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依舊沒想起什么來，“這個地方，我好像沒什么印象。”

    蕭辭垂眸，看見蘇筱有些落寞的神情，安慰道：“沒事，畢竟焚乙池，凌霄殿，歇雨居......”

    蘇筱搶白：“我知道了，我們一會兒還會去這些地方對不對？說不定能有我記得的?！?/br>
    “不是?！笔掁o欲言又止，“這些地方，我們剛?cè)ミ^?！?/br>
    “我是想說，不記得落凰崖也沒關(guān)系。畢竟其他的地方你也一樣不記得?！?/br>
    蘇筱喪氣坐下，任風(fēng)拂面，“唉，我究竟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啊?！?/br>
    蕭辭立在一旁，負(fù)手而立衣袂輕揚(yáng)，“因為一個陣法。”

    他腰間懷清令牌隨風(fēng)而動，撞到劍鞘，發(fā)出叮當(dāng)?shù)慕饘俅囗憽?/br>
    蘇筱道：“陣法......是什么樣子的陣法？”

    蕭辭隨手揮出幾道靈光，顫巍巍在空中浮現(xiàn)一個圓融的陣圖，“這個。”

    蘇筱看不太懂，但是覺得這個圖案詭奇華麗，整齊精巧，看起來像一幅漂亮的字，或者水墨畫。

    淡藍(lán)的靈光看起來并不強(qiáng)，卻并不被風(fēng)吹散，幽幽發(fā)出微光。

    蘇筱感嘆道：“好復(fù)雜的陣法。”

    說著，她伸手去觸碰，看起來明明像是碰到了，指尖卻沒半點觸感，穿透圖案而過。

    蕭辭收了靈力，“這是虛幻的，你摸不到?！?/br>
    蘇筱道：“因為它太復(fù)雜了，所以我陷入什么‘心妄’，迷失自我了么？”

    ——就仿佛一臺舊電腦，運(yùn)行了太過復(fù)雜程序，就會死機(jī)。

    蕭辭點點頭，目光飄遠(yuǎn)。

    云層中有什么東西在穿行，蘇筱瞇著眼分辨片刻，驚訝道：“御劍！”

    蕭辭沉默了。

    御劍對于修真者來說，實在是太過普通的事情。

    而蘇筱的反應(yīng)，就仿佛指著一個正在喝水的人，滿臉驚訝贊嘆，“你居然在喝水！”

    她感嘆完了，問蕭辭，“你也會么？”

    蕭辭更沉默了。

    御劍對蕭辭，比喝水吃飯還簡單。

    蘇筱仿佛對著一個活生生的人，驚訝贊嘆地問：“你也會呼吸么？”

    蕭辭覺得，蘇筱大約還是不太清醒的。

    他俯身，手指抵住蘇筱眉心，淡青綠的靈光在肌膚相觸的地方微微閃了閃，試圖分一些靈力，讓她清醒些。

    蘇筱目光灼灼，一把抓住指著自己眉心的修長手指，滿臉期待：“那我是不是也會？”

    蕭辭：......

    大概是蘇筱的神情太興奮，他居然沒有第一反應(yīng)抽出被蘇筱攥在掌心的手。

    “不會?！笔掁o啟唇，吐出兩個無情的字。

    “你現(xiàn)在，與凡人無異?！?/br>
    蘇筱愁眉苦臉，扯了一根身邊的小草，圈在手指間擺弄。

    ——這就是說，自己是個只能算一加一等于二的計算機(jī)。這哪叫計算機(jī)啊這根本是計算器好不好？按兩下還能給你唱歌的那種。

    “看來我只能‘hello，world’?！碧K筱喃喃。

    其實蘇筱現(xiàn)在整個人都是混沌的，腦子里的東西仿佛都是掰開的碎片，一會是修真界的功法靈植，一會是現(xiàn)在的車水馬龍。碎片一般的記憶拼成了一個極其光怪陸離的世界。

    脫口而出的一句“hello，world”，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道是什么語言，但她就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事實上，這是一句暗號，或者說一句咒語。所有接觸過編程的人，無論是普通程序員還是算法工程師，抑或是黑客，在這個領(lǐng)域中了解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好，世界?！?/br>
    無論是誰，無論學(xué)習(xí)何種語言，用計算機(jī)寫出來的第一個程序，一定是在屏幕上顯示出這兩個簡單的單詞，同陌生而深奧的世界打一個招呼。

    像是初入世界的人天真而欣喜地同這個世界問好。蘇筱正是這個狀態(tài)，睜開眼一無所知，腦子里各種瑰麗奇幻的碎片令她思緒紛亂。她就像剛破殼的雛鳥，既好奇又膽怯。

    蕭辭疑惑：“什么是‘hello，world’？”

    自蘇筱醒來到現(xiàn)在，說話一直東倒西歪。這句陌生繞口卻出乎意外具有韻律感的話，竟是目前為止她說出的聽起來最有意義的一句話。蕭辭確定這是一句有意義，而不是胡言亂語吐出的一串囈語，但他依舊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蘇筱懶懶答：“就是，‘你好，world?！！?/br>
    蕭辭似乎對超出自己認(rèn)知的陌生的東西有一種奇妙的求知欲，蘇筱終于有種“你也有不懂的東西了吧”的小人得志之感。

    她老學(xué)究似的，邊說話邊搖頭晃腦，“‘hello’就是你好的意思?！畐orld’呢，就是......”

    清寒的男聲打斷了蘇筱的滔滔不絕，“hello，蘇筱?！?/br>
    蘇筱愣住。

    蕭辭看著蘇筱，神情認(rèn)真，不知為何，他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一種一點名為“溫和”的東西。

    “‘hello，world’和‘hello，蘇筱’是一個意思，對么？”蕭辭對蘇筱道。

    蘇筱聽到積雪消融，河面堅冰緩緩開裂，初春的河水溫柔流淌的聲音。

    world，是世界。

    在蕭辭那里，他用“蘇筱”兩個字代替了“世界”......

    蘇筱心臟沉重地跳動，不知何故。

    她低下頭，悶悶問：“蘇筱，是誰？”

    蕭辭：？

    他很難看著蘇筱告訴她你就是蘇筱，這就好像要你對著一只鳥嘰嘰叫喚兩聲，告訴它它是一只鳥。而蕭辭并不想對著一只鳥嘰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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