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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清姿站在她身側,伸手擁住她的頭,輕聲哄:“一下就好了。” 指尖是很好聞的香氣,呢子大衣融進一點雨后空氣的味道。 走神之間,手肘內側短暫的刺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小念真勇敢?!?/br> 念湖牙鼻尖一酸。 淺咖色的呢子大衣上,多出兩滴很圓的淚痕。 念湖牙靠在冰涼的座椅上,呼吸著讓她頭暈目眩的空氣,看莊清姿提著一袋藥過來,化驗單和病歷本也一并放在塑料袋內。 “我們回家?!?/br> 窗外的景色迅速后退,模糊成一道影子。陽光時有時無,莊清姿攬過犯困的念湖牙,讓她枕著自己肩膀。 “靠過來休息會兒?!?/br> 吃完藥,念湖牙昏昏沉沉睡到下午。 她拉開窗簾,讓落日灑進房間。端起還溫熱的水杯喝了一口,腦中紛亂的情緒像是一團亂麻。 雖然從夢魘中脫離出來,那些竊竊私語卻依舊嬉笑著,不依不饒地糾纏她,不讓她離開。 夢境的低落情緒帶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 心煩意亂的時候,她就想找醒醒。 房間內看了一圈,往??赡芨C著一團貓餅的幾個地方,都不見它的蹤影。 念湖牙抬高聲音:“醒醒?” 似乎不在。 全身上下汗津津的,念湖牙換了套睡衣,重新將自己裹緊,看著窗外的景色,垂落的枝葉偶爾被風吹起,出現(xiàn)在她視線內。 “醒了?” 念松云推開門,確認她清醒著,又轉身準備離開。 和夢中一樣。 “……爸爸?!?/br> 念湖牙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因為中午回家后就服下了消炎藥的緣故,她聲音不再發(fā)啞。 他腳步頓住,回過頭,神情是很少見的柔和。 “怎么了?” 念湖牙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收緊。 深呼吸,一口氣說完,她可以的。 “我不是沒禮貌,也沒有故意不叫人。因為我臉盲,根本分不清他們的臉?!?/br> 如果沒有提示,面對一年就見一次面的親戚,念湖牙壓根不敢隨意開口,畢竟念松云不會隨時陪在她身邊。 盡管叫不出具體的稱謂,但她會問好打招呼。 那年除夕,她在房間內寫完作業(yè),推開門,走到一半,就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起。 短短幾秒鐘,她記到了現(xiàn)在。 后來有幾年,他們看到自己,很明顯閃躲不自然的態(tài)度。因為心中早就有預感,念湖牙倒不像最初那樣難過。 話題突然跳到過年的事情,念松云眼皮一跳,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坐下,神情嚴肅:“……你怎么從沒和我說過?” 他居然不知不覺被瞞了這么久。 念湖牙用力地一拍被她抓得皺皺巴巴的被褥,眉頭緊蹙,表達不滿:“我和你說過!三次!結果你轉頭就忘記了,還特別不耐煩……” 為什么不可以多關心我一點? 越說越委屈,念湖牙眼睛向上看,努力壓回淚水。 不能哭,一哭氣勢就沒了。 窗外是冬日少見的絢麗晚霞。 念松云整個人籠在粉藍色的光線中,平日的疏離冷漠,現(xiàn)在都被身后的景色柔化,他甚至顯得有些無措。 他是真的完全找不到相關記憶。 “……抱歉?!?/br> “這次我會記住的?!?/br> 念松云不自在地盯著地面,床邊一把迷你椅子被醒醒抓出了拖地流蘇:“我不善言辭,以前也確實忽略了你的情緒,沒能做好一個好父親?!?/br> “但他們說的,我從來不認同?!?/br> 當初念松云聽見這些話,第一時間就嚴肅反駁,他們這才悻悻住嘴。 “小念?!蹦钏稍粕钗豢跉?,抬頭直視她,坐得比日常工作開展會議的時刻還要嚴肅端正。 “不管如何,我永遠為你驕傲?!?/br> …… 莊清姿扶著門框,探出頭:“小念醒啦?那我去泡藥?!?/br> 被自己rou麻得坐立難安的念松云噌地直起身:“我也去。” “你是不是又說錯什么惹她傷心了?”離開房間一段距離,莊清姿扯住他耳朵,“我教你的還沒學會嗎?” “……沒有?!?/br> 話一出口,念松云才意識到有歧義,又趕緊改口。 “不是,我沒惹她傷心?!?/br> 莊清姿揚起眉毛。 “難不成……你們父女倆終于說開了?” 室內一片寂靜,他繃著臉撕開藥劑的包裝袋,一言不發(fā)開始泡藥。 別扭死了。 不得不提,看別扭的人難得說出真心話以后,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的架勢,真的很有趣。 莊清姿別過臉偷偷笑了聲。 “說好的,你端藥給小念?!?/br> “……嗯?!?/br> 擺在距離廚房不遠處的貓糧碗見了底,莊清姿拉開存著貓糧的柜門,醒醒伸著懶腰走出來。 “你居然躲在這里面偷吃?”莊清姿伸手摸摸它肚子。 圓滾滾的,一看就偷吃了不少,她又拿出貓糧袋,發(fā)現(xiàn)底部被咬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她沒下什么力氣,輕輕在醒醒頭上一點:“小饞貓。” 醒醒打了個哈欠,翹起尾巴,滿臉無辜看她一眼,轉身往樓上走。 念湖牙正坐在窗邊,舉起手機拍攝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