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一冷，陶心荷邊挪動步子往外走，邊回應(yīng)道：“恕我不敢放肆。伯爺名諱與家父同音，我怎能直呼，豈不是不孝？我另有家下瑣事要處置，不耽誤伯爺，這就告退，您自便。爹，也別拉著客人聊不停，過陣子我來喚您用飯?！?/br>
    陶成“嗯嗯”應(yīng)聲，目送女兒步子又急又快出去，真以為是仆從有事找她，不以為意，要同程士誠再說說感興趣的機(jī)械之事。

    程士誠卻聽出了陶心荷的趕客之意，抬手揉揉額角，猶豫要不要裝沒有領(lǐng)會，硬留下蹭份早飯，能與佳人在一桌用飯么？

    還有，他好像驀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誠”字與陶成的“成”字同音。他提及稱呼，已經(jīng)預(yù)想到陶心荷會辯駁，無非男女禮儀，程士誠都想好了同她繞圈的話，正好與佳人你來我往多說一陣子。

    可是避父諱這個由頭，連他都批駁不得。程士誠心底暗想，難道以后將陶心荷迎娶進(jìn)門了，夫婦耳鬢廝磨時候，都換不得她一聲“士城”么？她肯定對前夫叫過“凝熙”的吧。

    不明所以的妒火悄悄涌到嗓子眼，程士誠換了個坐姿，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打聽：“陶叔，我好像聽說過，您不滿意顧司丞這個前女婿，能與我說說么？”

    陶成卻難得機(jī)敏，一句話堵回去：“伯爺，你的心思，咱們兩個都知道。我作為父親，對別人怎么看不要緊。重要的是荷娘怎么看、怎么想，伯爺以為呢？”

    **

    京城夜里沒有宵禁，城內(nèi)暢行無阻，然而各處城門入夜即閉，天明方啟。

    二月二十，天氣不冷不熱，春光晴好，城門一開，城里城外的人就按序成排進(jìn)出，兵丁恪盡職守查驗身份。

    一名高壯男子騎在馬上，后面跟著三名趾高氣揚的下人，從兵丁手中接過自家主子的信息，一眾人呼嘯而過，群馬揚起好大的煙塵，險些迷了兵丁的眼睛。

    “啐，顧凝然，我記住了。一個小小七品官，陣勢擺的十足。知道的，說是小官兒上值憋壞了，一大早守在城門口要出郊外放風(fēng)撒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帶一串兒粽子趕著投胎呢?！北]好氣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對那人遠(yuǎn)去背影咒道。

    片刻之后，好像與方才那人眉目間略有相似的高頎男子同樣騎馬而至，身后是兩個瘦伶伶的小廝。

    兵丁忙里偷閑打量一眼，明明是類似的大眼睛、高鼻梁、方下巴，長在這人身上，硬是比那個什么顧凝然順眼百倍。

    來人正是心急如焚的顧凝熙，帶著識書、識畫。

    他聽昨晚來訪的程嘉不經(jīng)意提及，在老顧府里遇到顧凝然纏著祖母要人，要壯漢，要聽命主子的壯漢，說是休沐日有要事要辦。

    顧凝熙不知怎地，眉心狠狠一跳，心想顧凝然的陣勢，倒像是要帶著打手去做什么壞事一般。

    送走程嘉之后，他便想趁夜去老顧府找顧凝然，卻又見到流光奔來，說有事要報。

    他記得流光這丫鬟的名字，給他沖泡苦丁茶的。管家剛提過這丫鬟對于七娘的照料和觀察，顧凝熙對這個依然面目模糊的小姑娘和氣道了謝，還以為她是來說莫七七有關(guān)事務(wù)的。

    知道她是從新顧府一路用雙腳跑來的，顧凝熙驚異不已，脫聲問：“七娘怎么了？”他生怕是莫七七有個好歹，良心必然過不去。

    流光搖頭，左右看了看，只有主子爺、識書、識畫和自己在，便快速說來緣故。

    是她在老顧府的仆婦姑姑方才偷空到新顧府找她，說有下人隱約聽到熙大少爺和他的小廝談話，好像要對以前的熙少夫人不利。她姑姑琢磨了好幾天，還是給流光遞了口信過來。

    剛知道顧凝然明日要帶人馬不知去何處，顧凝熙猛一聽到流光此言，馬上聯(lián)想到了娘子。

    和離之時，他所擔(dān)心的“仇家會傷害娘子”的隱憂難道要成真 ？顧凝熙來不及思量周全，甚至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心臟跳動得像是要爆炸，連調(diào)兵遣將都忘記了，就木愣愣抬腿，要出雅間去找顧凝然。

    還是識畫反應(yīng)快，一面讓流光歇歇腳，在此處守著主子爺?shù)膶氋F資料文書，一面拉識書一把，兩人緊追著顧凝熙出門。

    **

    疾馳一陣，顧凝然覺得大腿內(nèi)側(cè)十分不適，他平日騎馬并不算多，自然長一腿的髀rou，磨得厲害。

    此時行在黃土鋪就的官道上，前方有個茶點攤子，而且據(jù)說離陶氏住的莊子還有半刻鐘馬程了，他想想待會要做的大事，覺得大腿血呼呼的肯定太過影響，便裝模作樣，說心疼漢子們沒用早點隨自己奔波，溫聲讓大家下馬，在他十分看不上眼的破舊攤位上喝些茶水。

    胸中盡是豪情壯志，他想抒發(fā)下激動的心情，卻發(fā)現(xiàn)周圍三人都不是平日吹噓拍馬的小廝，只好咽下話語，猛灌一口熱茶，燙得嗷嗷直叫。就他而言，像是每一聲都在說，陶氏，我來了！我將收服你了！

    第72章

    片刻之后, 顧凝然覺得修整好了，也不想再提騎馬一事，便牽著馬踩在土路上, 哼著小調(diào)一路前行。

    三個老顧府下人被顧老夫人安排管家挑揀出來, 隨然大少爺出門，沒想到居然到了京外。其中一人吭哧了半晌，大膽湊前問道：“少爺, 這是去哪里？做甚事啊？小的們?nèi)珶o準(zhǔn)備, 不會誤了您的大事吧？”

    顧凝然盤算著, 到了莊子附近，隨意拽個當(dāng)?shù)厝私o陶氏遞個口信過去，理由嚒, 編造顧凝熙重病了應(yīng)該夠用。再不然就說陶沐賢在書院出事, 總能釣出她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