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時清提前打過招呼,這會兒單刀直入:我想要恢復檔案。 秘書保持低頭的姿態(tài):死去之人的檔案被注銷后激活需要多走幾道流程,等待的時間稍長,麻煩您和這位先生休息片刻。 揚手示意兩人前往休息室內。 兩人正要邁步,人事所的所長慌里慌張趕到辦公場所和時清搭訕,一身肥rou滿臉是虛汗:公爵大人,有失遠迎,還未恭喜你,不如到我辦公室? 時清臉上笑意盈盈,禮貌地與所長攀談,看向時周。 時周出聲:你去忙吧。 時清伸出手想要撫摸時周的發(fā)頂,被時周不動聲色地避開,他不惱怒,笑著補充道: 哥哥等我。 時周小幅度地點頭答應下來,轉身跟上引領的女士的步伐。 他重傷初愈,哪怕這幾點呆在公爵府得到醫(yī)生的精心照料,身體大大小小許多暗傷仍然沒有愈合,使得他整個人帶上一種精致的易碎水晶感。 工作人員躊躇上前在他手邊的桌上放置一杯水,不敢驚擾到他,換來他小聲的道謝。 窗外人聲逐漸嘈雜,似乎到了隔壁學校學生們的下課時間。 天!我看見了什么! 在學校的一個窄門處,兩輛車安靜地停在原地,一輛下來了許多黑衣面容冷肅的侍衛(wèi),在等到一個學生模樣打扮的長發(fā)女生時恭敬地敲了敲始終未開的銀白色車子的車窗。 徘徊在附近的學生被侍衛(wèi)身上的殺氣嚇走,但攔不住人事所樓上落地玻璃窗后屏息的人們。 有人推開車門,一名男子走下來。 銀白色長發(fā)及至腰間,恍若銀河傾瀉,如水的月光與閃爍的繁星淪為點綴,以簡單的藍色絲綢豎起,在走動的過程中有光華在流動。長袍上刺繡繁復,枝枝蔓蔓繡了帝國的金色薔薇。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人事所的工作人員心潮澎拜,漲紅了臉頰,死命壓抑住喉嚨之中的尖叫。 帝國發(fā)展至今,基因改變頗多,但千年前建立帝國的所羅門大帝定下銀發(fā)為王族的特定標志。自此王室階級確定并永遠不可逾越,即使千年來王室的血脈隨通婚等因素,貴族子弟銀發(fā)不再純粹,仍是彰顯尊貴地位的標志之一。 直到太子蘭斯的出生,天生純凈無雜質的銀發(fā)被視作上天的預兆 王室復興! 蘭斯從出生起便被捧入神壇,而他確實沒有令人失望,小時以皎皎之姿展現(xiàn)出遠超同齡人的實力,在他十歲時精神力可與帝國軍隊的上將一戰(zhàn)。 短暫的慌亂之后,大眾的好奇心不可抑制的浮出水面: 殿下來做什么? 一位職員不假思索:唉,這還猜不到,肯定離不開那個懸賞令上的人。 太子心中有一位白月光,全國人民都知道。太子十四歲時曾遭遇叛軍綁架,流落民間半年,回來后大召全國,尋找那個人。彼時太子因叛軍的藥劑雙目暫時失明,那位好心人救下他的命卻不留絲毫信息,卻沒想到就此成為太子心中抹不掉忘不了的白月光。 時周起身,目之所及處,女孩正臉色通紅,掛著羞澀而不知所措的笑容。 陽光照耀蘭斯白皙的皮膚,透出半透明的玉色質地,他露出一小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伸出微涼的指尖: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樓上的人一陣唏噓:我也希望太子殿下能看上我,可惜我和那位白月光一點也不符合,不然皇家護衛(wèi)隊早就把車開到我的地下出租屋了。 白月光什么樣子? 太子不知道,全國人民都不知道。蘭斯從只言片語與朦朧的黑暗中拼湊出細枝末節(jié)組成的破碎形象。有些時光太久遠,連當初手足僵硬扼住咽喉的窒息都忘卻,唯獨死死記住那人衣服上的皂角香味與模糊視線之中手臂內側的一顆朱砂紅。 自此蘭斯似乎陷入執(zhí)念之中,百般尋找不得,將感情寄托到有類似特征的人身上。 最最俗不可耐的替身環(huán)節(jié)。 但憑借自身的威信和實力,百姓只將其當作英雄無傷大雅的浪漫風流,偶爾作為茶余飯后的話題談論感慨一番,并未因此對他產(chǎn)生過多的□□。 旁觀人圍觀了太子的感情,從同情變成更加復雜的心情,面對古樸門前般配的男女,似乎在輕聲嘆息: 這是第幾個了?。?/br> 竊竊私語在空氣的震動中微不可查地傳遞,風一卷似要席卷帝國每一個角落前,率先敲了敲時周的耳膜。 時周站在距離窗前一米遠的位置,半瞇起眼,看向遠處玻璃阻隔了更加模糊的背影。 左邊的男子身姿挺拔修長,衣袂翩翩,如同磅湖上方凝固于時間的潔白云朵。 男子正堪堪低頭,含笑拂去身旁人肩頭落葉。 第三十四位。 他在心中默默回答,精確地給出答案。 因為他是在這之前的第三十三位。 第3章 逃走 蘭斯似有所感,仰頭望了一眼遠處乳白色的建筑,玻璃反射的光散落星星點點的耀眼光芒,自然無法窺視到內部的事物。 那兒是? 是人事所。他身邊的女孩搶過正欲回答的侍衛(wèi)長的話茬,聲音銀鈴一般清清脆脆的,眼中飽含鼓起勇氣的大膽和少女的青澀,和我們學校很近,隔著一條繁榮的街道,殿下若是有空,可以多來瞧一瞧。 蘭斯淡淡地笑,溫柔地看向女孩,天然多了一份會騙人的深情:好。 女孩忍不住雀躍,灰藍色的眼珠漂亮得像要發(fā)光。 殿下要帶我去哪兒?女孩更貼近了蘭斯一些。 蘭斯仍然在笑,在女孩沒有感知到的時候不經(jīng)意變換角度,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費河的扶?;ㄩ_了,我?guī)闳タ础?/br> 真的嗎?太好了!聽說費河離莫森林很近,殿下愿意多陪我走一走嗎?我記得那兒有一顆風桐,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親眼見到。 蘭斯的目光閃動,面對女孩的如花笑靨,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殿下?女孩的目光變得些許忐忑。 抱歉,可能沒有辦法陪你去莫森林,我和人之后有約。半晌后蘭斯歉意地回復。 女孩很好地隱藏住自己的失落,忙不迭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沒有關系,你能陪我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嗯。蘭斯垂眸不再言語,似乎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 時周走出角落,他算好蘭斯不能看到這個角度的他,否則以蘭斯的視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暫時不想再多做糾纏了。 他坐回沙發(fā),休息室給予等待來賓閱覽的雜志封面上展示了一張照片,男子眉眼深邃,透著銳利的光,直接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雜志本期的主題 珀西。 時周定定看了幾秒似在發(fā)呆,一名女性職員為他端來一小盤零食,見狀上前攀談:珀西大人難得肯接受采訪,這本雜志里關于他的訪談我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他真是一個英雄,聽說這張照片人手好幾份永遠珍藏。 時周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言,岔開話題,感謝道:辛苦你們了。 他的面容干凈無辜,眼睛里霧氣蒙蒙,讓女職員的母愛泛濫成災:不客氣,修復檔案花不了多長時間。主要是因為最近一下子堆積了太多錄入信息需要整理,所以才得讓你等這么久。 時周若有所思:我回國時在帝都周圍看到臨時增加了許多安置所,是因為流民嗎? 他在公爵府養(yǎng)傷養(yǎng)得不知世事,倒沒想到有這么一出,半猜測地繼續(xù)套話。 職員很樂意和這樣賞心悅目的存在多閑聊幾句:是啊,帝國最近收緊了對流民的限制政策,強制流民進行身份管理,聽說直接出動了帝國最精銳的部隊。 嗯。他點頭附和,女職員觀察到他的唇色很不好看,不欲多加打擾,默默退出。 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呼吸聲也平靜。 時周極輕地咳了一聲,咽下喉頭涌上的絲絲血沫:系統(tǒng),出來吧,幫我一個忙。 系統(tǒng)這幾天呆在時周的意識里更新數(shù)據(jù),自認為早已被時周拋棄了。突然聽見時周的聲音,興高采烈地挺起薛定諤的胸膛,爾后慢慢縮回去佝僂下來: 【我能幫到你嗎?】 連續(xù)的打擊都把孩子整得沒自信了。 時周雖然嗓音冷,吐字費勁,但很有耐心,溫和地安撫:可以的,只有你能幫我了。 系統(tǒng)頗受鼓舞:【交給我,我保證不讓你失望!】 ****** 五分鐘后,控制中心拉起警報。 怎么回事?職員們睜大眼睛,主控中心最核心的光腦終端出現(xiàn)五秒鐘的黑屏,之后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瘋狂閃爍,機器啟動自我防護機制的音效尖銳短促,給人以頭暈目眩之感。 而隔著房門玻璃碎裂的悶響幾乎無人注意。 防火墻坍塌了!有人在入侵我們的系統(tǒng)!程序員手指動個不停,只一愣神的功夫頹然地放棄,對方早已強硬扯開一大片缺口,數(shù)據(jù)中心的內容任憑對方觀看。 辦公室內所長尚未反應之時,時清率先從椅子上起身向外走,手上的文件被大衣帶過的風揚到地上。 三十秒,只有三十秒的時間,辦公區(qū)域恢復平靜,恍若處于臺風眼之中的靜謐。大家不知道就此平息了還是又有新的意外發(fā)生。 時清環(huán)顧四周冷冷地詢問:和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 他在休息室,一直沒有出來。剛才招待時周的人惶恐地為他指路,不明白為什么方才陽光和煦的公爵瞬間變了臉色。 落在后頭的所長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臉上的肥rou不住地顫抖,像模像樣整好衣領下指令:愣著干嘛!趕緊去干活! 職員們迅速有序地打開各自桌前的光腦,半晌之后小聲交流,壓抑不住的慌亂: 不會又是反叛軍在搗鬼吧? 數(shù)據(jù)缺失了很大一部分,而且無法追回了。 重新登記吧,可惜里面有一部分是沒有定居在帝都的流民,感覺處理起來很棘手。 天殺的! 時清用力擰下把鎖推開門,力道之大使門發(fā)出悶悶的哀鳴。 休息室內空無一人,桌上的瓷杯還冒著裊裊的熱氣。 落地窗的角落碎了一大塊玻璃,碎得非常巧妙,用的力氣恰到好處,控制力道沒有殃及整塊玻璃,而是完美地空出能夠讓一個成年男子逃脫的大小。 人?人呢?所長驚訝,囫圇了話語,驚慌失措,小心窺視時清的臉色,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纏綿悱惻的狗血故事。 為什么要逃?難不成那個病美人和公爵有什么不一樣的血海深仇的關系?或者狠心公爵變態(tài)囚禁了病美人?或者公爵出軌傷了病美人的心? 他安靜地縮成一團,臉上的肥rou垂下來乖巧地耷拉著,一言不發(fā),時清逐漸釋放的精神力威壓令他瑟瑟發(fā)抖。 風從破洞中呼啦啦地灌進來,室內原有的溫暖被掃蕩一空,并不溫暖的陽光照耀之下濺起的塵埃清晰可見。 時清眼中陰暗森然,沉沉得即將醞釀一股風暴,手中撿起的玻璃碎片轟然在指尖泯滅成灰燼: 哥哥,我不是告訴過你要等我了嗎?你為什么不乖呢? 第4章 珀西 【宿主,怎么樣?我厲害吧!】系統(tǒng)往日平穩(wěn)的電子音滋滋幾聲后快樂地放起了歡樂頌。 時周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上不小心扎入的玻璃碎片扔進垃圾桶里,有些敷衍:嗯,厲害。 系統(tǒng)才不管他的話語是真是假,快樂就完事了。 只要一個肯定的眼神就能收獲一個工具人樸素的幸福! 【宿主為什么要離開?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恢復,而且你弟弟對你挺好的】先前太激動,這會兒系統(tǒng)終于閑下功夫思考退路。 時周凝視自己的傷口迅速凝血愈合,雙手放進兜里:時清讓我感覺不舒服。 明明表面在燦爛地笑,但總有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涼粘膩感。 而且,門口的守衛(wèi)換了一批。不能怪他多心,雖然時清告訴他守衛(wèi)是合情合理的調離崗位,但他總覺得心中不適。 【啊?我不覺得???我覺得他雖然追名逐利做事不厚道但是對你挺好的,我記得書里他就是這個形象?!肯到y(tǒng)詫異于時周的感知,腦海中傳來手忙腳亂嘩啦啦的翻書聲。 時周頭疼地揉了揉太陽xue。 書中的時清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兄控,哪怕時周為了太子和反派作出許多不可理喻的事,為眾人所唾棄,但他仍然對時周不離不棄,在時周死之后差點與太子決裂。 從我進實驗室的那一刻起,早就脫離了整本書的走向,你怎么還死抓著原劇情不放?原劇情有我死而復生的情節(jié)嗎? 奇怪的是這樣一句話說完,系統(tǒng)沉默了許久,忽然冒出一句:【對不起?!?/br> 怎么了?時周意外。 【沒有幫你實現(xiàn)你的愿望,當初你沒有穿進來之前,我答應過你能還你一副健康的身體??涩F(xiàn)在任務明明成功,卻徒勞一場?!?/br> 系統(tǒng)清楚記得自己選擇綁定時周的場景,在空蕩蕩白到刺眼的病房中,他面容蒼白無血色,手背上滿是吊瓶扎針的淤青,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聽見莫名出現(xiàn)的聲音時并未慌亂,臉上掛著孱弱溫和的微笑,散發(fā)微弱仍然干凈的草木氣息: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美好的令人想要為之拋頭顱灑熱血。 哪怕現(xiàn)在,時周臉上依舊沒有被擊垮的疲憊,但實際上每一個不經(jīng)意之中要動用到精神力的瞬間,他的身體數(shù)據(jù)會因為痛感急速下降。 系統(tǒng)緩了一會兒自主調整好情緒:【接下來去哪里?】 時周拂去落在衣襟上的一片落葉:去軍隊。 【好。】系統(tǒng)乖巧地應下,半晌后難以置信地跳腳,【什么?。?!】 ******* 系統(tǒng)在意識之中念叨了一路三思而后行,恨不得立馬能變死命扒拉住時周前進的腳步哭天喊地來換得他的一絲松動。 他讓系統(tǒng)擾亂人事所的數(shù)據(jù),在數(shù)據(jù)庫里隨意找到一位流民的身份信息借用。 帝國嚴格的人口把控之下,最不樂意的應該是到處游蕩的流民。他們時常鋌而走險流離在邊境走私,游走在灰色邊緣地帶以換取財物謀生,登記身份對他們百害而無一利。所以他利用這種傷害率最低的辦法為自己謀得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