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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裴眸子微動,視線落在了最后一列字上。 ——我成親那天能看到哥哥來給我送親么? 手中的原本整齊攤開的信紙突然發(fā)皺扭曲,從他的壓在信紙的指腹下蔓延開來,脂玉般的修指開始變得蒼白分明,連手背都隱隱浮上些青筋來。 信紙被揉皺時發(fā)出的聲響細微不可聞,可在那上頭留下因用力而即將被扯裂的痕跡卻極為顯眼。 馬車剛一走上長定街不足一炷香的時間,便被迫勒馬停了下來。 湛白瞧了眼前方,只見不遠處圍聚著多人,個個披紅騎馬,吹喇奏樂,打頭的官人斜披紅菱挽花,頭戴玉冠,瞧著像是迎親的。 他便隔著一道帷帳對著馬車內(nèi)說:“殿下,前頭的路過不去了?!?/br> 沈裴聞言輕輕的嗯了一聲,這才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書信疊起,放入袖中,而后掀眸,顯出一雙狹長又淡漠的眸子。 那眸子眼角微陷,眼尾略有上翹,半遮起時,便只能瞧見如墨般的瞳色,若是掀起眸子,便又有些刻薄的涼意。 眼下不足一指寬的距離處有一顆小痣,泛著淺淡的褐色。 只是那透過那縐紗的縫隙中,一道金色細絲從外頭鉆進來,倒將那褐色的痣襯出了些暗色的紅。 他似乎沒什么心情,語氣也聽不出情緒,“繞路吧。” 外頭那奏樂實在是聒噪的很,喇叭銅叉聲混在一起,叫人頭疼。 沈裴說完便又掀起縐紗朝外看了一眼,問道:“前頭是做什么的?” 湛白頭一眼瞧時,確是以為迎親的,可越看便又覺得不太像,恰逢旁側(cè)兩個少年手拉手跑過,嘴里還念叨著狀元郎的字眼,這才知曉約莫是游街。 他呃了一聲,這才開口,“應(yīng)是狀元郎披紅騎馬游街慶宴,百姓們都擁簇了過去,這才將路堵住了?!?/br> “狀元郎?”沈裴眉宇微擰,聲音這才有了一絲溫度。 “是的,前邊的約莫就是太后昨日欽點的那位新科狀元,也就是九公主的準駙馬?!?/br> “......” 沈裴乃皇后所出,自出生后便被立為太子。 十二歲因大病一場,故被送去山上修養(yǎng),如今已有十二年之久未曾回過郢都。 按原定時間,沈裴本該是等一個月后,太后的生辰再回宮,只是卻被一封加急的信提前打亂了計劃。 寄信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小看著長大又書信來往了十多年的meimei。 而他回來的原因也不為別的,正是為了他這meimei的婚事。 沈裴收回視線,并未立刻接話,他松開縐紗,縐紗垂下時連帶著眸子也壓了下去,眸色暗如漆墨,“不必繞了?!?/br> 頓了頓開口,聲音又低又冷,“叫他讓開?!?/br> 湛白也覺得這路得駙馬非讓不可,畢竟從這長定街要進宮,還有三十里路,若是繞行,估摸還要再多走三十里。 當然這并非最重要的,而是駙馬按輩分也是他們家殿下的親妹夫。與情,沒有哥哥給妹夫讓路的規(guī)矩,于理,更沒有君給臣讓路的先例。 湛白連應(yīng)了聲是,便拉緊了馬韁上前,大概走了十息左右,那噪雜的聲音已經(jīng)極為靠近。 馬車剛停穩(wěn),便聽見一聲高昂又中氣十足的質(zhì)問,“前方何人如此大膽?!還不快讓開!” 這一聲不光壓過了那奏樂,話落時連帶著雜亂聲也一同熄了下來,原本落在打頭男子身上的目光頃刻間便轉(zhuǎn)到了湛白這里。 湛白正要張嘴,視線往后一掃,倒是瞧見了前方稍遠處的一片濃密的銀黑色身影,到口的話被他在舌尖打了個轉(zhuǎn),再出聲時,已經(jīng)變了另一種口吻。 他忽覺有些好笑,便笑了出來,“你又是什么東西,也敢叫我們讓?” 這話說的不免有些讓人聽了唏噓,尤其是在數(shù)道視線落在了湛白的身上打量時,這唏噓便多了些鄙夷的味道。 那為首的狀元郎聞言面色閃過一絲譏誚,卻又極快的被他壓下,他收回審視的眸子,拱了拱手,“看兄臺面生,可是外來人也?” 語氣聽著和善,就是有些陰陽怪氣。 湛白微微冷哼,還未開口,便被那狀元郎身旁的翡色長袍的男子打斷,那人模樣老成一些,從相貌到氣度都瞧著有些猥瑣,眼小如黃豆的裂縫,微瞇著眼,形容尖酸丑陋。 “祝兄你又同一個鄉(xiāng)巴佬費什么口舌,”說著,他也裝模作樣重重的冷哼一聲,視線落在了湛白身上,抱著拳朝向祝繁,“這位,就是太后欽點的狀元郎,又是被賜婚給當今最得寵的九公主的駙馬爺。” “識相的你就趕緊讓開,莫要擾了狀元郎的雅興!” 祝繁聽得得意,可卻又不敢顯露,便只好輕嘖了一聲,佯裝苛責的斥了那人一句,“陳兄此言差矣,外來人自然是客,若實在不便,我們即使人多,也應(yīng)當疏散讓開才是?!?/br> 這兩個人一個狗仗人勢一個惺惺作態(tài),演得倒也生動無比。 湛白當即便嗤笑出聲來,他看的起興,還意思意思拍了個手,剛拍兩下,又被前方傳來的一道高昂的呵聲打斷。 那呵聲高亢冷冽且持續(xù)聲長,聽著頗有些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周遭圍聚的百姓見勢皆后退避讓,原本擁擠的長街即刻便多出大片的空道,隨著整齊細密的腳步,伴隨而來的是披甲的撞擊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