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藍楓受命回去找基因檢測儀，洞窟里的場景給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以至于他一時間也沒覺得找檢測儀這么大的事，為什么大家都不幫忙，只讓他一個人去。

    當唯一沒有起疑的藍楓離開后。

    君瑤慢聲說：“我有兩顆心臟?！?/br>
    王奕挑了挑眉，看起來并不意外。

    黎里愣了一下，她本能說：“如果你不想說，其實可以——”

    君瑤搖了搖頭，他看向這兩人，直言道：“我并沒有幼時的記憶，從我有記憶起我就在十一星域的戰(zhàn)場上。什么都沒有，只有這枚護身符。”

    “我的來處不祥。”君瑤毫不否認這一點，“這枚護身符來自這里，我很可能出生于這里。”

    黎里也有這種懷疑，但她很快就打消了，她說：“別傻了君瑤，你比我大不了幾歲，這星球都多少年沒有人來過了，你怎么出去，誰帶你出去？”

    確實如此，山洞里都是幼兒。即便他從山洞里存活了，也離不開這顆星球。

    君瑤忍不住皺起眉，王奕卻說：“有人來過?！?/br>
    他看向即將黎明的夜空，漫不經(jīng)心說：“我父親來過這附近，也離開過這片區(qū)域。這里雖然沒有我父親來過的證據(jù)，但羅要說這二十年間落下的飛船，這兒也并非沒有?！?/br>
    “離我掉落地點大約兩公里的地方，有一艘帝國的飛船。最核心的駕駛艙是密文開啟，所以我沒能進去過。不過密文開啟對你們倆應(yīng)該不算什么麻煩?！蓖蹀瓤聪蛩麄?，建議說：“趁著人魚不在，你們要去看看嗎？”

    第154章

    王奕說的飛船的確是二十年的東西。

    即便是飛船星艦這東西服役年限相當久，可這艘小型的輕量飛船是黎里在軍校的教科書上見過的、因為穩(wěn)定性較差，早已被軍方拋棄停產(chǎn)的“老東西”。

    王奕身為游蕩者，顯然比黎里更清楚這東西的來歷。

    他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飛船最外部的艙門，向黎里介紹道：“翱翔t03，造價低廉、質(zhì)量差勁。是聯(lián)邦和帝國戰(zhàn)爭后期，帝國研究出來作為棄子使用的運輸工具，用了沒多久因為‘意外’太多而引起沸騰民意而被迫退役了。不過它雖然從戰(zhàn)場退役了，但因為便宜，一向恨得走私販的喜歡。我賣過不少，進來前我還賣出去過一艘?！?/br>
    黎里對王奕的生意范圍也很好奇，她順口就問：“軍方已經(jīng)停產(chǎn)的東西，你們是怎么弄到手還繼續(xù)賣的？即便有庫存，也不見得二十年了還沒賣完吧？”

    王奕微微一笑，他說：“生產(chǎn)線沒有被摧毀?！?/br>
    黎里本能想說“生產(chǎn)線即便還保留，那也是軍方資產(chǎn)你們怎么弄到手”，好在這句話出口前她就想明白了。游蕩者存活于聯(lián)邦與帝國對峙的陰影中，他們自然與雙方軍隊都很熟悉。既然熟悉，便有門路，利益互換，只消不是通敵賣國，賣出一條已經(jīng)廢棄的生產(chǎn)線算什么——韓涯甚至還敢向薩默王賣她和趙真呢。

    黎里閉嘴，跟著王奕一起進了飛船內(nèi)部。

    飛船內(nèi)部構(gòu)造簡單，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黎里順手開了飛船內(nèi)的食物儲藏艙看了看，里面的食物都是些行軍用的壓縮糧，還沒有過保質(zhì)期，但讓人看著便毫無胃口。

    黎里也沒有吃這些東西的欲望。她甩手就把艙門關(guān)了，隨著王奕一起走到了被關(guān)緊的核心艙。

    王奕通過鏈接他手上的裝置，再一次激活了這扇艙門。艙門前浮現(xiàn)出圖案構(gòu)造的浮點，顯然是要勾畫浮點才能開門的密碼行事。

    黎里見狀忍不住吐槽：“這是什么老古董設(shè)定的開門密碼，瞳模都比它先進?！?/br>
    王奕笑道：“或許是設(shè)定的人覺得瞳模不夠安全呢？畢竟這東西可以偽造?！?/br>
    黎里剛想說密碼難道不行嗎？她忽得福至心靈，在兩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在艙門上將君瑤護身符的形狀畫了出來。那護身符本就是一根線扭曲成的造型，要一筆畫出也不是難事。

    王奕本想說黎里這猜測太過大膽，他雖然也覺得君瑤可能就是之前他們發(fā)現(xiàn)的洞窟里的遺孤，但倒也不至于連帝國倒霉掉進來的飛船，都會和這洞窟有關(guān)系。

    可更令人吃驚的事情發(fā)生了。

    在黎里畫完符號后，那扇們真的被打開了。

    王奕：“……”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黎里也很驚訝，她說：“我只是隨便試試。師弟你說對方用符文應(yīng)該是覺得符文最安全，什么符文能夠比指紋瞳模都安全？我現(xiàn)在最快能聯(lián)想到的，就是君瑤的護身符?！?/br>
    “我們對這顆星球一無所知，如果沒有來過這里，便絕不會知道那枚符號，不知道的話，自然也開不了門。”黎里低喃著，忍不住說，“還真是有關(guān)的。”

    王奕也沒想到居然能真的這么巧。

    天知道他最初只是想要證明一下自己的觀點，君瑤有可能是這星球的種族。

    君瑤檢查完了外部，他走向兩人，看了眼這尚同樣被他的“護身符”打開的艙門，慢聲道：“這顆星球上應(yīng)該沒有多少真正無關(guān)的東西?！?/br>
    王奕微微頓住。

    君瑤說：“會駕駛飛船來到未知領(lǐng)域，卷入時空裂縫的，基本都是探險隊成員。既然是探險隊成員，便不會坐以待斃，死在陌生的星球上。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他們早晚能修復(fù)自己的飛船，離開這地方。會留在這地方的，應(yīng)該都是已經(jīng)死去的人?！?/br>
    黎里聽到這話不由沉默。

    她莫名覺得這話聽著有點令人低落。

    應(yīng)該沒有人喜歡自己的來處是一片死地吧？

    黎里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不是一開始就接受的。她同樣崩潰過、甚至在難以生存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死亡”。君瑤沒有來處這么多年，即便他對來處沒有執(zhí)念，突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全族可能都死光了，自己是唯一的孤家寡人，還是最后的一個，說一點也不難過，也沒人相信。

    可君瑤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他看起來還是很平靜。

    黎里猶豫片刻，慢慢伸出了手。就在她遲疑著要不要去拉一拉君瑤的手，安慰一下時，王奕已經(jīng)探頭去看了艙內(nèi)。

    他回頭看向兩人，徑直道：“你說對了，這艙門里也有一個死人。”

    黎里聞言注意被吸引過去。

    她直接拉住了君瑤的手兩三步踏進了艙門，詢問王奕：“人在哪兒？”

    王奕指了指被隨意丟在地上的尸體。

    之前說過，這艘飛船是因不穩(wěn)定性而被淘汰的。這具穿著破破爛爛白色衣服的尸體身上有多處骨折創(chuàng)傷，應(yīng)當都是在飛船躍遷、穿過時空風暴時在艙內(nèi)遭遇撞擊所致。同樣不穩(wěn)定的艙內(nèi)環(huán)境也加速了尸體的潰敗，得虧這衣服上有許多處是由金線繡成，如今看起來還仍有大致的模樣，艙內(nèi)的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也幸好是內(nèi)嵌能源式，黎里他們進了內(nèi)艙，才沒有被尸體腐敗產(chǎn)生的可怕氣味直接熏暈。

    王奕盯著這尸體看了已經(jīng)有一會兒，他說：“我看著有點眼熟，不過我對帝國沒有你們倆熟悉，你們能看出點什么線索嗎？”

    黎里的目光自從瞧見了那白色衣服上的金繡就沒能移開過。

    君瑤極慢地單膝跪地，也不去在意這尸體的可怖模樣，伸手在它的頭部捻起了一把頭發(fā)。

    棕色的頭發(fā)。

    黎里面色難看，她說：“這是議會長的朝服。七人議會議會長的朝服。這衣服是星海議會召開時，議會長主持會議所穿的朝服，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的次數(shù)并不多，所以你才會覺得眼熟卻又辨不出。”

    王奕對帝國毫無感情，他聽了黎里的話，回憶片刻：“七人議會議會長的衣服，二十年前的議會長，我要是沒記錯，是楚檀吧？”

    王奕沒什么起伏道：“二十年前，他登上議會長的位置后做了一件大事，判處王默叛國罪。”

    他看著艙內(nèi)躺著的尸體，挑眉道：“這人穿著楚檀的衣服？你們議會長的衣服能夠外借嗎？”

    黎里一時未能開口回答王奕。

    她盯著君瑤手中棕色的發(fā)絲。

    片刻后，她也不管惡不惡心，伸手就在這具尸體上摸索起來。

    尸體在這里，還穿著七人議會的朝服，想來不管這個人是怎么死的，死前也沒什么機會處理掉身上能夠證明身份的物件。黎里翻遍了它的全身，最終在他的胸口找到了一枚相片盒吊墜。

    黎里一把將吊墜扯了下來，打開盒子一看。

    盒子內(nèi)是一張全家福。

    會將家里的全家福用地球時代的古舊方式、做成吊墜戴在身上的人，應(yīng)當是深愛自己家庭的人。

    黎里的目光凍在了全家福的照片上。

    照片內(nèi)是泛黃的一家三口。

    女主人黎里并不認識，笑容靦腆可愛的女孩她也只不過是看著略有些眼熟。

    但她熟悉照片中的男主人。

    照片中的男人有著棕色的頭發(fā)，深琥珀色的眼睛深邃而肅威，他面容英俊，并且沒有佩戴任何眼鏡。

    照片中的人是年輕的楚檀。

    第155章

    王奕自然也認得楚檀。

    在一片死寂中，他冷靜開口詢問：“如果這尸體是楚檀，那如今活在帝國，執(zhí)掌七人議會的是誰？”

    是誰？

    看這艘飛船型號，或許該問的應(yīng)是如今活在帝國，遍尋十一星域，收養(yǎng)了君瑤，與吳秦敵對，曾試圖謀殺趙真，后又扶持她的議會長是誰？

    王奕發(fā)現(xiàn)了黎里表情的崩裂，他沉默了一瞬說：“只是張照片和一件衣服，這不能說明什么。藍楓不是去找基因檢測儀了嗎，等找到那東西，確定他身上也有特殊基因，這事也不過才有三分可信?！?/br>
    其實并非三分可信。

    黎里甚至覺得該是十分可信。

    楚檀的疑點不是一星半點，她也不是沒有察覺到楚檀身上所表露的一些違和感。

    無論是他偶爾說出口的那些不符合身份的話，還是他與吳秦再無緩和的關(guān)系，甚至于是楚逸藏在心中的那些困惑——只不過這個可能太過匪夷所思，所以她從未往這個方向考慮過罷了。

    黎里沉默半晌后，突然說：“吳琰和我說過，他父親與楚檀第一次出現(xiàn)激烈爭執(zhí)，是寧縣恐襲那件事。寧縣恐襲發(fā)生后，楚檀執(zhí)意要前往現(xiàn)場捉拿敵人，吳秦將軍覺得楚檀是為了同聯(lián)邦開戰(zhàn)要連王后之死都要利用，絕不同意出兵護航，就此與他發(fā)生了爭吵。最后的結(jié)果是楚檀在憤怒之下，孤身去了寧縣，還遭遇了刺殺，險些沒能回來。吳秦將軍為這件事自責，所以再不阻攔楚檀所有的行動，而楚檀也因為這事與吳秦將軍徹底翻臉，兩人不再同行?！?/br>
    王奕的腦子轉(zhuǎn)的很快，他說：“你是說，楚檀在十九年前沒有能活著回來，他遭遇刺殺，根本就是死在那兒了？”

    “那如果他死在十九年前，那又是誰把他弄上這二十多年前的飛船上，還把飛船送進了這里？”

    這話剛說完，王奕的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了一個名字。

    李褚。

    他父親的摯友、楚檀同父異母的弟弟。

    李褚曾和王默共同執(zhí)行探索任務(wù)，如果王默有可能來過這里，李褚也一定知道這里的秘密。除此之外，根據(jù)黎里從蔚藍海得到的消息，寧縣的恐襲事件便有李褚的參與。他玩弄了帝國與聯(lián)邦雙方，讓一場確認實驗成果的最后交易變成了兩方高層的墳場。

    從結(jié)果來看，聯(lián)邦的王系幾近斷絕，最后的銀尾也下落不明，而帝國僅僅只是少了個研究員身份的皇后，對比聯(lián)邦的慘痛，好似太過不痛不癢了些?？赡茏龀雎?lián)絡(luò)敵國對抗母國之人的家伙，絕不會對母國有太多憐憫，如果說在那一場災(zāi)難中，帝國不僅付出了皇后，還付出了楚侯——這樣瞧起來，兩邊的犧牲方才算是均等。

    “……李褚在寧縣恐襲沒有離開，他等到了楚檀，并且謀殺了楚檀，最后還將他尸體藏到了無人能發(fā)現(xiàn)的這里?！蓖蹀缺砬橛行┕殴?，“他這是為了什么，為了替自己和朋友報仇嗎？”

    “可若是只是為了報仇，他殺了人后，為什么又——”

    又將自己偽裝成了楚檀，回到帝星那恐怖的地方去呢？

    黎里仔細回憶著她所知的李褚。

    他童年悲慘，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可他卻沒有完全因此而消沉墮落。他在第四星域建立了革命軍，讓帝國貴族終于瞧見了底層活著的人民，為第四星域謀出了生路。后來他因此獲罪，被保釋后仍能贏得王默的友誼，被他邀請加入帝國的探索隊，與他一同探索宇宙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