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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敢跑,我就用竹竿像這樣一樣,一桿子扎她腳脖子上?!蹦谴迕駩汉莺莸卣f著,手里的半截竹杠子被用力甩進水里。 眾人嘻嘻哈哈笑著,看著那竹杠一頭扎進水底,不多時又被水托著浮上水來,順著河流往前飄蕩。村民們結(jié)伴走著,往前搜刮著,慢慢遠去。 竹杠飄啊蕩啊,晃悠悠地飄在水面上,漸漸被水流帶著往前走。在經(jīng)過某段水流中央時,仿佛受到外力拉扯,一頭被扯著一點點浸入水下,一頭微微露出水面,穩(wěn)穩(wěn)朝前飄去…… 有模糊的敲門聲透過水面?zhèn)鱽?。余瀾秋睜開眼睛,側(cè)耳傾聽四周的聲響,意識清醒后,察覺到自己是在浴缸里泡著,便用力撐起身子。 羅少卿在外面敲著門,“瀾秋?洗澡不能睡著了,有沒聽到我說話?”,里面沒動靜,他下意識側(cè)著身子,想把耳朵貼在盥洗室的門上,確定下是不是里面聲音太小了自己聽不到,但最后關(guān)頭感覺這姿勢有點猥瑣,就還繼續(xù)敲。 里面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過后,余瀾秋的聲音傳出來,“沒事,我醒著呢,別擔(dān)心。”不過是重溫了一下舊夢,你別擔(dān)心,我也從不害怕。 她不害怕,那時與父母失散,路上善意幫助一個行人卻被綁架拐賣時,她并不害怕。她知道,即使被勒索贖金,她的家庭也負擔(dān)不起這群人無休止的貪欲,索性對方也不是想勒索,而是要把她跟一批女性拐賣到某個村莊。 她不知道目標(biāo)村莊是否偏遠,因為路上的看管非常嚴格,她完全找不到機會,只能不反抗不掙扎,安靜地等待著。 直到幾次輾轉(zhuǎn),無數(shù)次上車下車,身邊的女性越來越少,在臨近某個村莊的小路,領(lǐng)頭人下車聯(lián)系買主交接,看管者因為是最后一站而放松警惕時,她才掙開早就偷偷解開的繩子,跳車一頭扎進旁邊的樹林里。 附近的村莊都是這批人打過不少交道的地方,大聲呵斥時自然驚動了地里勞作的人,再加上買主趕到,瞬間村莊男女老少全體出動,要去抓這個無辜的外來者。 余瀾秋不過是個陌生人,當(dāng)?shù)卮迕竦拇_沒見過,但村子小人口少,再加上是沒見過的年輕女性,身上穿的也不是當(dāng)?shù)厝耸肿龅囊路谎劬湍茌p易跟長期生活在附近的人區(qū)分開快遞地,有鄰近村子的村民趕到幫忙,個人有序地分散開來,分別包抄著搜進林子里。也有人隨后沿著河道觀察摸索。余瀾秋知道當(dāng)?shù)厝丝隙▽ψ约捍遄永锏倪@些樹林很熟悉,她藏進去萬一被人輕易包抄,那她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她一開始的目標(biāo)就是那條平靜而寬闊的遠遠地延伸到見不到盡頭大河,甫一跑進樹林里也毫不停留,不思考尋找掩藏的位置,直奔林子。她腳下不停歇地奔進河中,讓涼涼的河水快速把自己的身影淹沒。 她身子剛沉入水里,河道外就遠遠地趕來一批人。林子里大批人尋找著,那里是大部分人會藏身的最佳地點。當(dāng)?shù)厝酥肋@林子不大,熟悉地形的村民很輕易就能包抄,不像深山上的那種深林,大而找不到邊際,很難再找到人。 林子后的河道,隨后也分出人手尋找,有經(jīng)驗的人不會放過有水的地方。不排除有熟悉水性的人會藏進這河里,自然,這批人也分出人下到水里觀察,不過這河寬而深,人的視線有限,進到水里也只能搜尋視野范圍內(nèi)的地方。 很快,進水里的村民上岸,沒找到人也不在意,依然跟其他人一道沿著河道走。即使真有人藏進河里,也不可能長時間憋著氣一直待在水里,總有憋不住的時候。 愚昧落后的村莊里,人們自信滿滿。一直以來事情都能輕易辦成的經(jīng)歷,讓他們低估了人在極端危險下強自保持冷靜而爆發(fā)出的,強烈的求生欲。他們想不到,有一個他們永遠只當(dāng)做某個生育工具的,注定力量上斗不過他們的柔弱女性,會因為一根無意中得到的中空的竹子,從而僥幸逃生。 余瀾秋不敢輕易露出水面,緊緊抓著手里東西,順著河流,任自己被帶著飄向不知名的遠方,直至她手腳發(fā)白,身體浮腫,直到飄過杳無人煙的河岸,飄進寧靜而富有人間煙火的小鎮(zhèn)…… 余瀾秋,是寧死不屈于命運的人,若不幸被發(fā)現(xiàn),逃不出去,她寧愿此身永沉江底。 …… 她怎么會害怕呢,因為即使在夢里,她也知道她最終會得救。小時候也曾愛護過她的弟弟,很認真地跟她探討過,他說,jiejie,不管你將來遇到什么,即使遭遇不幸,身處險地,也請保持理智,求你務(wù)必保全自己,來見我一面。 她很榮幸,曾經(jīng)擁有過一個給予她勇氣,孜孜不倦地在她耳邊,不斷重復(fù)地告誡她,一定一定要記著他,要知道,他會護著她,就算他一時不在身邊,過后也回到她的身后。 她很榮幸,雖然,長大后,她還是失去了總是抱著她的大腿,嘴里說著愛護她的,弟弟。 也許是重溫舊夢,她憶起一些不太美妙的經(jīng)歷,她心情不是很好。羅少卿在門外關(guān)注著她的動靜,她也只是簡單地回應(yīng)兩句,并沒有開門見他。加上醉酒身體不舒服,她心里更感郁悶。 但羅少卿有什么錯呢,他是全程最無辜的人。酒不是他灌的,不幸也不是他帶來的,最不該被擺臉色的就是他。 余瀾秋收拾心情,壓著身心疲累,從浴缸里起來,快速擦干身體換好衣服。她打開盥洗室的門,倚在門邊墻上的羅少卿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