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亦安心軟了一半，抬手?jǐn)堊∷募纭?/br>
    宋初這人當(dāng)真是個謎，前一天還心腸冷硬地一走了之，今天又嬌嬌的甜出蜜來。

    “要去吃點東西嗎？”季亦安問。

    “好啊?！彼纬鯉?，“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花甲?！?/br>
    花甲攤上人很多，宋初扯了兩張紙巾坐在塑料凳上擦桌子，她擦得很認(rèn)真，來來回回擦了兩遍。

    晚風(fēng)吹亂她的長發(fā)，向后揚起，沒帶皮筋。

    季亦安點完過來就看她不停將頭發(fā)往后捋，他走過去，把帽子倒扣在宋初頭頂。

    宋初扭頭，朝他笑了笑。

    “人多，還要再等會兒?！?/br>
    “嗯，反正我也不餓。”宋初說。

    她其實很少吃夜宵，她的飲食不規(guī)律，早飯經(jīng)常是不吃的，晚餐也沒定點，有時直接就忘了吃，一睡就睡過去了。

    “你那邊的事有進展嗎？”宋初問。

    “明天打算去見個人，之前跟你提過的，駐守金三角的臥底?！奔疽喟驳吐?，“叫鄭國立，鄭隊，你認(rèn)識嗎？”

    “沒聽過?！?/br>
    “我還以為你在這認(rèn)識不少人。”

    宋初揚眉：“他不是城西這邊的人吧？”

    “不是，他在撣邦，離這幾十公里?！?/br>
    “那我不認(rèn)識也正常，這里的城鎮(zhèn)部落都挺封閉獨立的，除了毒販五湖四海的跑，其他人大多都很安定?！?/br>
    “你這幾年，也一直定居在這？”季亦安問。

    “算是吧?！彼纬醮炅舜晔种福皠倎淼臅r候為了查顧老師的事，到處跑了幾個月，后來也沒什么消息，就在這定下來了。”

    季亦安側(cè)頭，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他忽然想起一個屠龍的故事，勇敢的少年決意屠龍，卻最終坐在惡龍的尸身上，看著閃爍的珠寶，慢慢長出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變成了又一條惡龍。

    無數(shù)少年死在了屠龍的路上。

    勝利的少年最終成為惡龍。

    如果放任宋初自由生長，她最終會是死在這片土地上，還是成為下一個統(tǒng)治這片土地的惡魔。

    “來咯！唷，初初姐，您也在呢?！毙偫习宥酥鵁釟怛v騰的花甲，看見宋初熱情地打了個招呼，“您剛才跟我說一聲啊，我提前給你做了?！?/br>
    宋初抽出一副筷子在桌子上戳了戳，笑道：“也沒等多久?！?/br>
    說罷，她微微俯身深深嗅了下，神色滿足極了，眼睛都是亮的，酒窩笑盈盈的：“快吃，這家超好吃的！”

    季亦安忽然釋懷。

    宋初即便真屠了龍，也不可能長成下一條惡龍。

    她明明是一盤花甲就能滿足，租一間足夠生活的公寓，在小酒吧里唱唱歌，跟毒販稱兄道弟也沒見她真走上彎路。

    她沒有惡龍的貪欲，也沒有惡龍的殘暴。

    而如今有了季亦安，她也就不再可能會死在屠龍的路上。

    季亦安會保護她。

    ***

    宋初和季亦安都偏愛吃辣，一盤吃下來都被辣出了一層熱汗，宋初嘴唇紅艷艷的，眼眸蒙了層霧氣。

    “吃慢點?！奔疽喟财鹕斫o她拿了杯冰鎮(zhèn)菠蘿汁。

    宋初抱在手心喝了一大口，長長地舒了口氣。

    “明天幾點去撣邦？”宋初問。

    “早上八點?！奔疽喟差D了頓，又補了一句，“岑晗會提前在那里等我們?！?/br>
    宋初揚揚眉。

    “鄭隊的情報接收方是我們隊，岑晗跟他直接接洽，所以會比較熟絡(luò)些?！?/br>
    宋初笑了，不懷好意的雙眼輕輕瞇了下。

    “季隊，跟我解釋什么，怕我吃醋？”

    季亦安無奈，屈指在她鼻梁上輕輕彈了一下：“你有什么好吃醋的，我都跟你說了我喜歡你了?！?/br>
    這話說得直白，不彎不繞，“撞”得宋初一陣愣神。

    她心尖兒輕輕跳了一記，嫻熟地纏上季亦安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十指相扣，指腹在他手背關(guān)節(jié)上來回按壓。

    小姑娘笑瞇瞇地傾身靠近，雙手捧著他的右手，下巴擱在手上，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

    話里帶著三分嬌三分媚，抵著人心間的癢地撒嬌。

    “季隊長，您這告白說得順嘴的，以前女朋友不少吧？”

    季亦安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著了她的道，他背往椅子上一靠，散漫地笑著移開了視線。

    “幾個？”宋初問。

    季亦安只好誠實回答：“上學(xué)時有過兩個?！?/br>
    宋初輕輕“嘖”了一聲，揚起一側(cè)眉斜睨他，姿勢非常放松。

    “哦，兩個，要不要和你目前的追求對象解釋一下？”

    季亦安直接抬腳在她椅子腿上輕輕踢了一腳，笑罵：“解釋個屁！”

    宋初撓眉，做出一副苦惱的樣：“那我就很難接受你了?！?/br>
    季亦安無奈地笑，他聲線偏低，慵懶痞氣，噙著些許的笑意，像是漫無邊際的縱容與寵溺。

    “上學(xué)的時候不想讀書，談著玩的唄，雙方都是玩，就跟趕時髦似的?！?/br>
    季亦安回想那時候的女朋友，他其實已經(jīng)連長相都記不太清了，什么一生難忘的初戀在他這的確是狗屁不通。

    他摸了摸鼻子，哼笑一聲，“那時候都幼稚，不知道是因為什么雞毛蒜皮的事就分手了，記不清了。”

    宋初津津有味地聽著。

    她的確絲毫不在乎這些季亦安的曾經(jīng)，要是她沒那些“毛病”，宋初估計自己交過的男朋友兩只手都數(shù)不完了。

    偏偏她這顆心只為季亦安跳動。

    著了魔似的。

    命中注定。

    宋初又喝了口酸甜的菠蘿汁，漫不經(jīng)心地搭話：“其實我也挺幼稚的?！?/br>
    季亦安側(cè)頭笑了下，他拎著玻璃杯邊緣，小幅度地晃著，嘴角噙著平時少見的溫柔，聲線慵懶卻認(rèn)真。

    “我倒希望你能幼稚點?！?/br>
    ***

    天際遙遠，星光黯淡。

    夜宵攤邊的暖風(fēng)裹挾油煙與香料味，吹到身上都帶著一股黏糊勁兒。

    深深淺淺的光影掠過季亦安的側(cè)臉。

    宋初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普通人的生活。

    因為季亦安那句“我倒希望你能幼稚點”，讓她覺得自己太陽xue上的神經(jīng)都活躍起來，拉扯出一陣一陣的鈍痛，卻又平息至心頭的一股暖流。

    宋初單手支著腦袋，眼眸亮堂得很。

    輕聲說：“你前女友也幼稚，還不是分手了嗎?！?/br>
    “那時候我不是也幼稚嗎，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奔疽喟沧プ∷旁谧郎系牧硪恢皇?，瞳孔里是一片坦蕩。

    他繼續(xù)說。

    “你幼稚，我寵著你，不就行了？”

    ***

    季亦安的承諾向來直白得徹底，沒有心照不宣的試探，沒有你進我退的斗心，他純粹又直露。

    就跟他的人一樣。

    長期在外奔波執(zhí)行任務(wù)，讓他的膚色呈健康性感的小麥色，五官硬朗，肌rou賁張，出任務(wù)時扛槍沖在最前，用自己的身軀擋住所有妄圖射向普通人的子彈。

    宋初以為跟他談戀愛也是這樣硬邦邦的。

    卻沒想到節(jié)節(jié)敗退在了他的溫柔鄉(xiāng)里。

    “給我個名分，以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br>
    “我可以教你，怎么把心交給我?！?/br>
    “因為我喜歡你，這個理由足夠嗎?！?/br>
    “你幼稚，我寵著你，不就行了？”

    ***

    宋初仰著頭，安靜地和他對視。

    她抬手隨意地攏了一把長發(fā)，美得風(fēng)情萬種。

    再抬頭時眼圈卻紅了。

    ***

    酒逢知己，棋逢對手。

    朝生暮死，天長地久。

    我是個夢中人。

    我原以為你是那個能帶我脫胎換骨、剝皮蝕骨、走出夢境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