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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貴妃點頭,看著內侍轉身離開,方長長出了口氣。最近來人都是生面孔,她每次見到,都禁不住心里一揪。 也不能怪她膽小,那場宮變和血洗突如其來,那日之后,她不單再沒見過其他嬪妃,身邊信任的內侍宮婢也幾乎都死了,新來的人端茶倒水都不利落,更別提跑腿傳話了,而且她還很怕這些人,甚至不敢訓斥。 司馬澈成了太子后,崔貴妃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多少,倒是不關著她了,司馬澈讓她去給宣帝侍疾,她才知道,宣帝成了不能言語行動的廢人,他最信任的內侍景祥,原來是司馬澈的人。 崔貴妃不敢多說什么,更不敢做什么,宣帝成日木木呆呆的躺在床上,跟他說什么都沒反應,眼下這情勢,司馬澈跟新皇帝有何分別? 更別提后來聽到流言,宮里人多,還是有沒被清理掉的,他們說司馬鴻沒有謀逆,那夜他根本沒有進宮,是司馬澈自己給宣帝下毒,大逆不道,栽贓陷害,血洗宮掖! 眼下之所以還留著宣帝,只是不愿背上弒父的名聲罷了! 但能留多久呢? 人一旦沾上權欲,怕是再難收心,他遲早要走最后一步的! 崔貴妃只能盡心竭力的伺候宣帝,盼著哪天他能好起來。在司馬澈面前她更是謹小慎微,他若消了氣能接阿瑗回宮,自己興許還有翻身的機會。 斟酌許久,崔貴妃走到書案前提筆,寫了諭旨請?zhí)渝黄鹬鞒謱m宴。 她聽說司馬澈不太待見張蓉蓉,將她關在東宮不許見人,但她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在這落魄的太子妃面前擺什么母妃的譜兒。 寫罷了她輕嘆一聲,喚內侍送去東宮,這個時候萬不能讓司馬澈對崔家添上防備心。 諭旨到了司馬澈手上,看罷他譏諷一笑,想了想又喚人進來問:“前幾日吩咐給太子妃做的吉服,怎么樣了?” 內侍道:“回稟殿下,奴才今日去催過,織造處的人說衣服本已做好了,但是拿去請?zhí)渝辉嚒彼t疑了一下,才繼續(xù)道,“說太子妃又見消瘦,因此衣服不合身,便又送回去修改了,此時尚未完工?!?/br> 司馬澈攥住諭旨的指節(jié)慢慢收緊泛白,手背也浮現出青筋,他的好她不領情,那就讓蕭妍給她點教訓,讓她看清自己處境…… 蕭妍?難倒是她違背自己,竟敢虐待謝黛寧? “不是說飲食供應一應如常,不許苛待?!” “這絕沒有……奴才等定然不敢的,日常飲食都是極為精心準備,只是,太子妃似是沒有胃口……” “好了,下去罷!” 沒聽完解釋,司馬澈就打斷內侍,揮手將人斥退,他有耳目看著,諒蕭妍也不敢。 用蕭妍磋磨謝黛寧,是想挫挫她的銳氣,讓她能識時務些,她已經是個死人了,就此低頭不行嗎? 但她卻性烈至此!還要絕食?更可恨自己終究是狠不下心做絕,這樣想來他更是又氣恨又憋屈。 眼神落在手里諭旨上,司馬澈忽又起身,朝外面大步走去。 推開寢殿大門時,謝黛寧已經歇下了,一聽見動靜她趕忙起身,看見司馬澈,忙又扯過一件外袍披好,跳下床塌背靠玉石屏風站定了,等他開口說明來意。 司馬澈沉聲吩咐宮婢掌燈,殿內一下亮了起來,他上下打量她,見她兩頰果然微微下陷,眼睛也更顯大了,整個人站在燈影里搖搖欲墜,像是行將枯萎的修竹。 他心里軟下幾分,來回踱了幾步,最后才恨聲道:“謝黛寧,你不吃不喝,想再死一次嗎?你做給誰看?還是想為沈屹殉情?他都沒有為你殉情,你也不怕自己成了笑話?信不信我這就給沈屹賜婚,等他擁新人入懷,你就知道自己可笑了!” 一連番話炮仗似的吐出口,幾乎將底牌都露干凈了,可惜眼前人仍舊垂著眸子,看都不看他,淡聲道:“我并未絕食,只是吃不下而已?!?/br> 謝黛寧說的是實話,從蕭妍那里知道了真相后,她是無比擔憂沈屹,舅舅,還有想念女兒,又殫精竭慮想要傳遞消息,想逃出去,但她沒有虧待折磨自己。 只是林林總總的事情壓在心頭,確是食不下咽,而且身子自受傷后虧損太過,便迅速的消瘦了。 司馬澈卻只當她是寧肯尋死,也不愿屈從于己,惱恨的揚起手里的諭旨,道:“吃不下?好!好!看來你不見黃河不死心,那我便如你所愿!” 他大聲吩咐人去叫蕭妍來,過了一會兒人到了,司馬澈也不等她行禮,便問:“你家里可還有年齡合適的姊妹?未曾婚配的?” 蕭妍不明所以,想了一會兒才道:“回殿下的話,臣妾老家堂房應該還有未曾婚配的姊妹,只是臣妾隨母親離開湖州數年,不知現在是什么情形?!?/br> 司馬澈道:“無妨,明日便讓你母親寫信隨便叫個人來,后日小年宮宴,就由崔貴妃保媒賜婚!” 蕭妍驚疑不定的看他,問:“賜婚……給誰?” 司馬澈獰笑一聲,盯著謝黛寧,惡毒道:“自然是給首輔大人沈屹,沈大人喪妻已久,又有未滿周歲的女兒要照顧,朝政繁忙怎么顧得過來?若主動求娶填房難免落人口舌,只好由孤做個人情,賞他個妻子便是!” 謝黛寧已經知道了他的全副謀算,她知道自己決不能低頭屈服,微微露出一點軟弱,都會被他當做可用來控制的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