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緊了緊牙關，直接回身，大步回到臥室撈起手機就朝那一串早已經爛熟于心的號碼打過去。

    嘟嘟，嘟嘟。

    ……

    “喂，寶貝兒?！?/br>
    “季亦安?！彼纬趼曇衾涞瓍s嚴肅。

    那頭似乎愣了下，把聲音放得更柔：“怎么了，睡不著嗎，你那都很晚了吧?！?/br>
    宋初聽到他那頭的風聲，呼嘯而過，劇烈的風聲，不似金三角。

    “你出任務了?！闭f出口是不容置疑的語調。

    “……”季亦安沉默，半晌沉聲，“是，已經到達目標地點了。”

    “為什么不和我說?！?/br>
    “……我很快就會回來，你還在治療?！?/br>
    宋初直接冷笑出聲：“我在你眼里就是受不了一點刺激，隨便什么都會讓我失去自控能力，是么？”

    “不是，宋初?！奔疽喟埠粑晕⒓贝?，最后妥協(xié)說，“我們確定弩古身份了?！?/br>
    “就是顧慈念，我們確定了他的行動方向，新疆，目前正在進一步確定他的落腳方位?！?/br>
    宋初坐在床跟邊，不自覺吞咽，她在耳邊傳來的呼嘯風聲鐘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夾雜季亦安略沉的呼吸。

    她不說話。

    季亦安又補充：“宋初，這可能就是最后一戰(zhàn)了?！?/br>
    他們已經清楚了毒品工廠的位置，對制毒工廠的進攻和對顧慈念的捉拿會同時開展，兩方都取得勝利，就算正式完成任務，榮耀無限。

    可是能否成功，沒人能確定。

    即便成功，又會損失多少人，也沒人知道。

    “亦安?！彼纬蹙氲〉卮瓜骂^，近乎粗暴的抓亂了自己的頭發(fā)，“你把我當成包袱了?！?/br>
    “沒有。”季亦安下意識否認，“你不是?！?/br>
    “別顧慮我。”宋初說。

    “我永遠不會成為你的包袱，你也別這樣小看我?！?/br>
    宋初咬下原本的火氣，嚴肅而認真地說。

    “做你想去做的，也做你該去做的。季隊，你是隊長，不管是為了隊友，還是為了國家，這都是你要去做的?！?/br>
    “我不走?！?/br>
    我就在原地等你。

    你生，回來就能見到我。

    你死，我也一樣把你帶回家。

    不管你生還是死，我都不走，我會活下去，連帶你的那一份。

    季亦安站在漫無邊際的荒漠前，夜間的溫度降得很低，夜晚朦朧的綿綿沙山是無與倫比的美景，風將沙山塑成平適的波，不含一絲漣漪。

    耳邊是宋初擲地有聲的“我不走?！?/br>
    他抬頭看天，漫天星辰。

    他笑著，忽然流下了熱淚。

    **

    狹路相逢勇者勝。

    第56章 第五十六滴毒

    宋初跑回臥室時帶倒了客廳的椅子，宋誠和佘緗聞聲出來，便跟到了宋初的房間，生怕方才屋內的話會影響到女兒。

    “初初，你先把門開開！”宋誠在外面敲著門。

    宋初最后給季亦安說了一句“我等你回來娶我”就干脆利落的掛了電話，起身打開門，爸媽一臉緊張神色的站在門外。

    臥室內昏暗的臺燈在黑暗中燒出一個隱約的洞，少女的睫毛卷翹，打著顫，眉頭微微皺起，眼梢因為嚴肅透著冷冽，她精致的輪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也讓眼底燒灼的那一抹紅無處可避。

    “他現在在新疆?！?/br>
    宋初的聲音靜下去。

    “是，我知道?！彼握\有些無措的把手按在她肩頭，發(fā)現她輕輕發(fā)抖，“沒事的，初初，亦安完成過很多任務了，他知道怎么保護自己?！?/br>
    “嗯?！彼届o點頭。

    可身子還是控制不住的有點抖，還發(fā)冷。

    “我再去吃兩片藥?！闭f完她就回身進房間，嫻熟的拿出那一小瓶鎮(zhèn)定作用的藥片，吞了兩顆。

    佘緗朝宋誠揮揮手，示意他先走，然后自己進了宋初房間，反手帶上了門。

    屋內只亮一盞臺燈，宋初的瞳孔卻很亮。

    “聊聊嗎？”佘緗站在身后輕聲問。

    “可以啊?！?/br>
    佘緗坐在陽臺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宋初盤腿坐在床邊。

    “剛才我在書房里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嗯。”宋初點頭。

    “其實，我也不是不喜歡你那個男朋友，媽就是怕你以后受苦，我和你爸……以前也挺相愛的，但是真是磨不過現實啊。”佘緗抬眼看宋初，見她仍然平靜，又說，“媽知道自己也沒資格對你的生活指點，但是還是想讓你仔細考慮考慮，你的心理狀態(tài)真的能承受那一次次的擔驚受怕嗎？”

    宋初平靜聽完才收回了視線，直直地望向佘緗。

    “我只喜歡他了，媽?！彼穆暰€很低，“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你選擇離開爸爸，我選擇陪他一輩子?！?/br>
    “生還是死，我都陪他一輩子?！?/br>
    佘緗一顆心猛地一顫，宋初這句話，就像一道長鞭，“嘩”一聲將她的心臟劈成了兩半。

    宋初這句話沒半點埋怨的意思，她卻瞬間羞憤又憤愧。

    “……那你的病。”

    宋初輕笑一聲：“你們都太小看我的心理狀態(tài)了吧，我見過的生死多了去了，沒那么容易堅持不住?！?/br>
    可她眼底的灼紅卻是騙不了人。

    宋初不知道如果季亦安真遇到什么，自己能不能支撐的了，但她目前確定的是，如果現在就要因為這種恐懼離開季亦安，她一刻都支撐不下去。

    “媽，別讓爸給他調崗位了，亦安不會喜歡，我也不喜歡?！?/br>
    她喜歡的就是現在的季亦安，就是她遇到他后一瞬傾心的那個季隊長。

    因為她的這份喜歡，她就要接受所有不確定的結果。

    “我、是真的敬佩他們所有人，保家衛(wèi)國，沖鋒陷陣，拋頭顱灑熱血?！?/br>
    佘緗喉嚨一哽，終于點頭：“好，真好，你比媽勇敢?！?/br>
    ***

    自從回來以后，宋初每天都非常注意自己的健康狀態(tài)，早睡早起，戒煙戒酒，有時還在小區(qū)外散步運動，只昨天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

    于是她便一早起床決定去一趟醫(yī)院，看看心理醫(yī)生。

    起初，一骨碌的傾訴讓她非常痛苦，可習慣后又覺得舒暢。

    她沒讓父母陪著，提前預約后自己去了醫(yī)院。

    “昨天吃完藥后還有產生躁動、幻聽、錯覺幻覺、意識障礙一類的情況嗎？”心理醫(yī)生問。

    宋初搖頭：“沒，吃完我就睡了?！?/br>
    “那很有進步，你能在那種情況下想起來要吃藥就很不錯了，一般你這種程度的躁郁癥發(fā)作很容易喪失自知力?！贬t(yī)生的聲音很平和，娓娓道來一般，“有時適量的刺激對你彈性控制情緒有好處，這也是一個好的預兆，開心點吧，生活還是非常美好的?！?/br>
    宋初笑了：“是啊，是挺美好的?！?/br>
    “用藥一個月后再回醫(yī)院做一個神經系統(tǒng)檢查吧，能敞開心扉來會好的快很多?！?/br>
    “好。”宋初起身，“謝謝醫(yī)生?！?/br>
    衛(wèi)生間的水龍頭擰開，手伸到水下，快速的水柱打在手背上，起了一層細密的沫。

    洗完手，宋初拿紙巾擦干，雙手撐在洗手臺邊，有些疲憊的垂下了腦袋。

    “宋小姐?！鄙砗髠鱽硪粋€聲音。

    宋初扭頭。

    一陣水霧撲面過來，她都沒看清楚那人是誰就忽然意識模糊，腿一軟整個人就栽下去。

    ***

    晨起。

    雞蛋黃的太陽從地平線猛地跳躍而出，光影都毫無阻礙的以最暢直的線條割裂這茫茫沙漠，一行歪扭的胡楊樹立在沿路。

    車轍在荒漠上留下一道長直的線條，像一支巨大的毛筆在畫上留下一道飄逸的曲線。

    車窗打下大半扇，季亦安手肘擱著車窗，夾著細沙的風吹過來，臉頰都生疼。

    有消息稱，在西北方向距離550公里的a鎮(zhèn)里看到過顧慈念的蹤跡。

    “還有多久到？”季亦安問。

    大明：“后面有暴雪，如果繼續(xù)開車估計也要六、七個小時，還是我們先找個落腳地？”

    “先休息，別趕路，做好充足的應戰(zhàn)準備?！奔疽喟舱f。

    車行不久，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來，同時風也加劇，沙塵很快就起。

    季亦安把車窗搖上，路況迅速變差，可見度非常低，他們對路徑不熟悉，即便有指南針再走下去也恐怕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