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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譏諷一笑,道:“成事又如何?他還能活幾天?你以為我那才幾歲的兒子,斗得過司馬徵?” 廂房外,一名婢女靜靜聽著里面爭吵,一會兒之后,就只剩下互相指責和悲哭聲了,她冷笑一下轉身回屋,提筆寫信,綁在信鴿腳上送了出去。 湖州各處探子和親信的消息,幾乎是同時到了司馬徵手里,都是說允王不肯聽勸,執(zhí)意要殺了姓方的。 他蹙眉看完幾封,轉手遞給身邊的白先生,道:“這會兒,方昊徳怕已成尸首了。” 白先生暗嘆,點頭,卻不知說什么好。 允王暴戾又無能,該動手時他不敢,眼下這種時刻卻又胡亂殺人。 隆城變故一生,各州府已然警惕,占據(jù)湖州是司馬徵的意思,湖州物產豐富,鄆州軍覬覦已久,但他下令悄悄動手,借蕭家勢力控制住便可,他就是想趁宣帝焦頭爛額,旁邊州府不知究竟,不敢擅自對鄆州動兵時,占據(jù)先機。 沒想到允王會殺了方昊徳,這可是公然謀反,這樣做了,湖州附近州府守軍想不動手都不行。 而鄆州軍再想動,必定困難重重! 司馬徵將所有的信都放在蠟燭上點燃,看著白色的信紙變成黑灰,目中惱恨變?yōu)樯唬骸艾F(xiàn)在,綁也得綁司馬澈入京!” 白先生領命,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彭冶的人此時也得到了鄆州的消息,他急忙拿著密報下到地宮里——司馬澈已經在那守了將近一個月了。 他一進石室,便看見一名婢女捧著托盤跪在塌前,塌上另一個婢女將謝黛寧半抱在懷里,撐著她的身子,而司馬澈則親自端著碗給謝黛寧喂藥。 每一口,他都小心翼翼的吹了又吹,然后才慢慢灌進她口中,保證那藥汁能順利流入喉嚨。 可即便這樣的小心照顧,謝黛寧還是一日日的消瘦,衰敗下去。 如那大夫所說,昏迷不醒的半月里,身體大致是修復了,前幾日人也醒了,就是瞪著眼目光呆滯,對外界沒有半點反應。 不過司馬澈還是松了口氣,醒過來便沒那么容易死了。他讓人從王府取來不少珍稀藥材,親自熬煮喂給謝黛寧,就這樣吊著她一口氣。 石室內有回音,彭冶不敢大聲,只低聲說有事回稟,司馬澈似乎聽見了,卻頭也不回,沖身后招招手道:“你來看看,阿寧的臉色是不是好點了?” 彭冶無言,上前裝作仔細看了,道:“似乎是好些了?!?/br> 司馬澈把藥碗轉手遞給婢女,接過謝黛寧小心的扶她躺下,掖好了被角,就坐在塌上對彭冶道:“我記得前幾天你來,說阮清輝帶著禁軍去了隆城?” “是?!?/br> 這已是月初的事了,隆城一出事,宣帝便派了他去,一來他是謝黛寧的親舅舅,方便處理“后事”; 二來帶的是玄衣衛(wèi)親轄的禁軍,出了京城只聽命阮清輝一人,怕是還想拉沈屹回來的意思,不到不得已時,宣帝不想放棄他。 “現(xiàn)在如何了?” 之前司馬澈一直不見人,彭冶只得寫了信送進來,他此時這樣問,想是信也沒看。 彭冶只得撿要緊事稟報道:“禁軍到了隆城后,附近幾處邊城也都派軍援助,聚集了約有十萬大軍,大家都以為是要打一仗才能進城的,沒想到阮清輝帶了沈時思,也就是沈屹和謝黛寧的女兒,賽罕岱欽部的人一見之下,便開了城門放人進去了?!?/br> “不費一兵一卒?”司馬澈訝異道,“便破了城?” “是?!?/br> “我的父皇真是……”司馬澈想了想,不由冷笑,“不知說他心機深沉,連個奶娃娃都利用,還是說他傻,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怕阮清輝暗恨在心?順勢反了?!” 彭冶聞言微頓,又道:“后來聽說,沈屹本已是行尸走rou,病入膏肓,抱著沈時思才哭了出來,這之后身子也稍有好轉。” “哼,也就他病的快死了,司馬徵才敢趁機占據(jù)湖州,可惜了。”司馬澈譏諷道,“沈屹要是好端端的,諒他父子不敢有任何異動?!?/br> “王爺,允王殺了湖州知府,便沒了退路,皇上一騰出手就會收拾他,可司馬徵手里還有咱們的人,這事兒萬不能暴露,是不是趕緊把人討回來?” 司馬澈想了想,搖頭:“不必了,司馬徵已經不得不反,又怎會好好與我作別?他現(xiàn)在唯一的機會,就是把我推到臺面上,若勝了他便是功臣,若敗了他便狡稱是受我欺騙脅迫,所以,現(xiàn)在恐怕他已在來路上了!” 彭冶一驚,帝陵守衛(wèi)只百余人不到,而他的手下也不過二十幾人。 “王爺,那……現(xiàn)在就走?” 司馬澈卻扭頭看回塌上,柔了語氣:“出去也好,你看阿寧的臉色,總是煞白沒有血色,好好的活人,在地宮待久了,也染上了死氣。你去外面等著,司馬徵來了就跟他說,讓他準備好軟轎,再去找十個八個精通外傷的大夫來護送,我就肯跟他進京!” “……是?!?/br> 臨走,彭冶又看了一眼謝黛寧,她躺在那里,真就像一具尸體,這些話語聲落入耳朵,卻沒有激起任何漣漪。 就算是醒的時候,謝黛寧看見的,也根本不是眼前的世界。 阮清憶看女兒又發(fā)呆,笑著把人拉到身邊,撫了撫她細碎的額發(fā),笑道:“阿寧,今兒怎么不去玩兒了?前兩天不是說,看見荷葉下有小魚兒游動,想抓上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