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只好登基 第173節(jié)
他抬頭看向黎里,目光炯炯。 黎里毫不在意,她研究著棋局,說:“韓涯。我手里有他疑似叛國的證據(jù),只不過缺了點實證,所以希望叔叔你幫個忙。” 楚檀緩聲道:“我以為你是奉行民主公正的繼承人?!?/br> 黎里笑道:“我是啊,他想要殺我,的確叛國了。人證最遲今晚就會由第六軍區(qū)送過來,您看到的,我自己身上傷就是物證。只不過因著六大諸侯的特殊性,普通士兵和參將的證言都無法敲定他的罪,即便您答應幫我了,也不過是用‘從疑’的特例,讓他在牢里待上二三十年罷了?!?/br> 黎里說的云淡風輕:“您說的也不錯。嚴格來說,沒能做到公正,我虧了?!?/br> 楚檀觀察著她。 比起第一次狼狽的相見,她這次主動前來,要沉穩(wěn)萬全的多。楚檀甚至都無法確定她到底是真的迫切需要韓涯的敗落,還是單純只是在出氣。 楚檀褐色的眼睛在鏡片后觀察著他選好的“人”,半晌后微微勾起嘴角,推動棋子的同時問:“那么,我的好處是什么?” “一個新的內閣首相殷良?!崩枥镌诔绰渥雍?,快速動了自己的棋子,她說:“我問了問秘書處的朋友——你知道,秘書處有不少殷家的人,他們告訴我,首相最近有點麻煩。韓涯盯著他了。” “我想,既然他被韓涯盯著,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對老人家心臟也不好。倒不如捐點財產給第十星域,退休讓賢算了?!?/br> 楚檀聽出了黎里的言下之意:“你要用韓涯收集到的赫爾南多貪腐的證據(jù)來扳倒赫爾南多?” 黎里說:“反正韓涯已經收集完了不是嗎?東西就在內閣,只是沒人遞交而已。如果不幸出了點疏漏,被本就與赫爾南多家族不睦,被他們侵占了第二星域土地的趙妍阿姨瞧見了——趙侯要行使諸侯權,重整內閣,好像除了去怪韓涯起了這個頭,也不能怪其他人。” 棋局漸漸明亮,楚檀的心思終于不再棋盤上。 他慢慢笑著,對黎里說:“你還聯(lián)絡上了趙妍?” “這兩天你可沒什么功夫去找她,韓涯盯得你死緊。你能見到我,已經是你能力的極限了。你和殷家的聯(lián)絡方式,我不好奇。但我非常想知道,你怎么說服的趙妍?” 她說:“我請了一名同學來玩?!?/br> 楚檀聞言略微挑眉,他抬頭看向黎里,慢聲問:“韋家的小孩?她可沒有見到趙妍的資格。” 黎里看著棋盤,楚檀只差一步便能將她,不過好在她的王與車仍在一處。 她撥動棋子,王車易位。 黎里抬頭看向楚檀說:“她是沒有這個資格,但我給了她這個資格?!?/br> 帶有繼承權象征的、她在回歸儀式上得到的那枚印章。握著這枚印章的人,當然有資格見到諸侯。 哪怕是深夜。 哪怕她身披風衣。 沒人會在乎一個平民女孩的徹夜未歸。 換句話說,沒人相信韋岫能夠在一夜之內做出點什么。 一夜之內,說服趙侯。韋岫她所潛藏的能力,遠比所有人想到的都要強。 “將軍?!?/br> 黎里在換位后毫不猶豫發(fā)動了攻擊,仿佛先前的溫吞包容全不存在。 她微微仰頭,同楚檀說道:“叔叔,您這么厲害,下棋是真的爛啊?!?/br> 第126章 下完了一盤期盼已久的贏棋,黎里走出了會客室。 楚宅的大廳是仿造星海議會的設置,她出門的這會兒剛好是日光傾斜的一刻。被結晶濾過的陽光帶著適宜的溫度照在她的皮膚上,讓剛剛從陰暗房間掙脫出來的黎里忍不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她還留有著細碎傷口痕跡的雙手懶洋洋的舉過頭頂,陽光被指縫切碎,星星點點照在她的眼簾上。 黎里忍不住瞇了瞇眼,視線避開光線的一瞬,瞧見了一雙比陽光的金色更為璀璨的眼睛。 黎里散漫的動作微微頓住,她歪了歪頭,頗為困惑地問:“君瑤?” 她打量著站在陰影中的青年,不明所以:“你怎么站在這里?” 褐發(fā)金眸的青年默默地看著她。 黎里不知道他看見了什么,以致如此專注,不由地也向自己的身后看去??伤纳砗蟪顺磁c她下棋的會客廳什么也沒有。黎里想了想,君瑤總不會對他養(yǎng)父家的門有興趣,又瞥見了君瑤右臂上掛著的衣物,便猜測道:“你是在等我?” 黎里認為自己問出的問題是再符合常理不過的推論,可不想青年在聽到她的話后竟然罕見地微微笑了起來。 黎里到沒有被冒犯的不快,她打量著君瑤,好脾氣地說:“難道我猜錯了?我猜錯是件這么值得你高興的事嗎?” 君瑤搖了搖頭。 他自然上前了一步,伸手遞來了黎里到訪時交給了楚宅侍女的外衣。青年一邊恭敬地將搭著衣服的右臂向黎里伸出些,一邊倒是口吻平和著說:“殿下猜對了?!?/br> 黎里穿上了自己的外衣,她搖了搖頭,不明所以:“猜對了也該是我高興才是,你高興什么。” 君瑤原本沒想要回答,可他的手指在碰到自己的通訊器時又改了想法,他說:“您相信我會幫您?!?/br> 黎里聞言動作微頓。 不錯,她之所以這么大著膽子趕來見楚檀,無意也是賭著萬一楚檀已徹底倒戈太子,有君瑤在,她也不會被困在楚宅里。 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君瑤,在經歷這么多,又相處這么久后,即使君瑤不會為了她與楚檀敵對,也絕不會放任楚檀對付她而無動于衷。 不過猜是這么猜,能夠在這扇門后真正見到自己期望的“底牌”,黎里也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 君瑤注視著她。 他那雙金色的眼睛太過純粹,黎里從前不覺得,可如今站在楚宅結晶構成的天花板下,如此在燦爛的陽光下瞧著那雙不含一絲雜質的金瞳,她才發(fā)現(xiàn),君瑤看她的時候,眸中深處也如同他瞳孔的顏色一般,別無他物。 黎里一時愣住,不由地開始回憶,兩人最初相遇的時候,他眼睛的眼神有如此干凈嗎?他最初來見她的時候,有如此專注嗎? 時間太過久遠。黎里記憶里初見的君瑤也漸漸想不起來了,她記得君瑤在演武場篝火邊抿住一口酒時微紅的臉,也記得他如同影子一般跟在自己身后,專注而沉默的視線,她還記得在第七星域作戰(zhàn)時,對方堅毅不摧、又無所不能的身影…… 她好像只記得君瑤純粹而溫暖的顏色了。 還是她親自染上去的。 君瑤注視著她,她也回看著君瑤。黎里越看越滿意,越覺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得好,瞧瞧君瑤的眼神——楚檀有被這么看過嗎?沒有吧。這場君瑤之爭,已經和會客室里的那盤棋一樣,都是她贏了。 黎里心情不錯,她打量著君瑤,打量著即將——或者該說可能已經屬于了她的、帝國獨一無二的戰(zhàn)士,狡猾地說:“信任伙伴是合作的基本守則。君瑤,你要明白,只要你一天是我的伙伴,我就會一直信任你。” 君瑤注視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他的確想要踏進這句話中的甜蜜陷阱,親口允諾效忠,從此再也不用顧忌任何人、任何事??删幾鳛榈谝粋€陪著黎里走進第三軍校漩渦的“伙伴”,他又深知黎里玩笑話中的真實。如果他真的一口應允了,有當一日,楚檀需要他重新做回楚氏的“刀”,那么這位年輕的主君便會踐行她的諾言,就像她如今做的一樣,不惜一切也要保護同伴。君瑤明白她——她試圖做個政治家,卻又丟不掉良心,丟不掉良心,在面對楚檀這樣的敵人時,便會丟掉命。 他做了很久的“刀”,也習慣被當做武器。 他是戰(zhàn)爭孤兒,早已做好了死在戰(zhàn)場上的準備。 他無所畏懼,卻唯獨害怕自己的存在會為“同伴”帶來危險。 對君瑤而言,三個月的時間太短又太長了。短得讓他來不及轉變,長得又令他無法割舍。 戰(zhàn)場上的硝煙是他習慣的,伙伴的問候與熱飲卻是他陌生的。 楚檀將他從血海尸骨織就的第十一星域帶了出來,為他展現(xiàn)了不用搏命拼殺也能存活的,所謂“人類”的社會。他從心底感激著楚侯。但這與他看向皇女的心情又不一樣。如果說楚檀給了他不一樣的世界,那黎里贈予他的,是不一樣的人生。 王奕說他只會做武器,倒也沒有說錯。君瑤的確只懂得做武器的方式,武器想要給予他人全部,便只有攻擊與自毀。 皇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武侯說過,她勢單力薄,所以她不能輕易與楚檀沖突。 韋岫請求他在楚檀與皇女之間選擇皇女,看在她對他的優(yōu)待上,無論如何在今夜之前,保護皇女回到吳宅。 吳琰似乎很怕他會拒絕,唯有韋岫如此篤定他會答應。 他確實會答應。 君瑤注視著年輕的、美麗的主君。 她構造“陷阱”的技巧越來越嫻熟,要“拒絕”起來,也越來越難。 皇女見他久久不應,挑眉說:“不說話,我算你答應了?” 君瑤不得不開口,他嘆了口氣,偏開了視線,他再一次地說:“殿下,這里是楚宅,您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不太合適?” 黎里:“……” 即便是黎里,在明明已經抓住了對方偏向證據(jù)的情況下,還被對方口頭拒絕,也是會感到尷尬的。 她惱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愛在哪兒說在哪兒說!” 君瑤知道這時候可不能反駁。 他見黎里已經整理好了服飾,方才微微側身,讓出通道來,同時向黎里頷首致意說:“小侯爺交代我護送您去一趟吳將軍府邸,我們現(xiàn)在走嗎?” 黎里憤憤:“我們倒是會說,換個老板倒是難得很?!?/br> 君瑤垂首任罵。 黎里瞥了他一眼,心知肚明。她向前走了一步,影子籠住了君瑤。 “走了君瑤?!?/br> 她回頭吩咐著。 君瑤如同往常一般應聲而行,他站在黎里的身后,人雖然一前一后分的清楚,影子卻拉成了一線,在蠻不講理地艷陽下糾纏重疊,早已混成了一團。 第127章 雖說吳琰要求君瑤護送黎里去一趟他家是為了安全,不過黎里自己原本也是要去見一見吳秦將軍的。 算起來,吳秦將軍還是還是她來到這充滿危機的帝都后,第一位向她無要求表露善意的長輩。即便拋開所謂的“原書設定”,就以黎里與吳秦將軍的接觸來看,也能知道對方是與楚檀截然不同的,會堅持原則到底絕不妥協(xié)的正派人士。 黎里雖然未曾答應過吳秦將軍絕不與趙錫起沖突,但她要下獄韓涯的行為無疑會引起帝國內政的動蕩。如果不能提前說服吳秦將軍接受她接下來的動作,在她與趙錫之間選擇中立——干掉韓涯,卻多出這么個敵人,實在是得不償失的選擇。 聽到黎里要來,吳真早早就等在庭院外。 吳琰陪著他,一邊瞧著吳真如今比他還要高半個頭的模樣感覺到別扭,一邊又還是放不下與對方多年相處、將對方當做meimei的那點保護心情。 瞧見吳真比護衛(wèi)還要站得筆直,目光盯著院門一眼不錯的樣子——即便他現(xiàn)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吳琰記憶里孱弱的小公主了,吳琰也還是習慣性地說:“小真,別站太陽下面,你回屋里等吧,我在這兒呢?!?/br> 吳真聞言倒是回了頭。 他被按照嬌弱人類的方式養(yǎng)育了太久,即便如今在吳夫人的幫助下慢慢地變回了純粹的人魚,卻也與真正在蔚藍之海長大的人魚有所差別。就好比他雖然有著遠超一般人的力量,但對比他的同族,那條黑尾人魚艾格,仍然顯得過于“纖細”。 他抿著下唇回頭的時候,吳琰甚至能夠看到他衣領露出的白皙皮膚上青藍色的血管——這也難怪吳琰會忍不住覺得他會在太陽下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