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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眸:“那阿澄下午便不去學(xué)堂了,晚些時候隨阿姐去一個地方吧?!?/br> 楚澄點頭,坐下來陪她用膳。 阿姐在他面前,總是眸中含著笑意,但他看得出來,阿姐并不開心。 只是除了聽話些,努力些,讓那些老師在阿姐面前多夸獎他一些,他也做不了什么。 * “阿姐,我們不帶上清荷嗎?”楚澄看著走大門卻躡手躡腳的阿姐,淡聲提醒道。 他自然不是想要阿姐帶上清荷,只是想要提醒阿姐,清荷一早便被她派出去了,此時大搖大擺出府也沒事,實在不必躡手躡腳。 當(dāng)然,就算清荷在,大搖大擺出府也沒事。 楚映枝摸摸鼻子,明白了楚澄話中所指。 她輕輕“哼”一聲,向前走去。 楚澄有些無奈地笑笑,倒也難得見阿姐如此模樣。這倒是教他知道,此番去的地方,定是特殊之地了。 的確是,特殊之地。 楚映枝看著面前緊閉的門,不過兩月,門上已經(jīng)有了蛛網(wǎng)。明明下了這些日子的雨,卻是連這門上的蛛網(wǎng)都下不掉。 她突然有些不敢推開門。 那片葡萄蔓如何了? 想也不想,不過兩月,如今還是寒冬,景象定還是和她離開時一樣的。 但她卻害怕推開那門。 這些日子雨下的多,那新栽的葡萄蔓也應(yīng)該淹死了吧。 幾株葡萄蔓罷了,楚映枝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么。 無論葡萄蔓活著,死了,或者半死不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影響? ...... 葡萄蔓,又不是謝嗣初。 她說的是葡萄蔓,又不是說的謝嗣初。 她的手微微顫抖,輕輕地向前去,且在要觸碰到那一刻,戛然停止。 她怔了一刻,突然眼淚就從眸中落下。 她意識不到自己哭了,如若意識到了,也只是會沉默地斂去面上不合時宜的情緒。 在那日之后,在這扇門前,她對謝嗣初所有的愛與憎,哪怕只是流露分毫,都顯得那么地不合時宜。 她不知道為何她會走到這一步。 是她還不夠狠心嗎? 那她就該...狠心一些吧。 比如,此時狠心地離去。 她轉(zhuǎn)過身子,輕輕地低下頭。 回想起她離開京城那日,安公公暗中來到她的宮殿,對她說的那些話。 其實也沒說什么,只是說了一些往事。 有關(guān),謝嗣初的往事。 在安公公盡量“輕描淡寫”的一句句話中,她終于明白了,為何兒時清風(fēng)明月的小公子,會變成如今的謝嗣初。 因為有人用鎖|鏈和鞭|笞一點點剝開他的皮|rou,將光從他骨子里拆出來,不顧他的痛不欲生,不顧他的撕心裂肺。 那人將他踹入黑暗的深淵之中,要他崩潰,要他絕望,要他壞掉。 那里沒有月光,沒有清風(fēng),只有難以抵抗的侵蝕與滲入骨髓的黑暗。 她恍惚間想起,謝嗣初曾經(jīng)說,她是他的小月亮。 她突然就不篤定了。 那些謝嗣初曾經(jīng)用一切在她心中鑄起的愛意,她曾經(jīng)以為無論她如何過分和折磨都不會消散的愛意,那些凝結(jié)著謝嗣初所有驕傲與歡喜的愛意。 真的,不會消散嗎? 她突然,對答案,就不篤定了。 在知道了謝嗣初那些血|淋|淋染滿暗色的過往后,在明白了謝嗣初當(dāng)初因為她放棄了什么后,她突然,就不篤定了。 她憑什么認為,在她將謝嗣初的驕傲與愛意毫不留情地踩入泥濘,在她毀滅了謝嗣初掙脫鎖|鏈抽筋拔骨才重鑄的世界后,謝嗣初還會如此地愛她? 謝嗣初憑什么,這么愛她? 楚映枝走了,她沒推開那一扇門。 她害怕了。 她不知道一個空院子,她在害怕什么,但是她就是害怕了。 她無端由地想起那日那少女含羞遞給謝嗣初的請柬。 那日她在酒樓之上,他在酒樓之下,她們四周都是人,可是天地悠悠,她始終只看得見他一人。 她又何嘗不是自負驕傲不自知? 楚映枝眼眸微微渙散,輕輕地轉(zhuǎn)身。 那日她看出來了,安公公走的時候,話沒說完。 或許是被她面上的沉默打斷了,或許是看破了她平靜偽裝下的洶涌,或許是覺得不說出來對她更好。 她知道,那事情,定是與她和謝嗣初有關(guān)的。 可若是與謝嗣初有關(guān)的事情,還有什么,是她未知道,安公公未說完的呢? 在安公公的眼中,他只會知道她恨謝嗣初。 她下手如此之狠,即便是謝嗣初,也當(dāng)是感受不到她的半分愛意了吧。 安公公又如何會知道呢? 那安公公在猶豫什么? 想起那日安公公的欲言又止,此時的楚映枝恍惚間意識到,可能有什么東西,是她錯了。 她一步一步走遠,身上再沒有一絲力氣,去推開身后逐漸變遠的門。 沒有推開,自然也就不會知道,小院如今的模樣。 如若她輕輕地推開門,哪怕只是推開輕輕的一條縫。 她便能看見——一切。 可惜,命運總是百般折騰。 * 楚映枝沉默地回到了府中,一同沉默下來的,還有楚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