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招天下無狗！”

    柯鎮(zhèn)惡躲擋無門，卻絲毫不亂，雙手交叉于胸前，勁氣勃發(fā)，周身宛如度上了一層金光，隨即雙棍翻飛，將打向身前的十余道勁氣打散，其余棒影卻是不管不顧，仍其落在身上。

    那一道道勁氣被他身周的金光所阻，最后落到他身上時，已經(jīng)微不足道。

    而他則借著其中一道勁力飛身越起，右手棍尖直指洪七公咽喉。

    洪七公一招天下無狗使出，內(nèi)力消耗極大，加上昨日損了一成內(nèi)力在柯崇云身上，此時后力不濟，竟來不及躲避，不由膽寒。

    柯鎮(zhèn)惡的棍尖忽然一頓，停在他咽喉之前一寸處。

    洪七公輕吐了一口氣，隨即搖頭苦笑道：“我輸了，柯大俠這一招還真是……”

    柯鎮(zhèn)惡收棍，笑道：“我不過是仗著皮糙rou厚，硬抗了幾棒子，若論棒法招式，我卻是差得太遠，其實還是幫主的打狗棒法更勝一籌！”

    洪七公不滿道：“輸了就是輸了，哪有那么多說道，老叫花子可不是輸不起?！毙从謸u頭道：“昨日便知論功力絕不是你對手，才說比試棍法，沒想到還是占不到便宜，你剛才所使的莫非是少林寺的金剛不壞體神功！”

    柯鎮(zhèn)惡搖頭道：“金剛不壞體神功乃少林絕學，我雖心向往之，但也無緣得見，這功夫乃是我根據(jù)昔日偶爾所得的一門硬氣功，改良而來，不算多么高明，不過仗著還算不低的內(nèi)力，才能無恙！”

    他所說的硬氣功自然是當初從金剛幫手上得到的《金剛鐵布衫》。

    這門功夫練到大成皮膚堅韌如金鐵，刀劍難傷，皮膜之下氣血流轉(zhuǎn)，又能將鈍器擊打的力道消解大半，在江湖上倒也算得上一流的硬功。

    不過這功夫有個極大缺陷，便是發(fā)功之時，氣血運轉(zhuǎn)極快，若中毒素，發(fā)作起來也比常人快得多。

    而且修練此功也會損傷臟腑，初時毛發(fā)脫落，等到年紀大了，難免有血管爆裂的危險，非得有一門上乘的內(nèi)功相輔相成才能化解。

    張阿生天賦異稟，練這武功進境極快，竟導致頭發(fā)脫落，差一點讓“笑彌陀”名副其實，直到練成龍象般若功第五層，頭發(fā)這才重新長了回來。

    后來柯鎮(zhèn)惡境界提升，回過頭來再看這門武功，結(jié)合從金剛門獲得的菩提心法，稍加改良，以內(nèi)力代替氣血，終于讓這門硬功重新煥發(fā)生機，練到高深時能在體外形成一道金色罡氣，防御力遠超從前。

    不過這功夫?qū)?nèi)力要求極高，以張阿生如今第八層龍象般若功的內(nèi)力，也只能在體表形成薄薄一層罡氣，且只能維持半刻鐘不到。

    也只有柯鎮(zhèn)惡如此功力，才能將罡氣擴散到一尺之外。

    洪七公聞言哭笑不得，道：“如果你的內(nèi)力只是還算不低的話，那老叫花子豈不是連入門都算不上了！”

    一燈大師聞言笑道：“二位何必自謙，七兄的打狗棒法，招式精妙無雙，柯大俠的內(nèi)功深厚，天下無敵，皆是一時瑜亮?！?/br>
    柯鎮(zhèn)惡哈哈一笑，道：“還未與大師交手，哪敢說天下無敵！”

    一燈大師知他是在向自己邀戰(zhàn)，他雖已經(jīng)不在乎虛名，但既然選擇留下，自是不會推辭，便道：“阿彌陀佛，那貧僧便厚顏占一占七兄的便宜了，柯大俠，請！”

    柯鎮(zhèn)惡將短棍插入披風，朝著一燈一抱拳：“多謝大師成全，大師請！”

    二人相對而立，衣擺無風自動，旋即卻是柯鎮(zhèn)惡率先發(fā)動了進攻。

    只見他右腿向前一步邁出，膝與肘同時向前，一撞對方膝蓋，一擊對方胸口，上下協(xié)攻，威猛迅捷。

    一燈大師卻是腳跟撐地，身體先向后倒，接著又向左偏，就在柯鎮(zhèn)惡后招攻來之時，他的身體忽然又蕩到了右邊，同時右手食指點出。

    柯鎮(zhèn)惡不由詫異，雖只一招兩式，柯鎮(zhèn)惡便已經(jīng)看出了一燈大師身法上的不凡。

    原來一燈大師方才所用竟然是凌波微步，而且在身法上竟似乎比七俠派所掌握的更加精妙。

    當年虛竹將凌波微步送給柯鎮(zhèn)惡的時候，信中明確寫著是殘篇，但之后柯鎮(zhèn)惡幾人皆通過這步法增長了內(nèi)力，所以柯鎮(zhèn)惡便以為殘篇之內(nèi)乃是謙虛之言。

    實際上，虛竹所說并非虛言，凌波微步本來就包含步法身法，二者合一，才能讓當年的段譽在鳩摩智慕容復等一干高手中游刃有余。

    只是，段譽想到當初得到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時，絹帛上提及練成逍遙派武功，然后要殺光逍遙派弟子的要求，于是便沒有將這兩套武功傳給別人。

    不過大理段氏乃是武學世家，高手眾多，段譽雖然沒傳，但自有高手從他平常交手之中得虧奧妙。

    如北冥神功這樣的內(nèi)功，自然難以偷學，但凌波微步乃是動功，不難記憶。

    在段譽之前，段氏的一陽指只是一門一流的點xue功夫，攻擊力雖然不俗，但沒有能夠匹配的身法，所以大理段氏的高手在武林中也并沒有足夠出彩的人物，但融合了凌波微步中的身法后，一燈大師才能以這門功夫位列天下五絕，成為南帝。

    不過段氏雖然能夠記憶凌波微步的大部分招式，但是卻不知道步法的完整順序，加上所記不全，所以雖然段氏的凌波微步殘篇能夠讓一陽指威力大增，卻沒有增長功力的功效，也達不到這門功夫原本的效果。

    后來柯崇云拜師一燈，學得改進的一陽指，發(fā)現(xiàn)其配套的身法與凌波微步相通，便將七俠派的凌波微步步法說與一燈大師知曉。

    一燈大師武學精湛，學識淵博，浸yin大理段氏的凌波微步幾十年，得知步法的正確修練順序之后，很快便將這門步法修到大成，只是一直未曾在人前顯露。

    如今面對柯鎮(zhèn)惡的強勢攻擊，這門曾經(jīng)大放異彩的絕世輕功終于再現(xiàn)世間。

    柯鎮(zhèn)惡見狀不驚反喜，手肘下旋，擋開一燈大師反擊而來的一指，接著肩膀一頂，再度搶回主動。

    二人你來我往，不過便刻，便已經(jīng)交換了百余招，互有攻守。

    柯鎮(zhèn)惡雖然也是從凌波微步開始躋身一流，但如今他早已脫離了凌波微步的藩籬。

    柯家人大多有修行輕功的天賦，但凌波微步除了能讓人身體輕健，增長內(nèi)力之外，還蘊藏著奇門奧義，非精通易理者難以練到最高境界。

    以柯鎮(zhèn)惡的天賦，潛心學習易理，不用十年，當也能精通易理，通過虛竹贈送的凌波微步殘本，或許也能將其練到大成。

    但是以他素來喜歡直來直往性情，就算將凌波微步練到大成，也未必能有如今一燈大師的造詣，畢竟武功能不能練到登峰造極，身體天賦是一個方面，心性是否相合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點。

    柯鎮(zhèn)惡得到的只是殘篇，既沒有既定的身法，他又不通易理，反而只把那一千多步法當作練功筑基，反而少了束縛，能夠盡情發(fā)揮自己的天性。

    非但是柯鎮(zhèn)惡，便是七怪中除了極又主見的南希仁，以及身形太過厚重的張阿生，其余四人修練這凌波微步也都按著各自的天性有了屬于自己的領(lǐng)悟。

    全金發(fā)得其巧、韓小瑩得其美、韓寶駒以之御馬，朱聰則是領(lǐng)會最多。

    柯鎮(zhèn)惡自己則堅持一個“快”字，與神功原指相去最遠，若無其他機遇，等到最后，大家功力相當后，他反而會落到最后。

    不過其后柯鎮(zhèn)惡又學了龍象般若功，力量大增，絕對得力量帶來的便是絕對的速度，加上心眼帶給他遠超功力的精神境界，然他能夠從容控制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此刻面對一燈大師純正的凌波微步，柯鎮(zhèn)惡以極快的反應(yīng)和絕對的速度，仍能牢牢占據(jù)著主動。

    但真正的凌波微步，施展開來，非但不耗能力反而能恢復消耗，盡管在柯鎮(zhèn)惡的壓力之下，一燈大師的消耗仍大于恢復，但比之昨日的黃藥師、以前方才的洪七公，又要強出許多。

    黃藥師見到一燈大師的輕功，也是暗暗心驚，低聲道：“沒想到二十多年未見，南帝的武功竟又精進若斯，這輕功連我也望塵莫及?。　?/br>
    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便是武功也要兼顧美觀和實用，柯鎮(zhèn)惡直來直去的輕功雖然狠厲害，壓制得他沒脾氣，但他心中雖然服輸，但卻并不認可，反而一燈大師用出的步法更得他佩服。

    洪七公笑道：“大師得了中神通的先天功，功力本就在你我之上，有此實力也是應(yīng)有之義，不過柯鎮(zhèn)惡之前先后擊敗你我，都是三百招后，顯然是留有于地的，不知南帝又能支撐多久！”

    黃藥師微微搖頭，嘆了口氣，道：“且看吧！”

    就在兩人小聲議論之時，場中二人又交手百余招，柯鎮(zhèn)惡雖一直占據(jù)主動，但一燈大師卻守中有攻。

    一陽指以點破面，專破護體罡氣，便是柯鎮(zhèn)惡功力深厚，也不敢小覷分毫。

    這時他的拳風頓時一變，侵略性又增三分，且每一步邁出必定能夠搶先一步落在一燈大師即將落腳之地。

    他的身法雖不及一燈，但對步法的精熟卻絲毫不再一燈大師之下。

    凌波微步，每一步邁出之后，都會衍生出六十四相變化，配合一燈大師的身法，更添無窮變數(shù)。

    然而萬變不離其宗。

    柯鎮(zhèn)惡卻知道，六十四相變化的根本還是八卦，每次中宮移位，其后的落點只有八個，再結(jié)合前一步的位置，想要推算出下一步的位置并不困難。

    當然，這只是針對柯鎮(zhèn)惡而言，對于尋常高手來說，一燈大師的身形連看都看不清，有哪里能夠算出下一步。

    便是柯鎮(zhèn)惡，也是以強大的壓力迫使一燈大師不得不全力以赴，從而無暇故布疑陣。

    待看破一燈大師身法上的玄妙之后，柯鎮(zhèn)惡自然不再留手，“截”字的真意在這一刻完全展露出來，登時讓一燈大師一陣手忙腳亂。

    不過一燈大師到底也是絕頂高手，論功力雖稍遜柯鎮(zhèn)惡，但論實戰(zhàn)經(jīng)驗卻絲毫不差，很快便穩(wěn)住陣腳，見凌波微步被破，便不再連續(xù)使用，中間偶爾摻入一些其他身法，譬如昨日黃藥師所展露出來的身法。

    對他們而言，任何武功招式，見過一遍，便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柯鎮(zhèn)惡見狀不以為意，忽然雙拳從兩邊打出，露出胸口好大一處破綻，一燈大師哪里不知他誘敵之計，于是謹守自身門戶，對這破綻視而不見。

    柯鎮(zhèn)惡見狀也不氣餒，招式越發(fā)大開大合，所露出的破綻則是越來越多，一燈大師若仍不還擊，必然會被完全壓縮掉騰挪的空間，但若還擊，那數(shù)十處破綻，卻不知哪出是真哪處是假。

    虛則是之，實則虛之。

    虛實變換的道理，說來尋常，卻是陽謀。

    一燈大師心知形勢不利，再不還擊，對方的破綻越來越多，自己將會越?jīng)]有勇氣出手，于是全力運起先天功，右手食指點出，直接朝著柯鎮(zhèn)惡凌空一指。

    兩人此刻相距三尺有余，這一指巨力柯鎮(zhèn)惡的胸膛還有不足兩尺的距離，但是柯鎮(zhèn)惡的胸膛金光一閃，胸口忽地一陷。

    這一指竟然直接刺破了柯鎮(zhèn)惡胸前一尺氣墻，落到了柯鎮(zhèn)惡的身上。

    然而這一招卻沒能影響到柯鎮(zhèn)惡前進的腳步慢下一絲，顯然一燈大師這一手無形的勁氣已經(jīng)被柯鎮(zhèn)惡的罡氣消磨干凈。

    不過一燈大師臉上卻是古井無波，左手食指緊跟著點出，正對柯鎮(zhèn)惡小腹，勁氣破空，嗤嗤作響，顯然威力更在上一指之上。

    未等一燈大師這一指刺破柯鎮(zhèn)惡的護體罡氣，對方的雙手已經(jīng)自下而上已經(jīng)拍向了他的胸膛。

    一燈大師左手指力不減，右手橫于胸前。

    他明白這一招便是勝負的關(guān)鍵，若是他的右手能夠擋住柯鎮(zhèn)惡雙掌巨力，使得左手這一指破開罡氣，點中柯鎮(zhèn)惡的丹田，這一局便是自己勝了。

    然而柯鎮(zhèn)惡的雙掌與他右手相交的那一瞬，他竟沒有感受到絲毫勁力，而他的左手氣勁卻如自己所料那般破開了柯鎮(zhèn)惡的護體罡氣，點中了他的丹田。

    一燈大師的臉上泛起微笑，但卻不是得手的后的喜悅。只見他收回雙手，合于胸前，朗聲道：“阿彌陀佛，貧僧輸了，多謝柯大俠手下留情?！?/br>
    柯鎮(zhèn)惡微微一笑，道：“只是取巧而已，大師客氣了！”

    洪七公一聲內(nèi)力都是由外而內(nèi)修成，內(nèi)功心法其實并不高明，一時沒能看得明白，黃藥師眉頭一皺想到了一個可能，卻是有些不敢相信。

    一群小輩們則大多面面相覷。

    老頑童也沒想明白，便直接開口問道：“你們兩個打什么啞謎，段皇爺這一指蘊含了師兄的先天功力，分明破開了柯瞎子的罡氣，點中了丹田，怎么就輸了？”

    周伯通一直以來都把王重陽尊為天人，對他的先天功也推崇備至，實在看不出一燈大師方才輸在了哪里。

    一燈大師便道：“伯通兄有所不知，方才我這一指看似點中柯大俠的丹田，但卻發(fā)現(xiàn)大俠丹田空空如也，細細感應(yīng)，才知他任脈諸xue皆以不在原地，我這一指本已是強弩之末，未中要害，自然絲毫影響不了柯大俠動作，以大俠的掌力，我一只右手又哪里能夠抵御得了！”

    洪七公聞言這才明白過來，暗道：“柯鎮(zhèn)惡的掌力雄渾，全力施為，我的降龍十八掌也未必擋得住，大師不以掌力見長，又以單手來接，縱使功力勝我一籌，也是抵敵不住的?！?/br>
    黃藥師卻是從一燈的話語中驗證了自己的猜想，說道：“段皇爺一陽指名動天下，絕不會認xue不準，柯大俠竟能在大師眼皮之下移經(jīng)換脈，這份功力當真驚世駭俗，便是中神通在世恐怕也比不過你！”

    柯鎮(zhèn)惡笑道：“只是內(nèi)功奇異而已，黃島主過獎了?！?/br>
    周伯通卻是不服氣道：“柯瞎子你的武功呢，我老頑童是很佩服的，師兄不在，你做這天下第一我也是沒有意見的，不過黃老邪的話就不對，若是我?guī)熜诌€在，以他天賦才情，多修練這二十多年，功力必定如淵似海，老頑童和你黃老邪加一塊兒都未必能贏，柯瞎子最多能夠以蠻力支撐兩三個時辰而已?！?/br>
    其實王重陽的實力未必能有老頑童所說那般夸張，只是他在老頑童的認知中太過神話，所以才會如此說道。

    黃藥師何等人物，自然不會與他爭論。

    洪七公卻是笑道：“老頑童，你說中神通一個能打兩個，這個我老叫花子不好多說，不過你說柯鎮(zhèn)惡一個人能打我們幾人？”

    話音落下，山頂頓時陷入安靜。

    柯鎮(zhèn)惡的心中卻是一片火熱戰(zhàn)意澎湃。

    方才與一燈大師一戰(zhàn)，對方帶給自己的壓力雖然比黃藥師、洪七公二人稍大一籌，但遠沒有讓他感到盡興。

    這個時候，什么天下第一，柯鎮(zhèn)惡其實已經(jīng)不那么在意，反而更想看看自己的極限到底在哪里。

    只是尋常高手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合之敵，唯有黃藥師幾人能夠讓他多費些手腳，除非幾人合力來攻，否則單打獨斗卻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迫他用出全力。

    但眼前黃藥師、洪七公、一燈大師幾人都是天下少有的武學大宗師，想讓他們聯(lián)手全力與自己一戰(zhàn)，又如何能夠開得了口。

    眼下洪七公竟然自己問了出來，柯鎮(zhèn)惡自然不會錯過機會，便道：“洪幫主抬舉，瞎子到也想看看自己得極限在哪里，不知幫主與老頑童可否成全？”

    老頑童道：“好好好，不過這會兒我們可不會留手了，你要是頂不住就得趕緊認輸！”

    洪七公既然提出問題，心里自然也是想知道柯鎮(zhèn)惡到底強到什么地步的，便道：“那便得罪了，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