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回答：“十月初五日，不知你的生辰是哪日？”

    對方答：“我是三月初十，確比你大些，你需喚我四jiejie了。”

    玲瓏抿嘴一笑，略帶羞澀：“四jiejie?！?/br>
    依舊比她高多半顆頭，穿著粉白單襦。

    接下來就是五meimei、六meimei、七meimei、八meimei，個(gè)頭終于都比她小了。

    又跟五六個(gè)堂兄弟們見了禮。

    歇了會兒，大伯父大伯母就帶顧祖父顧祖母去給他們收拾出來的住處。

    在三進(jìn)處的一個(gè)院子，院子很大，院里有個(gè)小廚房一口水井，種了不少花草，都是尋常花草，只為了裝點(diǎn)院子而已，最可觀的是長了一株老梨樹，估計(jì)很有年頭了，枝頭稀疏掛了些小小的梨苞。

    顧四娘指著一叢剛出了花苞的花草說：“看，快開花了，那是我們幾個(gè)種下的鳳仙花，就是染指甲的花兒，過些日子，我們一起染指甲玩兒……玲瓏meimei，你們?nèi)具^指甲嗎？”

    玲瓏回說：“也染過，我和大jiejie三meimei也在后院兒種過丹蔻草，姜黃葉，搗來染指甲的?！?/br>
    顧五娘也問：“用丹蔻草染的好看么？鳳仙花的汁子染的總不十分紅?！?/br>
    玲瓏說：“要添姜黃葉，再滴幾滴食醋，搗了木炭條，和在一起，包在指甲上，這樣就紅些?！?/br>
    說著就隨一行人進(jìn)了屋，冀州屬北方，家家燒炕，這屋里的臥房也徹了炕，很大一盤，能住五六個(gè)人，臥房隔墻后就是小廚房，徹了兩個(gè)灶口，夏天不燒炕，煙就從另一邊的墻壁出去了。冬天燒炕時(shí)，煙要穿過炕再從另一邊的墻壁出去。

    一色新的被褥衣服，家具卻是家常用的七成新，擦拭的很干凈。現(xiàn)在的家具，木料好，作工也好，看著也不錯(cuò)，就是用起來不甚靈巧。

    顧祖母看著一色新的被褥，有些責(zé)備的說大兒媳：“用不著這么貴重，太破費(fèi)了些，我們的被褥也是冬上新絮的棉，前兩天才拆洗過，也能用。你們孩子多，省下錢來給孩兒們買紙筆才是?！?/br>
    顧祖父卻說：“大兒媳有此孝心，你受著就是了?！?/br>
    顧祖母便再不說破費(fèi)之類的話了，又問大兒媳：“玲瓏在哪里安置？”

    顧伯母說：“與她姐妹們住在一處，也好說話玩耍，行禮己搬后面去了。”

    又見顧家二老面色倦怠，便收起了想說的話，扶著顧祖母進(jìn)臥房說：“父親母親，可要先歇會兒，我把侄女安置妥當(dāng)再來?！?/br>
    顧祖母點(diǎn)頭：“也好，這一路也累的很了，天氣也熱，我們大家都歇一歇，別讓孩子們鬧的狠了，小心中了暑氣?！?/br>
    一個(gè)略平頭正面的丫環(huán)過來，利落的在炕上鋪了一張?zhí)鹤樱藕谜眍^，扶顧祖母上炕，退了外衣，脫了鞋子……顧祖母被這么侍候，怪不自在的，然后又想，虧得這幾天日日洗澡換衣服裹腳帶，要不可要給兒子兒媳丟臉了。

    兒媳婦在，顧祖父不好脫衣上炕，聽說院里有個(gè)書房，就讓兒子帶他去書房看看，過去之后，直接在書房歇下了。

    顧祖母躺下，鄒氏便帶人輕手輕腳的出來，正想帶玲瓏看她的住所，顧二娘子卻自動接手了這個(gè)任務(wù)：“母親且去忙吧，二meimei這邊交給我們吧，必將她安置妥當(dāng)?！?/br>
    鄒氏是真忙，聽見女兒要幫忙，就順勢把玲瓏交給二娘子三娘子，出了院門還不忘囑咐：“之前給你meimei做的衣服估計(jì)穿著不合身了，先找你四meimei勻兩件出來，明日讓針線上給她改改再穿，今天先讓她好好歇一歇，明天再找她玩兒?！?/br>
    又對玲瓏叮囑：“好孩子，這會兒暑氣正盛，回去喝一碗涼茶就去歇著，別遷就你meimei們跟著鬧騰，等歇好了，什么時(shí)候都能玩兒。跟你jiejie們?nèi)グ桑粲胁涣?xí)慣之處，盡管說，不必拘緊。你先跟著姐妹們?nèi)?，晚間咱們再說話?！?/br>
    十一歲的小姑娘一路風(fēng)塵走了這么多天，眉間倦色也濃，還是先讓歇歇，之后再找她正經(jīng)說話。

    玲瓏應(yīng)道：“我省得了，伯母且忙去吧，我會跟著二jiejie過去歇息的?！?/br>
    二娘子也點(diǎn)頭應(yīng)諾：“母親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她的。”

    眼見玲瓏無怯懦生疏之氣，鄒氏這才放心讓她同自家女兒們回院子了。

    鄒氏處理好事務(wù)，先讓人叫兩個(gè)仆婦過來，詢問顧祖父顧祖母一路行來途中瑣事，又問小叔子家境況如何，家里三個(gè)女孩兒的性情如何……兩個(gè)仆婦將自已所見所聞都回稟鄒氏，卻不敢做認(rèn)何評價(jià)，只道顧母柔善，老安人也和善，留家里那兩個(gè)女孩兒都很貞靜。玲瓏在家之時(shí)也貞靜，行路途中卻表現(xiàn)的很活潑靈動，主意也大，許多事都是她做主決定而顧家二老也聽她的。又說顧二叔家家境略顯窘迫，家里的宅子也不大，一家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家里人自己縫制的，吃食也不甚講究，兩個(gè)廚娘煮的都是平常菜品……

    鄒氏一邊聽一邊思量，等仆婦們說完后，又問：“可打聽過關(guān)于平家的事？”

    兩個(gè)仆婦點(diǎn)頭：“打聽過幾回，只聽說平家二郎中了探花，被貴人看上了，這才退了玲瓏娘子的親?！眳s沒敢說玲瓏被人說成沒福氣的事。

    鄒氏再沒多問，打發(fā)兩下仆婦出去，心知玲瓏只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所幸孩子年歲尚小，受到的影響也有限，況且又來了冀中，受到的影響就更小了。

    有心想和丈夫商量商量，丈夫卻陪在老公公身邊，現(xiàn)在也沒回來。罷了，索性吃過飯?jiān)僮屑?xì)說吧。

    6.  冀中鎖事   顧大伯家的女兒們

    玲瓏跟著二娘子到了她住的地方，粗粗打量了一翻，是一間東房，左右各帶一間耳房，臥室在北邊，待客區(qū)在中間，南邊是小庫房。臥室安了架子床，就是普通的木料普通工藝，掛了一簾粉色細(xì)紗蚊帳，里面的被褥也是一色新的，床頭到窗戶那一邊擺了幾個(gè)衣柜，都是上下翻蓋掛了鎖的，鑰匙就在床角掛著。窗戶邊放了一張小幾，幾上放了水壺并杯子，再沒別物。

    待客的地方有一盤大炕，也鋪了軟墊，是女孩兒家喜歡的桃紅色，上面擺了數(shù)個(gè)枕頭，左右各疊著一撂被褥，用鵲登枝的苫單苫著。

    地下擺了小椅，桌幾，一人來高的置物閣上放了茶葉水壺杯子之類的物件，雖不十分細(xì)致，但日常用物皆在上面。

    小庫房尚在虛置中，里面只放了兩口箱子，也加了鎖，玲瓏也不確定里面是些什么。

    五娘六娘嘰嘰喳喳鬧著要跟玲瓏說話，卻被二娘阻了。

    “你二jiejie行路辛苦，且讓她好好歇歇，待醒來再與咱們說話。五meimei，天熱的利害，你帶meimei們回自己屋也睡個(gè)午覺，下午才有精神說話。紫衫綠縲，把姑娘好生帶回去，記得給喝些溫水。”

    兩個(gè)十四五歲的丫頭出來，帶著各自的姑娘回了。

    然后二娘子又說：“二meimei，咱家里的姐妹們都有一個(gè)丫頭服侍，母親也給你挑了個(gè)丫頭，黃絹——過來見過你家姑娘?！?/br>
    一個(gè)穿了草綠衫子的丫頭從外面進(jìn)來，走到玲瓏面前納頭便拜：“婢子黃絹拜見姑娘?！?/br>
    玲瓏看了一眼二娘子，二娘子點(diǎn)頭，玲瓏便說：“你起來吧，我暫時(shí)沒有要囑咐你的話，咱們以后慢慢處吧?！?/br>
    二娘子笑：“二meimei可真好性子。”又對黃絹說：“姑娘性子好，你便要更盡心，二meimei初來乍到，許是有許多不習(xí)慣的，她若不言語，你也要多思量，替姑娘思慮周到。有事多和你紅綾jiejie說。姑娘要歇一會兒，你先去四meimei那里勻兩套衣服過來，再將meimei的衣裳拿出來送針線上，讓人過來給你家姑娘量一量身段。這里有我，你先去吧?！?/br>
    黃絹認(rèn)真看了一眼玲瓏就下去了。

    二娘子又拉玲瓏坐下：“咱們先坐著歇歇，等黃絹找衣裳過來，紅綾是我的丫環(huán)，她打水去了，一路風(fēng)塵仆仆，又熱又累，你略洗洗。洗過換了衣裳，好好歇歇，我陪你一處歇。晚上讓你三jiejie陪你睡，咱們家人事簡單，你同在家一樣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