說實話，紀(jì)明鈞對林衛(wèi)東沒什么好感，一是因為林靜受的委屈，二則是因為他模樣看著老實，一雙眼睛里卻充滿了算計。只是看在林靜和張秀梅的份上，紀(jì)明鈞態(tài)度雖然冷淡，卻沒直接博他的面子，敬兩杯酒總要喝一杯。

    于是一頓飯吃下來，林衛(wèi)東直接趴了，林國文也沒好太多，熬夜加上醉酒，吃完就回屋躺下了。

    紀(jì)明鈞倒是沒怎么醉，就是有點頭暈，不敢騎車載林靜回去。林靜給他沖了杯糖水，問：“沒事吧？要不要進屋躺會？”

    “沒事?！奔o(jì)明鈞接過搪瓷杯，問，“對了，你不是說家里有以前的照片？”

    林靜都差點忘了這件事，沒想到他還惦記著，愣了下說：“那得讓我媽找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