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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難嫁 第52節(jié)

    家里幾個女人:……真是活折騰的冤家。

    又熬夜將衣裳改了又改。

    顧父空有一腔報國濟世之心,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全無用武之地,世道如洪流,卷著他擊著他,若不隨波逐流,便是粉身碎骨。

    怪道屈子悲呼蒼天奈何之語,當此時,他也想悲呼蒼天不仁道者何存,嗚呼奈何。

    ……

    七月流火,顧父終于不再消沉,又像往常一樣,勤于政務,有時幾日不出書房,伏案筆耕,大家都知道他又忙了,卻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沐休時,他又帶維樘出去走,這一回卻不往名勝古跡處去了,而是去了田間地頭,找身上滿是泥巴的老農(nóng)們說話,還找游走四方的商人說話,別人見了,說顧父失了身份,多有勸誡他勿要與商賈賤農(nóng)為伍,否則損了官聲,于仕途有礙。

    顧父謝過勸誡之人的好意,只是,這些理由不能阻擋他繼續(xù)行事,為官了二十年,他如今才真正清楚的明了自己的仕途之道,不是隨波逐流,亦不是渾渾噩噩,更不是視而不見……為官者,當為民,若不使民脫于饑苦困厄境地,非是為官,是為庸腐蠹蟲。

    蠹了圣賢書以竊著官位名聲,又借著這些官位名聲使蠹萬民,是為天下第一大害也。

    “那父親要做什么?”玲瓏問。

    顧父答:“為父要用這五尺長軀,做些與民有益之事,否則,為父也要淪為蠹蟲之流了?!?/br>
    “父親不是上書陳疏貪腐之弊么?”

    “哈哈哈我兒勿要擔心,為父清明的很,若無這三尺官服在身,縱是再有心,也不得用。為父要留住身家性命,以圖方便之事。這原也是為父曾聽我兒說過的?!?/br>
    “父親當時可是斥我黑白不辨是非不分說的是什么混帳話……”

    顧父一時窘迫難言。

    玲瓏又說:“父親記得我們就好,我是真怕父親以卵擊石……到時,石頭許是無事,那卵必是粉身碎骨的?!?/br>
    顧父羞惱,又斥玲瓏:“休要胡言亂語,我且曉得利害,何用你來擔心。與其cao心我的事,不如多為你祖父祖母縫些秋裳,這才是正經(jīng)的孝道?!?/br>
    玲瓏結舌:……不愧是你,果然很顧大人。

    如此,也不必擔心他了,晚食的幾樣新鮮菜品也不必給他品嘗了。

    ……

    顧父做事沒避著人,他也邀許多人與他一起做事,但大家的心思沒放上面,許多人委婉的拒絕了他,還有些人沒拒絕,但也不上心,只抽調(diào)幾個人手去顧父身邊幫忙。

    大家說起來也諷他笑他罵他排擠他不理解他,最后也不得不在人前說一句,佩服他。

    大家只以為他要寫一部類似《齊民要術》的農(nóng)書,只要不損害大家的利益,他愛怎么寫怎么寫,橫豎要著一部書,少說幾年多則幾十年,由他折騰去吧。

    這個顧兄??!為官二十年,還是一腔書生氣,又迂又倔,不管他了。

    ……

    今年的學子歸來的晚,因著舉試不公之案,南直隸學子不得不留在京里等著禮部最終定論,后來吵來吵去,禮部出了解決此事的辦法,額外多錄取北地的學子一百名。已在榜內(nèi)的學子保持名次不變,未上榜的北地學子加試一次,由此次加試成績決定錄取名額。

    最后,一直等加試的學子也授了等職,此時已入了八月,京城秋色半分,天氣開始變涼,南方學子才一齊進了通州,經(jīng)運河返回家鄉(xiāng)。

    蘇北這里,此屆參試者三十七人,中榜者十二名,比不上應天嘉興余姚等地,但在小小蘇北之地,已是了不得的改績。

    官員考核,教化也包涵其中,又兼之今年多次賑濟災糧,今年蘇北的官員,考績一定在優(yōu)等。

    這確是大喜事。

    眾學子一歸來,就往衙里去了,一則是報到,二則是,約定俗成的謝師宴。府尊與布政司眾官都是學子的栽培指點之師,必是要謝的。

    顧父管理著所有學子的學籍與戶籍,此次的謝師宴,他也是學子們要謝的人,便放下手頭的事,經(jīng)心打理了一番,往府尊府里去,謝師宴就在那里。

    三十七名學子,只有五人未成婚,這五人一進來,眾官員的眼睛就亮了……感謝京城鬧的那一出,這些苗子沒被人搶走,如今,終于輪到他們來搶人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時,這話頭就牽出來了,官員們一個個比媒婆還厚顏,不管不顧的將自家女兒拎出來(不是真的拎,就是嘴上說的),夸了又夸,渾勝去年冬天那不要臉的林指揮使。官職低微的人只能看著上官明目張膽的搶人,便是上官家的女兒長成一只猴兒,今日這宴上,也得是花容月貌賢良淑德,別人一句都不敢說不好的。

    顧父也是,有心搶人,奈何,不能搶,只能郁郁的垂頭吃菜喝酒。

    那五個學子被這場面驚了一跳,然后就穩(wěn)了。

    婚姻大事,若是他們肯將就,也不會單到現(xiàn)在了。娶個高官之女固然容易,但,經(jīng)過此番京城之遇,他們更明白,娶個門當戶對的才最好。蘇北這幾大尊,身家可都不清白,與這樣的官家結親,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也得找個體面的推辭,既保全了大人們的顏面,也能脫身于這尷尬境地。

    此際,徐知安最是沉穩(wěn),他知道,這幾個大人不會將女兒嫁予他的,于是神態(tài)自若的坐著,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場鬧劇當下酒菜。

    果然,大家都喜歡魏晚俞,下意識的繞開了他。

    顧父一看,嘿,還能撿漏。

    便跟身邊的同僚說:“你說,我將女兒嫁予他如何?”

    同僚是個蘇北通,見此便搖頭:“不如何,他父是個狂生,母親是個瘋婦,親族無依無靠,不是個結親的好人選?!?/br>
    顧父又問:“他母親……是得病瘋的還是生下來便是瘋的?”

    同僚撲嗤一笑:“非也,此瘋婦非是彼瘋婦,她沒病,也沒瘋,只是行事出格又膽大妄為有悖婦德,常做世上婦人所不敢做之事,故而被人稱為瘋婦。咱們家的女兒都是嬌養(yǎng)著長大,如何受得了那瘋婦的折魔?”

    “那他父親又是怎的?”

    “說來唏噓,那也是個正經(jīng)科場考出來的人,只是為人狂傲,恰逢朝上不穩(wěn),忠肅公含冤,他于是大罵朝堂,君上與剦宦俱被罵了一場,然后便被奪了功名,終身不許錄用。如今也只管飲酒游玩,俗事一概不理,日常食用全靠妻子養(yǎng)……”

    顧父:……啊,那再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