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它的契合度太高了，你被它選中了……我實在找不到替代品。”路西恩勾起一個面具似的假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就不該多管閑事……”

    他再次俯下身，與她一起品嘗鮮血的味道。

    啪————！

    周遭的背景變?yōu)槠岷?，一切在此定格?/br>
    “眼前是你的救命恩人，亦是奪取你生命的人?！?/br>
    安奈牙抬眼看向舞臺中的二人，詩人無波無瀾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人生的最后一秒……告訴我你的選擇?！?/br>
    這還用選嗎？

    路西恩眼中的少女露出極為兇狠的、如籠中困獸般的眼神。

    她憑著本能拔出腰間短匕，毫不遲疑地刺入眼前人的后心。

    第194章 謝幕   七弦豎琴26

    路西恩還是第一次直面這樣的坎蒂絲, 看得他無法移開視線。

    等回過神后，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中了一刀。

    真是個……有趣的故事。

    他的視線轉向身后，與隱藏在黑暗中的詩人對視。

    可惜艾伯和娜娜緹婭都被舞臺上這急轉直下的劇情驚呆了, 根本沒注意詩人此刻的表情。

    安奈牙沒有像往常那樣露出輕浮的表情, 反而用那雙極為沉靜的碧眼注視著路西恩。

    剛剛出聲的詢問，是想要知道坎蒂絲的選擇。

    此刻無聲的對視，是在向路西恩尋求一個答案。

    他想知道的不僅僅是坎蒂絲的選擇，更像是在給她一個警示……

    又或者是……在警告他？

    男人與他對視數(shù)秒后輕輕笑起來。

    他順從地按照劇本演完最后一幕，與少女相擁著倒入血泊。

    噗咚————

    兩聲悶響幾乎是同時響起，緊接著便是坎蒂絲痛苦的□□聲。

    少女一手捂著痛到像是要撕裂的腦袋, 一手胡亂抓了兩把, 試圖撐起自己的身體。

    手掌和身下的觸感都有點軟, 她迷迷糊糊地按了兩下才覺得不對勁。

    這似乎, 是什么人的腹部……

    坎蒂絲猛地抬頭, 就對上路西恩那張極無辜的臉。

    “雖然你這么主動我很高興?！甭肺鞫髋呐乃南ドw，“但這樣的姿勢我站不起來。”

    坎蒂絲感覺有煙花在腦中炸開，愣了幾秒后直接彈跳起身。

    路西恩捂著被她按壓過的胸脯坐起身，輕輕“嘶”了一聲。

    看來她這幾個月的旅行也不是白走的，起碼爆發(fā)力提高了不少。

    艾伯在一旁見證了坎蒂絲從震驚到驚恐再到全身開始發(fā)抖，最后神情恍惚地走到一旁的幕布旁，默默將自己卷成繭。

    這熟悉的場景, 看得他差點笑出聲。

    “啪、啪、啪——”

    “辛苦了，我的朋友們！”安奈牙從黑暗中走出, 激動地向幾人張開雙臂, “演出十分成功！我們?yōu)槟銈兏械津湴粒?！?/br>
    沒有人理他，娜娜甚至悄悄從綁腿上抽出一把匕首，么得感情地看向詩人。

    安奈牙完全沒有被討厭的自覺。不但繼續(xù)向幾人走進, 還用他那極有感染力的聲音感慨道：“現(xiàn)在你們也能明白了吧，我當時死的時候有多不甘心！”

    艾伯忍不住吐槽：“你這是句廢話……”

    誰不想長命百歲呢。正常人死前都不會甘心的好嗎？

    哦，不。

    眼前這個爛人已經(jīng)活過幾百歲了……

    青年感覺自己又悟到了新的心靈毒雞湯，痛苦地閉上眼。

    但安奈牙并不關心他的感受。走過艾伯和娜娜緹婭，徑直走到那團“繭”前的不遠處，被路西恩伸手攔下了。

    “你的愿望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蹦腥怂菩Ψ切Φ乜粗笆悄阕约鹤兓厝ミ€是由我把你塞回去？”

    面對他明晃晃的威脅，安奈牙并沒有后退。

    他也恢復了往常那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露出一個客氣的笑：“這就要問你身后的那位女士了?！?/br>
    幕布裹成的“繭”顫了下，但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安奈牙也沒有介意，只立在原地，聲線平坦地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做出剛剛的舉動?！?/br>
    “我想知道，在殺死對方時，你是怎么想的?！彼碾p眼緊盯著路西恩身后的那一團，像是能透過厚厚的簾幕看到那人的表情，“悲傷、憤怒、后悔……你是哪一個？”

    坎蒂絲終于忍受不住，揮開幕布，大踏步地走到精靈身前。

    “那種時候誰還會想那些？?。　?/br>
    少女雙手揪起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低吼：“那種情況下，誰還會思考……不過都是遵從自己的本能罷了！”

    從來不發(fā)火的人發(fā)起火來格外嚇人。

    第一次看到她發(fā)火的娜娜就立刻被震住，弱弱向后退了半步。

    “我不是圣人，我不可能在被人捅了一刀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去分析！”

    少女紅著眼眶，死死瞪著怔愣的詩人，一字一頓道：“我不可能，就那樣看著自己的血流干，而不做任何事。”

    安奈牙眨眨眼：“不管他是誰？”

    “對，不管他是誰?！鄙倥桃夥诺偷穆曇粝癜l(fā)怒的野獸在威懾低吼，“只要有一口氣，只要我還能動，最先做的也是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驟然安靜下來的“劇院”里回蕩著她的余音，所有人沒有再出聲。

    “呵呵……”詩人仰起頭，單手捂住雙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如其來的大笑把圍觀群眾們嚇了一跳。

    就在艾伯想著這人終于是瘋了時，對方又還是說人話了。

    “原來如此……原來，只是我想太多了？”安奈牙保持被揪住衣領的姿勢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地喃喃道，“感情真是一味難解的毒藥……”

    坎蒂絲被他笑得滿頭都是問號：“哈？”

    “我是說，我很滿意這個答案?！?/br>
    安奈牙一秒變臉，雙手握住坎蒂絲的指尖，深情注視著少女漆黑的雙瞳：“看來我們會非常合得來呢?！?/br>
    坎蒂絲成功被他的語氣惡心到了，立刻松開對方的領子，并狠狠甩了甩雙手。

    這還不夠，甚至一把抓住身邊的路西恩，在他身上死命蹭了兩下。

    “哈、哈、哈！”

    詩人并沒有因此露出惱怒或遺憾的神色。

    大聲發(fā)出經(jīng)典的三段笑后，邁著旋轉的舞步走到舞臺正中央。

    “尋找真理的詩人永遠不會倒下！”他大力揮開身后的斗篷，握著豎琴的手高高舉起，另一只手則伸向坎蒂絲，“吾等的接班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我們的旅途還在繼續(xù)！”

    他沖對面的兩人眨了下右眼：“我很期待，你的人生又能演出怎樣的‘戲劇’?！?/br>
    高舉的豎琴發(fā)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讓人忍不住用手臂遮擋。

    面對熟悉的金光，坎蒂絲雖有一瞬間的恍惚，卻很快回過神，迅速召喚出封印之書。

    “封印之書第二百二十五頁，掌管知識與傳播的「七弦豎琴」……”

    隨著少女讀出書頁上的文字，一個透明的身影也從精靈大主教的身體里分離。

    齊肩卷發(fā)隨風飄揚，中分的發(fā)絲下，半張臉都被面具覆蓋。

    齊腰的短袍向上飄揚，懷抱著豎琴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眸。

    他微笑著向外抬起一只手臂，同時右腿退后一步，在半空中朝坎蒂絲深行一禮。

    這才是……詩人安奈牙真正的模樣。

    坎蒂絲深吸一口氣，命令道：“……回來！”

    ***

    隨著安奈牙的消失，“劇院”的幻像也不需要再維持了。

    “終于完事了……”

    艾伯看向已變?yōu)轸~肚白的天空，長長舒了一口氣。

    但低頭一看，又開始頭禿。

    精靈族的精神領袖，水神廟的大主教托托塔里拉正躺在涼涼的地面，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

    與他相反，娜娜緹婭現(xiàn)在非常精神，完全不像剛熬了個通宵的人。

    這邊打點水，那邊鋪好睡袋，像個勤勞的小蜜蜂般在昏迷的主教大人身邊忙來忙去。

    青年蹲下身，試了試他的鼻息，確定這人確實還活著。

    “要是他一直不醒怎么辦？”艾伯撓撓后腦的碎發(fā)，“總不能一直背著他走吧？”

    剛給主教大人喂了水的娜娜一個高蹦過來：“實在不行，由我在這里守著，你們?nèi)ゲ貢^找?guī)褪??！?/br>
    這可是那幫老頭子的心尖尖，不會放著不管的。

    艾伯干笑兩聲，指向不遠處的二人：“我倒是想去……但現(xiàn)在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