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想到了補(bǔ)救措施，但顯然已來不及了。

    新郎張遜已沿用在平江伯府的那套說辭，向賓客致歉，聲稱新娘子風(fēng)寒未愈，婚禮擇期舉行。

    滿堂賓客嘩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溫氏只覺眼前發(fā)黑，頭暈?zāi)垦！?/br>
    待賓客散去，張尚書劈頭蓋臉對著兒子一通臭罵，命其跪在祠堂反省。

    溫氏幫忙求情：“是周家看不好新娘子，你怪遜兒干什么？”

    她是真心疼兒子，原本要娶平江伯府的大小姐，門當(dāng)戶對，天作之合。偏生好心救人，被逼著娶表小姐。這表小姐還是個愛作妖的，張家都已經(jīng)捏著鼻子認(rèn)下了，竟然還能做出婚前逃走的事情。

    “我怪他，是因?yàn)樗褪莻€糊涂蠢蛋！一點(diǎn)主意都沒有，新娘子跑了，他直接讓人抬著空花轎回來，真把家里的臉都丟盡了?！睆埳袝瓪馕聪?。

    溫氏重重嘆息一聲：“依我說，這門親事干脆取消了吧！就算真要跟周家結(jié)親，也得娶周大小姐……”

    從一開始，她滿意的就是周寶瑜，那才是她心儀的兒媳婦。出身好，在家得寵，性子爽利。對于韓氏，初時她還有憐惜之情，落水一事后，她是半點(diǎn)好感也無了。

    張尚書心煩意亂，拂了妻子一眼：“再說吧?！?/br>
    就沖今天這個事，跟平江伯府是否交惡，還未可知呢。

    未幾，有下人來報(bào)，說平江伯前來拜訪。

    張尚書理了理心情，隱約猜到，大概是來致歉了。

    果然，平江伯姿態(tài)放得低，言辭也懇切，連聲道歉，稱對不起老友。

    見他這般，張尚書不好再發(fā)作。畢竟兩家多年的交情，而且是自己兒子做主讓把空花轎抬回來的。

    這晚兩人對飲數(shù)杯，商量著先找人，婚事暫且放一邊，別壞了兩家情誼。

    得知此事，溫氏連連埋怨丈夫：“你也真是，怎么不借機(jī)退婚？難道還真要找到她，把她娶進(jìn)門？”

    當(dāng)時是被情勢所逼，沒有辦法不得不改娶韓氏?，F(xiàn)在韓氏主動逃走表態(tài)了，不順勢退婚，莫非還要巴著不放？

    張尚書也有些后悔自己喝了幾杯酒后沒提退婚的事，但此刻面對妻子的不滿，還是強(qiáng)自辯解：“你懂什么？直接退婚不就坐實(shí)了今天的笑話嗎？等幾天風(fēng)頭過去再說?！?/br>
    溫氏心中不滿，卻不好再說什么，只再一次向丈夫強(qiáng)調(diào)：“反正韓氏不是良配，這婚事必須退。”

    張尚書勉強(qiáng)應(yīng)和了幾聲。

    雖然這次婚禮暫時取消了，但平江伯府對于表小姐的尋找卻并未停止。

    韓聽雪三年前進(jìn)京，一直守孝，極少外出，在京城里認(rèn)識的人著實(shí)有限。

    說來說去，除了外祖家平江伯府，也只有當(dāng)年隨她進(jìn)京的舊仆。

    可是這些韓家舊仆口徑統(tǒng)一，并不曾見到自家小姐。

    此時眾人遍尋不得的韓聽雪，還待在那個四面臨水的房子里。

    她在桌邊坐了好久，面前的白紙干干凈凈。

    房中光線黯淡后，那個沉默的大娘突然再次出現(xiàn)，悄無聲息。

    韓聽雪匆忙抓起筆，也不蘸墨，裝模作樣在紙上比劃，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著大娘。

    對方似乎沒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一聲不吭，點(diǎn)亮了桌邊的燈后，轉(zhuǎn)身就走。

    她剛一離開，韓聽雪就放下了手里的筆，發(fā)出一聲輕嘆。

    晚飯依然豐盛。

    韓聽雪這次膽子大了，不再猶豫，凈了手后，直接動筷。

    反正菜肴可口，總不能餓著。

    那個大娘似乎是掐著時間點(diǎn)兒，或者是一直嚴(yán)密監(jiān)視著她的舉動。

    韓聽雪剛吃罷飯，她就過來收拾。

    大娘力大無比，晚間還抱了一個浴桶過來，又注入熱水，讓她沐浴。

    沐浴過后，韓聽雪換上了干凈的寢衣。

    ——她之前也沒想到，居然連換洗衣物都準(zhǔn)備了。

    可是對方越細(xì)心周到，韓聽雪心里就越?jīng)]底。

    父親去世那年，她已十多歲，從未聽說過賬冊相關(guān)。那個怪臉人到底因何篤定，她一定能默寫出來呢？

    若是知道她默不出來，會不會惱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給殺掉？

    錦被松軟，環(huán)境舒適，但是韓聽雪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勉強(qiáng)睡去。

    而且睡得也不安穩(wěn)，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噩夢。

    時而是那個怪臉人拿著刀要捅她，時而是她被人丟進(jìn)水里喂魚。

    ……

    次日醒過來時，天都亮了。

    韓聽雪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在床上多躺了半個時辰。

    一直安安靜靜，無人打擾。

    然而她剛穿衣起床，就有人端著盥洗之物進(jìn)來。

    仍是昨天那個大娘。

    又是被盯著默寫賬冊的一天。

    可惜她毫無頭緒，幾個時辰過去了，筆下一個字也沒有。

    不過稍好的一點(diǎn)是，下午她大著膽子外出透氣時，那大娘并未阻攔，而是默默站在她身后。

    天空瓦藍(lán)，空氣清新。

    韓聽雪心情剛剛稍好一些，就聽到身后響起熟悉的聲音：“寫多少了？”

    嘶啞，難聽，讓人頓時一個激靈，肌膚不受控制地生出許多細(xì)小顆粒。

    韓聽雪胸口一窒，知道是那個怪臉人又來了。

    果然她一回頭，就看見那張光禿禿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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