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
把這樣一個案子推給他,很明顯是在難為他。 沈屹不由冷笑,一般人接到這種案子,恐怕會立時氣餒,然后夾緊尾巴小心做人,指望上峰給換個案子查,而他,非但不懼這種冷待,他還專等著這種不好處理的案件呢,查就查! 略一思量,沈屹招來兩名獄丞一個司直,令他們帶齊了東西,直奔毛家而去。 謝黛寧正坐在鎮(zhèn)撫司和幾個相熟少年喝茶聊天,因為受傷,阮清輝不許她回緹騎,她在經(jīng)歷司里又成日無聊,所以常常過來串門子。 眾人正在笑語,只見幾個緹騎少年進了屋,崔景也在其中,他一瞅見謝黛寧,手里馬鞭都沒放下,滿臉興奮的湊過來:“阿寧,你猜我們今日巡查碰見什么熱鬧了?” 謝黛寧一挑眉,“又是哪家的貓上樹了?” 這京城百姓也不知怎么了,喜愛玄衣衛(wèi)緹騎少年瀟灑俊逸,常把自家貓趕上樹,再當街攔下個英俊好脾氣的幫忙去抓,然后看著少年從樹梢上一躍而下的身姿鼓掌叫好! 崔景“嘖”了一聲,一拍大腿,“比那個精彩多了!”他撩起袍子,一腳踩在椅面上,伸手撈起一杯茶灌了下去,抹抹嘴笑道:“告訴你吧,那個風姿俊逸的沈探花,如今的大理寺沈少卿,把毛瘋子祖墳挖啦!說要給他伸冤吶!” 謝黛寧聞言,口里的茶“噗”的一聲全噴了出去,滿臉驚愕的看著崔景:“毛瘋子?蕓貴人的瘋妹夫?” “可不嘛!” “你是沒看見,百姓圍的里三層外三層,沈少卿親自跳下墳坑起出棺木,那情景!簡直了!” 毛瘋子的案子京城人盡皆知,可是除了這個瘋子外,齊家不管,皇家不問,沒哪個衙門理會的,他怎么會碰這個案子,簡直是昏了頭了! 她騰的站起來,問眾少年:“棺木已經(jīng)起出來了?” “對啊,都運到大理寺的仵房去了!” 謝黛寧劈手奪下了崔景的馬鞭,大步往外走去,留下一屋子叫喊聲。 她躍上馬背直奔大理寺衙門,因為穿著玄衣衛(wèi)蟒袍,守衛(wèi)沒敢攔她,問清了仵房所在,又一路疾奔過去。 只是還沒到跟前,就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撲鼻而來,她一個不查,叫這股味道沖到臉上,差點吐了出來。 從袖子里抽出個帕子把口鼻掩好了,她這才抬步進了屋子,不大的房間里,并排放置著五具尸身,早已腐爛不堪,身上衣物都辨不出顏色了,而沈屹和幾個官差仵作正在那里指指點點的爭論著什么。 看見她沖進來,沈屹一怔,對旁邊仵作道:“你們先把尸檢結(jié)果記錄下來?!闭f罷走到謝黛寧跟前,把她拉出了屋子,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謝黛寧口鼻掩著,只露出一雙滿是焦急的眼睛,“你怎么會接手這件案子?” “大理寺職責所在?!?/br> “什么職責所在??!你知不知道,毛瘋子告的人是誰?” “知道。” “知道你還管?大家都知道毛江是個瘋子,他說的話能信嗎?這壓根稱不上是一樁案子!你挖出他家人尸身,若是查驗了沒有異樣,該如何收場?就算有異樣,難道你能去后宮提審蕓貴人嗎?” 沈屹微微一笑:“你說過,你母親有你,而沈家有我,毛江呢?他瘋瘋癲癲,身后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官府衙門,我既然做了大理寺少卿,那我就是替他主持公道的人,尸身有無異樣,案件是否成立,并不是我接不接手的理由?!?/br> 謝黛寧讓他這番話堵的一時無言,只聽沈屹又溫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但不是這樁案子,也會是差不多的難案交到我手里,至于你給我的東西,現(xiàn)在還不到用的時候?!?/br> 謝黛寧嘆息一聲,只得問他:“那你查的如何了?” “屋內(nèi)五具尸首,都是毛江的家人,除了齊靜姝之外,全是中毒而死?!?/br> 謝黛寧瞪大了眼睛,這倒不在傳聞當中:“真的啊!是什么毒查出來了嗎?” “這四個人的尸身腐爛,皮膚外表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了,但是骨骼卻都一樣變形扭曲,若只有一個還好說,四個人情況一致,那就甚為可疑了,但是什么毒藥還未可知,而齊靜姝……”沈屹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忽然想到在謝黛寧面前說這個不合適,于是含糊道,“也不太對勁,我們還在查?!?/br> 謝黛寧蹙眉思索一會兒:“毛瘋子雖然一口咬定是蕓貴人害了親meimei,可是一無憑據(jù)二無動機,加上過了這么多年了,就算知道是中毒,也找不出更多證據(jù),這可如何是好?” 毛江曾經(jīng)是戶部尚書,雖非世家子弟出身,但幾年時間變故迭出,高高在上的正二品大員竟淪落到這個地步,這個故事在京城街頭巷尾流傳甚廣。 只是他瘋癲的很,不穿衣服亂跑,渾身滾的臟污不堪那都是常事了,沒人把他的話當真。 而且,蕓貴人在宮中也不得寵,加上宣帝仁厚,并不存在什么故意回護之類。 沈屹靜靜聽著她分析,若是一般閨秀,這會兒早就嚇跑了,只有她,巾帕下的臉龐已見薄汗,顯然也是不適的,但仍舊一心替自己著急。 “咱們出去說?!鄙蛞偬Р剑庾呷?。 帶她到了自己日常處理事務的屋子,沈屹抬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這是大理寺特制的涼茶,消暑避疫,你先喝一口壓一壓。” --