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著小禾教育弟妹的話，腦海里就閃過第一次在驢車上見到小禾的場景。

    那時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這姑娘以后一定會是個好mama。”

    只是，他沒想到，那個姑娘在幾年后成了他孩子的好mama……

    第85章 中秋   八月十五月亮顛

    錯眼間胡同里的那棵桂花樹就紛紛揚揚在往下撒桂花了, 濃郁的香味在整條胡同里蔓延。街上供銷社和百貨大樓里的糕點柜臺都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擺上了月餅等應(yīng)季的糕點。

    林青苗和林青麥也在月初的時候回去上學(xué)了。在meimei和弟弟回去前林青禾他們除了給準備帶回去的禮物之外，她還帶他們?nèi)チ艘惶诵氯A書店。

    新華書店雖然一直都是紅色的根子，但是也算是才恢復(fù)正常營業(yè)不久。過去好些年這里雖然還開著門, 可也受到運動的波及, 很多書籍都沒有了, 凋零了也有近十年。

    那天他們?nèi)サ臅r候人可多了, 穿著白色的確良短袖襯衫的年輕人們把隊伍排到了店門外?；蛟S就是因為，前幾年里食物可以買, 但是精神食糧卻在好些年里都是不被允許的吧。

    林青禾帶著弟妹排隊，好在隊伍前進的速度還算快。他們并沒有等很久就進了書店，林青苗和林青麥去挑書去了。

    林青禾也在挑。

    買秋季課本的人還挺多。林青禾挑眉，看來很多人都有和她一樣的想法。

    她沒有買別的, 只買了幾套《數(shù)理化自學(xué)叢書》。上次大哥的事牽連大伯，林青禾想讓大哥在合適的時候把這書給大伯。然后大伯在分別給社員和知青們，讓他們一起復(fù)習(xí)。

    既能增強大伯的威信, 萬一有了成績也是大伯的政績。

    而林青苗和林青麥這一趟他們心里都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 尤其是上回大姐和他們說了那些以后，他們聽了就特別提氣。

    要讀書, 要好好讀書。將來再來京都, 他們不想要再是探親的理由，而是自己真正融入這里。

    這一刻，這倆小少女小少年甚至都想到了他們大哥和爹的前頭。他們想要在京都安家！

    ……

    四合院里。

    院子里的棗樹下的石桌上擺著幾盤瓜果月餅，盧向陽抱著閨女坐著。安安手里還揪著幾顆紫紅的葡萄, 那是剛才林青禾喜好塞給她的。她是不是在手心里捏一捏，汁水留出了，就舉著手舔。

    “你個小臟孩等mama見到了，又該罵你了。來, 爸爸給你剝皮?！?/br>
    盧向陽一只手把安安在懷里固定好，然后伸出一只手從桌上的果盤里，拿起一粒葡萄。他環(huán)住安安開始剝皮，養(yǎng)了兩多月，修長和還算白皙的手指，上下翻飛著，很快就剝出了一粒綠色剔透的葡萄果rou來。

    安安眼前一亮。

    “吃噠噠。”安安開心的嚷嚷，張大嘴，示意爸爸投喂她。

    這葡萄熟透了，又甜汁水又多。安安一連吃了三個還不夠，想要繼續(xù)。小身子在盧向陽懷里拱呀拱的，嘴里還咿咿呀呀的叫著。

    “不能再吃了，馬上就吃飯了。mama今兒給你做了好吃的，咱等下再吃哈?！?/br>
    “不不不不不?！边@是安安會說的第一個字。

    源于有一天方秀珍抱著安安去胡同里溜達。有個鄰居就逗安安說，“爸爸mama將來要生小弟弟了不要你了，安安跟嬸嬸回家吧?！边€做出了要去方秀珍懷里抱她的動作。

    安安頓時大哭，一著急，竟然就喊出了，“不不不不。”

    回來后安安可黏著爸媽了，吃飯時方秀珍把這事當做笑話說給閨女姑爺聽。

    安安又聽到相似的話，反射性的開口，“不不不不。”

    “好好好，咱們才舍不得安安。有了弟弟，安安也是咱家大寶貝。來，張嘴?！狈叫阏渲活欀贡R向陽懷里的外孫女吃蛋羹，沒注意到她姑爺和閨女的臉色在聽到生小弟弟不要安安的時候就變了。

    盧向陽是順著生孩子的話想起了半年前他在產(chǎn)房外等待的場景，尤其是孩子出來以后醫(yī)生還在和他們道喜。里頭的護士身上沾了血，焦急地跑出來說，“產(chǎn)婦突然大出血止不住，心跳弱了！”

    那一刻盧向陽是害怕的，反應(yīng)過來后他后悔了。

    他從前對婚姻的想象就是一間小院子，一個溫順的妻子和幾個活潑的大胖小子?？墒怯龅搅肆智嗪桃院螅^去那些想象迅速散了，然后日子變得生動鮮活起來。他第一次知道了愛一個人的滋味，知道了牽腸掛肚的感覺，知道了那種只要她好一切都好的心情。

    得到過了，就害怕失去。比起孩子，他更加承受不了失去小禾的痛苦，他確信如果以后的人生里沒有小禾，他一定過不好。

    回憶到這里，盧向陽看了眼懷里的活潑好動又機靈可愛的大閨女。溫柔地親了親她的發(fā)頂，低聲道，“安安是爸爸的小寶貝，mama是爸爸的大寶貝?！?/br>
    安安聽不懂，她忽閃著大杏眼，嘴邊，臉頰上都還殘留著紫紅色的葡萄汁水，抬頭沖爸爸露出她的招牌笑容。

    “咱家有倆寶就夠了。是不是啊閨女？”

    “不不不不?！辈晃蛊咸?？不不不不。

    院子里父女倆雞同鴨講。

    廚房里母女倆卻配合得默契極了，時不時地就傳出菜入鍋時水滴進油鍋的噼里啪啦聲?？諝庵酗h散著rou香菜香味兒，過節(jié)的氣氛很濃厚。

    “媽，我的魚呢？”林青禾剛燉上大鯉魚，在料理臺上沒見著她剛用姜片腌著的黃花魚就問了句。

    “你先做別的菜，這魚刺我還沒剔完。這細致活，我放心不下讓你來?？蓜e掐著我家安安的嗓子?！狈叫阏涠酥?，拿著剪刀，在廚房口對著陽光坐在小馬扎上仔仔細細的從魚身上挑刺。

    林青禾：“那行吧，大菜都下鍋了。都四點了呀，時間過得真快！咱倆可是兩點半就來忙活了?！?/br>
    方秀珍含笑道，“趕緊的吧，那大骨頭應(yīng)該好了你給先盛出來。那邊上我都調(diào)好蒜泥蘸料了，你別重復(fù)了哈?！?/br>
    林青禾轉(zhuǎn)身回灶前，掀開燉甜雞的鍋蓋，已經(jīng)燉了有三個多小時了，一揭開蓋子頓時香味撲鼻。這做法也是半月前盧向陽復(fù)診的時候，邊上一個南方的醫(yī)生說的。說是特適合秋季進補，清甜潤燥。林青禾一聽她媽說這雞養(yǎng)了有一年多了，立馬決定做甜雞湯。

    說起這雞，還有一段小插曲呢，這是早上買菜的時候，方秀珍在半道上碰到一個偷摸拎著自家母雞來城里碰運氣賣的小媳婦。

    那小媳婦是京都郊區(qū)某個公社下面大隊的，男人在裝糧的時候從高處摔下來，摔斷了腿。為了湊醫(yī)藥費她才鋌而走險拎著土雞到市里來。土雞家養(yǎng)了有一年多，本來是養(yǎng)著等她懷孕了自己吃的。方秀珍花了三塊錢給買了下來。

    日頭西斜，廚房里煎炒烹炸，林青禾和方秀珍繼續(xù)忙碌著。

    “飯得了，安安餓了沒有呀？”方秀珍端著雞湯出去。林青禾緊隨其后，手里端的是豆腐燉魚。

    “啊啊啊啊?！卑舶部吹嚼牙押蚼ama眼神都發(fā)亮了。

    兩個人來回端了三趟，盧向陽的眼神也始終不離林青禾忙碌的身影。直到安安不滿地一巴掌拍在她爸臉上了。她剛才都朝著桌子上的菜咿咿呀呀地朝著爸爸叫喚，張著嘴哈喇子都淌下來了?？伤职帚妒鞘裁捶磻?yīng)都沒有，安安生氣了。覺得自己說話，爸爸都不聽，忒不尊重人。

    盧向陽這才看向閨女，他拿閨女兜里的帕子給自己擦了擦臉。然后又把安安的小手擦干凈，“馬上就開飯了，再等等?！?/br>
    “啊啊啊啊?！蹦阍趺床宦犖艺f話？

    盧向陽看懂閨女的眼神了，馬上道歉。

    “都是爸爸不好，爸爸聽你說話?！?/br>
    “叭叭叭叭叭?！辈松淆R了，滿滿當當一大桌子，安安看著這么多菜就興奮。

    “陽子，你把她給我，我先喂?！狈叫阏湎胫脿敹急б幌挛缌?，胳膊也該酸了。

    盧向陽搖了搖頭，“媽你和小禾倒騰這一大桌菜也辛苦了，我喂吧。你們先吃著。”

    話音剛落，安安就糊了他一袖子口水，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咯咯笑道，“噠噠噠?！?/br>
    不管是誰，快喂寶寶呀，寶寶餓餓。

    “媽，你就讓他喂吧。你看那個小饞貓可都等不及了，你倆再說呀，這哈喇子就要流成河嘍?！绷智嗪绦χ{(diào)侃了一句。

    盧向陽取過大勺子從盆里擓了一碗糯糯的小米粥，然后用安安自己的小花勺子給喂了幾口。可今兒不是菜多嗎？安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顏色鮮艷的菜，一副對小米粥很是嫌棄的樣子。

    盧向陽又挖了勺魚泥給她吃。

    胖閨女吃了一口，忽然瞪大眼一愣，對上盧向陽的眼神。一臉的：哎呀媽呀，這是啥??？咋這么好吃！

    院子里立刻響起方秀珍和林青禾的笑聲。

    “看來咱家安安還真喜歡這魚泥，以后姥姥天天給你做?！濒~泥也是上回去醫(yī)院醫(yī)生教的，林青禾和盧向陽記在本子上的。之前方秀珍嫌麻煩，也怕這玩意腥了安安吃不下。

    一勺一勺，沒多會小碗里的魚泥就吃了一半。盧向陽不再喂了，他端起剛剛小禾給盛的甜雞湯。先給安安喝了口湯，然后觀察她的表情。

    安安一嘗，嗯？和奶奶一樣都是甜的。

    “啊呀！”她沖盧向陽叫。寶寶還要。

    喂完安安，林青禾就把她爸特意給外孫女打的高腳凳端出來了。這凳子坐人地方有一圈向上擋著的木料，下面除了屁股蛋子坐著那塊，兩邊都是鏤空的，就類似學(xué)步車那樣的設(shè)計。凳子前面還特意做了一個放東西的木板，林青禾剛還放了一個紅色小象給她自己玩。

    安安在她的凳子上老實坐著了，一家人壓在吃完飯后在院子里略坐了一會賞了會月亮，才回屋。

    石桌上一收拾好，方秀珍就催促：“陽子你現(xiàn)在不是等站起來一會了嗎，今兒居委會上門來接好水管了，現(xiàn)在澡房洗澡也方便。你先去洗吧?！闭f著又偷摸拽了把閨女，極其小聲地叮囑道：“你跟著去給人搓搓，安安今晚和我睡。”

    “媽！”林青禾臉和脖子都紅了。

    方秀珍翻了個白眼，孩子都生了，還跟大姑娘似的。她發(fā)現(xiàn)她閨女怎么該干正經(jīng)事的時候不干，那懷孕的時候不讓干的時候瞎嘚瑟，怎么總是和別人差著道。

    倒是盧向陽，他那耳朵和順風(fēng)耳似的。丈母娘和小禾的悄悄話，他全給聽清了，臉不紅心不跳的。杵著拐杖，幾步上前，毫不避諱摟住林青禾的肩，大大方的地道，“小禾，你進屋拿換洗衣裳。媽，那我倆就先洗了哈?！?/br>
    “去吧去吧?！?/br>
    ……

    林青禾從屋里取來換洗衣裳打來澡房門的時候，里頭已經(jīng)蒸騰著一片若隱若現(xiàn)白茫茫的水霧。她才在架子上放好東西靠著墻的盧向陽就伸手把人一把撈了過來。

    “好想你。”然后低下頭，額頭、鼻尖兒、臉蛋兒、耳垂、脖子，最后才覆上微張的小嘴。

    林青禾也雙手撫摸盧向陽的眉眼、臉，最后翹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林青禾的衣裳都被沾濕了，濕噠噠地觸感讓她清醒過來。

    等下她媽還要來洗澡呢。

    她紅著臉喘著氣推開盧向陽。

    “先洗澡?！彼?。

    迷蒙的水霧下，林青禾再次看到盧向陽小腿上那碗口大的傷疤。她本來以為日日按摩，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這會再看到，她心里還是堵得難受。她蹲下身，再抬頭一臉淚痕，“以后不要再受傷了，好不好？”

    盧向陽望著蹲在自己面前，用手指小心觸摸他傷口的媳婦，他說不出話了。

    青禾忽然湊近那傷腿，她把自己團成一個團兒，低下頭一口接一口的親著，像盧向陽剛剛吻她那樣，將心疼和難過都化在那些吻中。

    濕透的衣裳，比過去長了點rou的身材，被水澆濕的長發(fā)貼在臉上、他的腿上。再加上那小心翼翼吻他的動作，盧向陽一把拽起林青禾。動作輕柔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兒。他咬著林青禾的耳廓低低道：

    “別哭。為了你，我不敢再受傷?！?/br>
    很快兩人就洗完澡回到臥室。

    沒一會兒，男女呼吸合在一起濃重急促的旖旎聲就在臥室里悠悠響起。

    屋里沒開燈，盧向陽伸出一只手臂，快速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摸索著找到一個東西。然后擰開了床頭那盞瓦數(shù)很低的臺燈。在昏黃的燈光下，盧向陽拆開了包裝。

    林青禾一只腳被盧向陽抗在了肩膀上，沒一會隨著盧向陽的動作，她就神志不清，不分清今夕何夕了。林青禾覺得她此時就像是一艘在大海里浮沉的小船，盧向陽則是舵手，她跟著他在一陣又一陣的浪花里上上下下。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青禾覺得自己嗓子都快干了。她看向身上的盧向陽，朦朧的燈光下，他古銅色肌膚上沾了不少亮晶晶的水漬。額角幾粒黃豆大小的汗珠正隨著他的動作往下滴，他喉結(jié)上下涌動，發(fā)出一聲低沉徐緩又含著極大的歡愉的：“呃……”

    盧向陽只覺得這刻舒爽的他身上所有的毛孔全部被打開了。從小禾懷孕以后，都快一年多了，他們再也沒有在一起過。身下的雪白幾乎要晃花他的眼，沒有言語可以形容來形容這一刻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